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住,”谢攸面带歉意地出声,打了个拱手,“……我不会打吊。”
马吊四人组局,少一人就玩不成,裴泠正想说罢了。
却见周大威大手一挥,道:“那有什么要紧,学宪聪明过人,何事不可通晓?只消卑职将这马吊的规则关节,略陈一二,想来不出片时,学宪便能速通了!”
说着,他热情地坐到谢攸旁边,先细说一遍“文索万十”四门花色,再从牌张大小讲到各式打法,以及色样组合。堂倌见有客不会打吊,还送来一本《马吊牌经》,此牌经共十三篇,三千来字,谢攸大概过一遍,渐渐也有了些门道。
万事皆备,程安宅建议走一副牌让谢攸熟悉熟悉,先不计入输赢。刚发完牌,正要开打,却倏听谢攸扭头问周大威:“周巡检,你刚才说的四赏四肩,是什么色样来着?”
周大威答道:“天地交泰。”
“所以可以不用出牌,直接摊牌过庄?”言着,谢攸依次摊牌于桌。
大家同时低头看牌。
这什么逆天手气?竟第一把就免斗色样,直接开胡?
裴泠眼皮一抽。
程安宅因问:“那要不要再试走一局?”
“不必,直接来罢。”谢攸说。
听听,好大的口气,多少个组合色样,光听一遍就能记住?她暗自白一眼。
“来来,正式开打!”
经掷骰,裴泠为这一局椿家,即庄家。
“上桌!”她开门见红,笑说,“承让了。”
“州台是不是贪吊纵牌了?”周大威全然沉浸,扯开嗓子直嚷嚷,“这下起椿了罢!大人,马吊之法,三人同心,您怎的就……”
程安宅被他一质问,竟也心虚理亏起来。
接着第二轮,一上来谢攸就迫使庄家先灭了牌??
那亮牌的手直接就僵了。
却听得周大威激动得“嘿!”一声:“瞧学宪大人给我做的局,轮到我上桌啰!”
裴泠倒不以为意,毕竟打马吊她也是老手了,只是稍有不慎,让他们上桌一次,还能次次都上不成?
四人继续走牌,又过几轮,程安宅和周大威打得愈发兴奋,即便他们捅了娄子,谢攸竟也能逆转乾坤,真应了《马吊牌经》中的一句话:一人用智,庇及两家。这俩沉浸在一种被高手带飞的爽感里,完全忘了当初为何要打马吊。
当然了,裴泠的脸色必然是愈发差劲的,她一路被压着打,只上桌了最初的一张牌,后头再无牌上桌。而上桌牌数少于两张,谓之赤脚者,一旦庄家赤脚,一般就要输了。
直到第八轮斗牌,谢攸最后打出一张百老,成功上桌。救命,他不要上桌啊!!
周大威兴奋地直拍手:“金鲤鱼背,一百二十贺数,漂亮啊!”
斗牌环节结束,之后要由最后一轮比牌最大者摸底牌开冲,总共八张底牌,一张开冲成功可再摸一张连冲,直至断冲。
谢攸手气非凡,一连冲四??
庄家输了,输惨了,这下可真闯祸了。
“不玩了。”裴泠随手将两张牌甩在桌上,噌地起身,声调都发硬,“我出去净手。”
只听“哗喇”一响,那珠帘被劈手掀得老高,珠串彼此撞个不休,发出琤琤琮琮、嘈切错杂的声音。人已是走远了,珠链还兀自簌簌颤晃,叮叮当当不绝于耳。
雅间内三人都呆呆的。稍顷,程安宅幽幽把屁股挪到谢攸旁边坐下。
“学宪,真不是我说你,多少也该让着上差些牌面,哄上差开怀一笑才是正经。偏生你这般执性,那好胜心也忒强了些,竟半点台阶也不给人下。如今可好,又弄得上差不痛快,倒不如先前索性不玩这牌。我瞧着,上差是更添气恼了。”
谢攸也后悔,可偏偏手气非跟他对着干,简直好到怪异。另一边,他亦怕刻意让,她发现反而更恼,总是一犹豫,莫名其妙就又赢了……
周大威耐不住心中好奇,凑过来问:“恕卑职冒昧,不知学宪与上差究竟因何故而起嫌隙?卑职绝非好打听闲事之人,实是想着,若能略知一二根由,或可寻个机缘,替二位分解分解,也好尽快化开这疙瘩。”
谢攸蹙眉摇首,坦诚道:“实不相瞒,此事我亦是懵然,就在一夜之间,镇抚使便对我存了芥蒂,其中缘故,我思前想后,也寻不出半分根由。”
“一夜之间?哪一夜?”
谢攸回说:“就是沈举人在思补斋的那一夜。”
周大威总觉好似有什么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了。
程安宅见谢攸心情不振,小声出言宽慰:“纵是眼下有些嫌隙,闹得面上不大好看,学宪也不必太过挂怀。待到了南京,您要督学,上差自有其他要事,到时你们就分道扬镳了,时日稍长,也自忘了。”
谢攸闻言像是一懵。
程安宅还在耳畔絮絮叨叨:“要我说,倒是莫与北镇抚司的人相处和洽为是,我绝不是说上差不好的意思,但学宪您也知道,有时节,北镇抚司的人看你不上眼,轻慢你几分,彼此留些清清白白的距离,反而于你有利。学宪,我可是拿你当自家人才说这些体己话儿。”
谢攸只觉自己脑袋上扣了个罩子,程州台的一番言语,砰砰地砸将下来,撞在这罩壁上,又铮铮然都弹了回去。纷乱嘈杂之中,也只有孤零零一句,穿透罩壁,落进耳中。
待到了南京,就分道扬镳了?
是啊,待到了南京,就分道扬镳了。
怎么到了南京,就分道扬镳了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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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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