晨光微熹,透过旧窗轻洒到青年苍白的面庞之上。
他身形微动,长而密的睫毛蝴蝶般抖动片刻,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操。”
符宁沉着脸站起身,面色难看的低骂一声。
他掀开衣料,腹部光滑平坦,没有裸露的脏器,也没有喷涌而出的鲜红沸血。
【死亡×1,当前预留读档数:3】
背后的布料早已干透,紧紧贴在脊背上,给人一种仿佛窒息般的束缚感。床铺上那具没有生命的狗尸不知何时早已不翼而飞。
符宁看着窗外若有若无的微弱亮光,沉默良久,最后终于深深叹了口气。
他推开门,狗群依旧在锲而不舍的狂叫着,但这吵杂的声音此时此刻却意外令人安心。
地面很干净,手电筒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是不是惹恼了那疯狂的怪物,从而被它彻底毁坏掉了。
符宁没去找那几个玩家,他把由于昨天太黑,没怎细看的房间都过了一遍,想找件勉强能穿的衣服,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个狗厂似乎是由工厂改建而来的,所有狗群都被关在外面,屋里却堆满了杂物。锈迹斑斑的大型机器几乎占满整个空间,上面覆满尘埃。
符宁在灰尘里皱眉翻找了片刻,终于找到件还算干净的衣服。
他穿上身,才发现这似乎是件工作服,深灰色的长衣长裤,右胸上锈有“连荣狗肉”的标志和字样。
来不及过多思考,符宁听到门外的狗吠声愈发激烈。他推门而出,看着走廓上四处打量的年轻人:
“……发生什么了?”
“你居然活下来了。”
年轻人见状挑眉,神情有些讶然。他随意踹了脚笼里狂吠的疯狗:
“这些狗日的畜牲。……有没有什么发现?”
符宁闻言没说话,而是走近他,朝他指了指胸前的标识。
“狗厂?”
年轻人看了一眼,随后便朝他挥了挥手:
“行了,下来吧。我们还以为你死了,有两把刷子啊新人。”
“谢谢。”
符宁闻言,勉强应了,跟在他身后朝楼下走去,接受了这番算得上赞美的好话。
“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其它楼层都找过了,没什么发现。这里唯一还有用的线索就只有……那个洞口。”
下了最后一阶楼梯,符宁抬眼望去,幽深冷寂的洞口之上,其余三人站在洞边,正在把几股细绳拧成极长的一条,尽头拴了只黑白花色的狗,准备朝洞里放去。
“还活着?”
女人见状朝他微微点头,手上却动作不停,指节翻飞,继续编着绳。
符宁走近三人,拾起脚下的一段长绳,帮他们一起拧绳子。
一段时间的沉默过后,工作完成了大半,女人终于轻声开口:
“那么……谁先来?”
没有人回答。
符宁把最后一段麻绳接上主体,垂着眼帘,冷声道:
“我来吧。”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无论这几个人之前是否认识,他们现在显然已经成为一个整体。而符宁,则是被他们推出来一个必死的小白鼠。
与其彻底决裂,倒不如自己主动开口,暂且维持这虚假的和平。
“行。”
他的这条提议不出意料被全票通过了,毕竟谁也不想成为众人中第一个死人。
中年人拎着狗脖子将它缓缓下放,瘦小男孩和女人一起拽紧绳子,手上松力,那条紧绷的绳子就这么摇摇晃晃的朝黑洞深处坠去。
前半段时间还好,空旷的洞里狗吠声清晰可闻。但随着绳子不断深入,声音渐小,直至再见听不见任何声响,绳子也终于用到了底。
“……这段绳子至少有十米长。”
男孩面色难看,声音嘶哑道。
这时绳上突然传来轻微的撕扯力,片刻后开始随着洞中的冷风轻荡。再次把它拉上来时,末端已然空无一物。
“是被人解开的。”
中年男人拾起脚下的长绳,观察片刻才道:
“我亲自绑的狗,系了死结。”
他翻转绳结,上面有极小的一片墨渍。
“这片污渍应该被系在死结里。”
众人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符宁先开了口:
“开始吧。”
他站到中年人面前,伸开手,语气平静:
“如果有危险我不会回应你们,如果没有危险,扯三下算是暗号。”
于是没有人再说话,其余三人沉默着看中年人给他绑好了绳结。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年轻人犹豫片刻,最后还是问出了口。
符宁看了他一眼,摇头:
“我不知道。在杂物间躲了一晚,莫名其妙就醒了。”
“听着,如果你能活下来,来废土吧。”
年轻人看着他脸上那冷漠而平静的神色,在符宁即将跳下去的一瞬间,猝然开口。
符宁闻言,动作一顿,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道:
“……什么是废土?”
青年闻言,正欲开口,却突兀看了眼身侧静静疑视着他的女人,片刻后乖顺退于众人身后,再没有说话。
“神弃之地,疯子的失乐园,死亡的理想乡。”
女人轻声开口,似是怕惊扰某位存在,片刻后她抬了抬眼皮,在青年难以言喻的目光里朝符宁懒懒一笑:
“下去吧。等你活着走出这个副本,才有知道一切的资格。”
随后还不等符宁反应,他便被人毫不客气的一脚踹了下去。
目光所及之处,阳光和黑暗虚假的交织在一起,清晰到可以看见空气中的每一片亮色尘埃。如果不是腰上传来的一阵力量,符宁估计自己就要分不清这究竟是现实还是虚幻了。
绳子不断下放,最后一片阳光也随之消失在黑暗里。
青年伸手,看着自己手上模糊不清的轮廓,不禁苦笑一声,这才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吧。
此时此刻他的头突然没由来开始酸痛,眼前一阵恍惚。再睁眼时,周围已然大变样。
怎么可能?
