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郁的旋律在包厢内回荡。
谢南园的位置在江似月旁边，也是整个包间的中心。陆开颜就站她面前在不远处，那双笑起来很甜的眼睛静静注视着她，启唇低唱。
“你不作声空气中只剩下沉默在伤人
本来就已经夜深，现在更冷
那白天外头听回来的传闻还存疑问
朋友爱人，两心脆弱时最难分……”
谢南园怔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选择这样一首歌。她以为这最后一首歌，陆开颜会选择解释，毕竟现在一切都被摊开，她如果想要挽回，就避不开江似月的存在。
何况江似月刚刚才用两首歌深情表白，所有人都在等她的回应。
可是陆开颜关注的重点却跑偏到完全出乎谢南园的预料。她根本没有在意江似月，而是将重点放在了陆开心那件事上。
就连陆开颜自己，也是到这一刻才发现，她心里真正想问谢南园的，居然是这个问题。
——如果谢南园永远喜欢陆开心，那陆开颜又算什么呢？
谢南园对上陆开颜的视线，印象里，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对方露出这种伤心失意的表情。有一瞬间，她相信，陆开颜对自己应该是有感情的，这两年的亲密也不是假的。
但下一刻，她听到陆开颜唱“我不求证我相信你一生，是假是真只要你亲口一声”，却又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和陆开颜之间，已经没有信任可言了。
到现在，喜不喜欢已经没有那么重要。这首歌，与其说是陆开颜得知她精心准备的真相时的心情，不如说是谢南园发现自己不过是江似月的替身时的心情。
这就是谢南园始终拖着不肯分手，想要让陆开颜品尝到的滋味。
现在，她终于懂了。
谢南园垂下眼，结束了这个对视。她脸上始终是无波无澜的表情，全然没有半点动容。
在她移开视线的瞬间，陆开颜声音陡然一颤，似有几分哽咽。她的眼底泛着泪光，但谢南园已经看不见了。陆开颜咬着唇，抑制不住恐慌不安的情绪。
她身后的屏幕上，歌词依旧在无声滚动：
别人都说，你害怕对我坦白
只是现在，我受更多伤害
犹豫着应该重来，还是让你离开
谢南园的身边，江似月脸色难看。
包厢里的人视线始终在三人身上打转，但已经没有人开口说话，而是埋着头拼命在手机上打字——天知道就在这短短几分钟时间里，一个包间十几个人，到底拉出了多少个小群。
就算是再迟钝的吃瓜群众，现在也已经弄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有着复杂家庭关系的姐妹花，分别是陆开颜的红玫瑰与白玫瑰，而现在的情况则是陆开颜现场翻车，白玫瑰找上门来，红玫瑰却趁机表白，陆开颜却连一眼都没有看她，始终只关注白玫瑰，然而她和白玫瑰之间，似乎也有另一场感情危机。
真是好一场大戏。
就在这时候，谢南园站了起来。
她在众人的注视之中，坦然地走到点歌器旁边，弯腰问，“我可以点一首吗？”
坐在点歌器前的同学呆呆地看着谢南园朝自己走过来，直到听到她的话，才如梦初醒，连忙从座位上跳起来，“当然可以！”修罗场中的两方都已经发声了，目前看来她是赢家，所以她会唱什么？
抱着吃瓜的心态，这位同学还帮忙找了个话筒过来。让已经往这里走了几步的陆开颜面露失落。
谢南园点完了歌，坐在点歌器旁边，跟着唱了起来，“总是太在乎才会在意，然后太在意才会不满意……”
一首歌唱完，整个包厢的人都精神恍惚、面色各异。
这首歌的歌词太丰富，于是每个人能听到的重点也不一样。
陆开颜听到的是“爱到回肠荡气，结局离不开分离”，江似月听到的却是“爱得平心静气，反而能永远一起”。
而谢南园真正想说的是：可悲的是和最爱相爱——是再爱别人的练习。
这是她对陆开颜的回应。
放下话筒，谢南园拿回自己的随身物品，大步走出了包厢，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陆开颜连忙丢下手上的麦克风，追了出去。
包厢里，短暂的沉默之后，众人意味不明的视线扫过江似月，都纷纷起身，找着借口告辞，没一会儿人就走光了。这种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刺痛了江似月，她长到这么大，何曾如此狼狈过？
谢、南、园！
……
陆开颜下楼时，已经看不到谢南园的踪影了。
她心里着急，连忙走到路上去拦车，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谢南园正站在不远处的喷泉雕塑后，静静地看着她。
