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追凶

尸体确实不在沈怀梅手中,甚至那人是不是已经成了尸体,都说不好。

当日她带人追凶,只是因为有一点点疑惑。

事情发生的时候过于混乱,沈怀梅的心神也都被慕子瑜的负伤占据,想得自然也就简单了一点。她曾经见过这贼凶跟着巫国使团,便也就这么同京兆尹说了人。

可等她安排好了一切,细细思索整场刺杀,一个问题自然地浮现在她心中:这贼人的动机是什么?

那些时日,沈怀梅为谋得慕娘身契,没有时间来醉花楼。同慕子瑜漫步那次,是那些时日里沈怀梅唯一一次出现在醉花楼附近。

偏巧就是这一次,遇上了人行凶。而且把车夫赶走是临时起意,比起怀疑她的行程被泄露,还是那持刀客蹲守日久更合理。

可问题又来了,这么一个大活人每日拿着刀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来往行人可能不在意,摆摊的小贩总该对他有印象。这里可是荣京,虽然历国铁骑叩门已经过去很久,可那些惨痛的记忆却代代相传。来往的商贩竟然就放任这么一个持刀客在街面上停留,没人去请官兵吗?

再者,这持刀客虽然胆子大,身手却不行。不提慕子瑜受了伤还能反手刺伤那凶贼,就说他受伤之后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逃跑,还给了沈怀梅机会让她再刺两刀,就知道这人不是干这事的料子。

若不是沈怀梅与巫国使团争执的时候见过那张脸,她都要怀疑这人又是慕子瑜找来陪他演英雄救美的。

总之,重重疑点之下,又正好看见了自家侍卫,她便决定亲自去找一找这贼凶,总不能指望京兆府那群吃空饷的衙役吧。

原本也只是一时兴起,宣扬伤者来自镇国公府确实是想向京兆府施压,想以民愤逼迫他们上心些。

却没想到民意并非人力可以操控。沈怀梅以前只知道一件事百姓议论纷纷,京兆府为平息物议便要做出些表态来。却没想到百姓传播的也并不一定是真相,等她发现镇国公之子受伤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已经来不及解释了。再加上那时候慕子瑜久睡不醒,沈怀梅也没了心情关注这些。

不提流言,只说侍卫们追踪那凶贼痕迹,还是很容易的。

这也能看出此人一定是个生手。若是常干些打家劫舍的活计,就算负伤也自有一套消除痕迹的法子。但是此人并不,一路逃走也大摇大摆,恨不得哪里人多往哪里走。

沈怀梅一路追过去,发现走着走着,人流变少了。这并非因为这凶贼懂得了走偏僻小路,而是因为他们进了贵人群居之所。

这处与皇城距离不近,但是地价极贵,等闲人负担不起。买得起的人,基本都是官员富商之流,寻常百姓便不愿意来此处,渐渐地,也就冷清了点。

早先派出来的那个侍卫一路追着痕迹,从痕迹上判断那凶贼翻墙进了一处宅院,正要回去报信,就遇到了沈怀梅带着人赶到。

沈怀梅看了看痕迹,也不客气,直接带着人去敲门了。

这门敲了许久,才有人来应。来开门的人看起来稍显老迈,穿得虽不华贵但也还算讲究,沈怀梅觉得这应该与镇国公府里的下人也差不多。

果然,此人还认识沈怀梅,自述是左相府里的官家,被主人派到此处守宅子,恭恭敬敬地问沈怀梅所来何事。

沈怀梅也客客气气地回:“我们追踪贼人到此,那贼人翻墙进了你家院落,还请让我们进去探查一番。”

那管家也客客气气地应了,将人迎了进去。

事情到了这里还一切正常,若是抓到了贼人便是皆大欢喜,若是没有抓到,但找到踪迹也可继续追踪下去。

可偏偏,什么都没有。

那贼人翻墙进来的地方是一方水池,水池极深,也看不出是不是曾有人落入水中。而岸边的花草整齐,完全没有踩踏的痕迹,看不出水中曾经有人上岸来。

这也可以解释,那个凶贼落入水中死了,他也该死了,跑了那么久再多的血也该流干了。人死了,就沉到池子底下去了,也是有可能的。

事情发展到现在,沈怀梅还觉得对左相有些歉意,好好的宅子多了一个死人,实在晦气。

可接下来就有点问题了。这管家不让沈怀梅抽水寻尸。

怎么,还要在水池子养个陌生人的尸体,来年好长出一个人来不成。

沈怀梅心中不满,想着既然他不让镇国公府的侍卫动手,那就去请京兆尹,让官兵动手。于是便命人先将宅子围了,又派人去请京兆尹。

谁知道,京兆尹是请了来,但是水却是没有抽的。胡京兆来了只说,那尸体到了水中是会浮起来的,既然水面上见不着尸体,那便应当不在这里。他派人搜了整个宅院,却一无所获,以为这人一定凭空消失了。