符宁拾起脚下的长绳,转头朝身后看去。
明明绷在半空中的长绳居然松散坠地。一头绑在符宁的腰腹处,令一头径直朝着深不见底的黑暗延伸着。
符宁见状握紧绳子拉了三下,费力解开腰上的束缚,轻手轻脚朝尽头的亮光处走去。
炫目的阳光扑面袭来,符宁抬手掩住了视线。直到感觉眼睛适应了这片突如其来的亮光,他这才终于缓缓睁开眼。
面前依旧还是熟悉的场景,吵杂声也依然存在。只不过那些在笼里疯狂吠叫的疯狗已然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周围四处来往的人。
“嘿!不去工作,在这偷懒啊?”
符宁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个爽朗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男人笑着拍了拍符宁的肩,把黑色皮鞭递到他的手中:
“去,拣狗去。”
符宁闻言点头,不敢有片刻迟疑,顺着男人指明的方向朝前走去。
途中他侧头,朝身后佯装随意的一瞥,这才发现自己刚走出的地方居然是个工作车间。
一路上尽是和他穿着相似的工作人员,嘻笑着在各个车间里来回穿梭。车间里有动物的哀嚎,男人的怒骂,还有那股永远挥之不去的,独属于动物的,充满血腥味的腥骚。
“下去吧。”
门口男人看了符宁一眼,脸上尽是深浅交错的白癜风痕迹。片刻后,他打开地下室的门:
“大的往左拐,小的右拐,有病在中间。好好工作,别出错。”
昏黄的灯泡闪动几下后重新恢复了正常,闷暗潮湿的空间里,无数莹绿色眼睛密密麻麻,自下而上盯着来人。
这些狗出乎意料的很安静。符宁手边有个半臂多宽的铁门,他的工作就是把这些狗一只只赶进铁门里,像挑拣肉羊一样分出它们的成色和肉质。
初来乍到,符宁不敢有片刻松懈,紧绷着神经挑拣肉狗。直到中午时分,终于有人探头朝这里叫了一声:
“开饭了,出来吃饭。”
他暗自松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皮鞭,跟随着人流朝狗场中心走去。
那个黑暗幽深的洞口并没有出现在这个狗场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圆形空地。
随着正午的阳光渐盛,此时此刻正有炊烟从上方袅袅升起,里面裹挟着肉类的鲜香和腥臊。
符宁从主厨那里排队领到了饭,闷头坐在众人间埋头苦吃。
米饭上盖满大块排骨,在辣椒的映衬下微微泛着油光,看着让人食欲大增,恨不得立刻咬上去,满口留香。
“……你不吃肉?”
符宁身边自落座后一直在和众人谈笑风生的男人突然停下动作,看着他碗里的景象,神情惊诧不已。
鲜红的辣油和排骨被人拨在一边,符宁用筷子掏着下面没被浸透的白米饭,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
自从来到这里后没进过一滴食米,他自然也很饿。但在这个处处充满着诡异细节的狗场里,符宁不敢托大,更不想碰这不知从何而来的不知名肉类。
男人说出那句话后周围的气氛就变了。符宁明显感觉的到,他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聚集在了他身上,吵杂的背景音也渐渐归于沉寂。
静默无声的环境里,所有人声戛然而止,唯剩动物还在凄厉的哀嚎着,似是在诉说什么无声的罪状。
“……嗯。”
符宁顶着所有人毫无情绪的目光,动作一顿。他脑中飞速运转着,片刻后才平静道:
“痔疮犯了,吃不了辣。”
“……真可怜。”
男人脸上终于重新扬起了微笑,看着他的目光略带同情:
“平常上厕所一定很困难吧?”
“还好。”
符宁放下筷子,迎接着众人同情的目光,温和一笑:
“我吃饱了,上个厕所。”
随后对身后发出的一阵爆笑惘若未闻,径直朝一楼的走廊里走去。
大家继续谈笑风生,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插曲。
走廊里还有很多来往人员,都穿着一样的工作服,见到符宁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
小孩在哪儿?
符宁终于变了神色,从一楼开始找,一间间搜索着这些房间。
里面血腥味弥漫,那些锈迹斑斑的大型机器一直运作着,将血肉模糊的不知名生物处理成干净的肉类。
机器一直在发出很大的轰鸣声,帮符宁很好遮掩了他开关门的轻微动静。
关上最后一扇门后,符宁深深叹了口气,抬头盯着楼上其余四层,目光里看不出具体情绪。
其他人在哪?
就算绳子的信息没有传递出去,其他玩家也绝对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
符宁有把握,他们绝对会再派一个人下来。……那个人是谁?在几层?
无论他身处几层,吃饭时间绝对会下来寻找线索,或者找到符宁互通信息。
但他没有。
符宁思索着这一系列经历。自己解开的绳子,消失的黑白花色狗,……还有那个刚来时盯着他看了片刻,目光古怪的白癜风男人。
他顿时目光一凝。从现在得到的线索可以看出来,这个游戏从头到尾的主题就是“人与狗”。
那么狗可以变成人,人是不是……也能变成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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