等陆开颜坐车离开，谢南园才走出来。她没有打车，跟平时一样乘地铁前往医院，如同计划中的那样开始加班。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谢南园打开电脑，暂时没心思做别的，索性刷起了题。
这边谢南园沉迷刷题，那边陆开颜急匆匆回了家，却发现谢南园根本没有回来，一时有种一脚踏空的恍惚感，茫然地站在客厅里，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陆开心听到声音，推着轮椅从书房出来，就看到她慌慌张张进门，又慌慌张张将每个房间都检查了一遍，最后失魂落魄地站在客厅里。
虽然陆开颜一句话都没说，但陆开心已经猜到了七分。
“你找什么？”她问。
陆开颜听到声音，迟钝地回过头来，看到她，眼睛猛地一亮，急切地问，“谢南园回来了吗？”
“没有。”陆开心摇头，“她最近都挺忙的，估计今天又是加班吧。”
陆开颜这才回过神来，比起家里，谢南园确实更可能去医院。毕竟回到这里，看到两个人一起生活的痕迹，免不了会勾起一些伤心事。而且……说不定谢南园也在防着她。
想到最后这一点，陆开颜的神色又逐渐黯淡下去。
其实她知道，以谢南园的性格，走到这一步，两人只有分开一个结果。可是没有听到对方说出那句话，她就总还抱有万一的期望。
所以陆开颜抹了把脸，也没来得及跟陆开心多说，又匆匆出了门。
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门诊已经下班了，陆开颜直接去了急诊。医院这个地方，一天二十四小时，似乎没有安静下来的时候。陆开颜脚步匆匆地穿梭在面带忧色的病人和家属之间，看起来与他们没有任何分别。
——或许本来也没有，她也是一个渴切地等待医生来治疗自己的病患。
在急诊值班的医生不是谢南园。
陆开颜在门口看了一眼，又转身上楼去住院部。还没到地方，先看到门缝里透出来的光，她的心才稍微安定了一些，定了定神，快步走过去。医生办公室几乎不会关门，陆开颜一眼就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谢南园果然在这里。
她正专注地对着电脑忙碌。屏幕的幽光反射在她脸上，看起来依旧平静。KTV包厢里发生的那些事，似乎全然没有对她造成影响。
这个发现让陆开颜心头焦躁不已，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
脚步声惊动了谢南园，下一瞬，她回过头来，看到陆开颜，似乎半点也不惊讶的样子，甚至语气平和地点了点头，“你来了。”
确实不惊讶，因为谢南园本来就在等陆开颜。
在谢南园的人生中，等待其实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因为她的优先级总是被放在最后，一切都比她重要，所以就只能让她等。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谢南园已经习惯了这种等待，她沉默而安静，仿佛有着无穷无尽的耐心。
但其实不是她有耐心，只不过知道没有人会在意自己。
可是在她的内心深处，是如此的渴望自己也能得到别人的重视和偏爱。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拥有了。
在她和陆开颜交往期间，几乎永远都是陆开颜在等她，无论什么时候，谢南园忙完了回头去看，陆开颜总会在那里。所以她才会错觉，以为两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这是她第一次等陆开颜，却是心平气和，没有半点焦灼，也没有一丝期待。
因为是在等一个已经知道的结果。
见陆开颜还踟蹰地站在门口，她又说，“进来吧，不是要谈谈吗？”
陆开颜迟疑着走了进来，也许是因为太顺利了，而谢南园的态度又太配合了，她心里反而越加不安。于是在对面的空位上坐下来时，她忍不住问，“你怎么能那么冷静？”
“大概是因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谢南园看着她，笑了一下，“而我现在，是个旁观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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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 最爱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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