这时候沈怀梅就不干了,又想起这胡京兆是左相的门生,判断他们沆瀣一气,左相府一定有问题,叫人将这宅院给围了。宅院里的人都好吃好喝的养着,只是不许进不许出,除非找到那贼凶的尸首。

本来这处也不是左相正经的宅子,里面只住了一个老管家,一位老嬷嬷和一位姑娘。看起来这位姑娘便是这院子里的主人,却也只在官兵搜进屋子的时候露了面,其余时间都待在房间里。让做什么做什么,也不来与沈怀梅搭话,就安静地待在一边。

沈怀梅不认识她,却也对她颇有好感,还吩咐侍卫不要去打扰她。

沈怀梅围了屋子还不算完,还分了人手去打听这凶贼这段时间的踪迹。可惜此人长得实在没有什么特点,放进人群里平平无奇,也只有持着刀的时候特别一点。可问来问去,竟然不知道有这么一号持刀在街上游荡的人。

打听消息与传播流言一样,都是一个可快可慢的事情。沈怀梅也没干等着,还派了人去盯着左相府。她没想得到什么结果,只是因为这宅院是左相名下的,才随手点了去盯着。

谁知道派出了大把人去打听事情没有结果,随便一个盯梢的人却有了意外收获。那个凶贼没死,还好端端地从左相府里走出来了。

没死这事倒也不是不能接受。慕子瑜那柄袖刀乃是沈怀梅所赠,护身有余而杀人不足,也是可能的。但是这凶贼怎么就和左相府勾结上了呢。

盯梢的人就一直跟着这人走,看着他一路走到了被镇国公府侍卫围起来的隔壁那家。

这两处宅院有一道院墙相连,若是有暗道相连,好像也说得通。

沈怀梅听了盯梢的人回报,这次也不大张旗鼓地叫人围了,而是请沈戈偷偷进去探探消息。

沈戈进去之后发现那宅院里有三个人。观察三人说话,便知道当街行凶这个人并不同意这个计划,只是他在其中地位最低,无法反抗。如今不仅计划失败,他还受了伤,很有怨气。

三人还提及了一些“摄政”,“信物”之类的话语,沈戈不解其意,但也学舌一样向沈怀梅一一说了。

“这摄政不会是指景国那位吧,我倒是听说当年他来访大荣是左相招待的。”沈戈回报了信息也不离开,“小姐,那小子是什么人啊,值得你这么上心。”

沈怀梅斜他一眼,“他救了我的命,我不该上心吗?”

“小姐,你这话能唬住别人,可唬不住我。我刚同你汇报的,这三人是冲着这小子来的,咱们没追究他牵连了你都是咱们人好咧。”沈戈嘿嘿一笑,又说:“再同你说个好玩的,外面都传受伤的是镇国公之子,要让京兆给个说法呢。”

虽然说是讲笑话,沈戈的眼睛中却没有笑意,他盯着沈怀梅的表情,心中思绪万千。

沈怀梅沉默一瞬,只说:“是该给个说法,巫国使团混入贼人还住在咱们楼里。被伤的昏睡不醒,伤了人的却逍遥法外,他那京兆尹也当得太轻松了。”

沈戈心中听她不提流言,便也不提,“那我这就去找京兆尹,让他去抓人了。”

“不急。”沈怀梅却拒绝了,“他是京兆,管查案的是他,怎么能什么线索都由咱们递上去。你再派人盯着那三个人,别让他们逃走就好。”

沈怀梅听这三人对话,已经知道这三人来历了,他们是那景国摄政的庶子,慕子瑜同父异母的兄弟所派。从这三人的对话中可知:一,他们本来是为了一样信物而来,而这信物仍在左相手上;二,杀慕子瑜是临时起意,为的是杀人夺宝。

慕子瑜哪有什么宝可给他们夺,自然是被左相扣下的那枚玉章。

也许,那枚玉章是什么重要东西,关系到摄政家中的权力争夺。而左相便顺势用这玉章与他们谈条件。而慕子瑜就是左相手中的一个筹码,有这么一个持着玉章的私生子,到了景国与庶子也可比一比了。

那三人不甘心被拿捏,想出了釜底抽薪的办法,才有了刺杀一事。至于他们是怎么确定目标,又怎么确定时间的,左相一定有些头绪。

正巧,她也想要那玉章。

刺杀失败,不仅让那三个人在博弈中失利,同样使沈怀梅这个新上牌桌的占据优势。左相只是想在别国内政上投机取巧,并不想沾染上刺杀沈怀梅一事。更妙的是,沈怀梅他爹,镇国公要回来了。

沈怀梅已经接到了府里传来的消息,知道自己可以狐假虎威,便借京兆尹传话左相,索要那玉章。

虽然慕子瑜仍然未醒,可该是他的,她全都要给他准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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