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昕看着陈郁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站在离自己较远的位置。
她非常后悔一时情绪上头说了气话,真希望刚才不过是自己脑内的幻想剧场。
可惜话已经说出口了,又怎么收的回来?
平时她很少发脾气,更别说对着陈郁了,一时也不知怎么解释和安抚。
好在陈郁也没有因此生气,沉默了一会,语调平静地说,“那好吧,你不想去就算了,我去和你妈妈打声招呼,不能让她白等着。”
“谢谢,请不要和她说我来过。”
实际她还想让他帮忙确认下母亲的情况,但是才刚对他发完火,又怎么好意思?
等陈郁走进病房,过道只剩下她一人,才感觉到浑身无力。
她实在是太蠢了,怎么可以乱发脾气,明明和陈郁没有关系的,怎么可以将他当出气筒。
一定,一定会被他讨厌的。
她怎么总是给别人添麻烦,被喜欢的人讨厌,被家人抛弃,真是活该。
靠着墙壁滑落下来,情绪越来越低落,抱着膝盖默默等待着。
没想到陈郁很快就出来了,“这是你妈妈让我转交给你的。”
——厚厚的一叠信,包裹在白色的信封中,在暗色的走廊却明亮地好似泛光。
夏初昕立刻来了精神,将刚才的不快抛到九霄云外。
“我妈妈怎么样?”她还是问了出来。
“她的精神状态还不错,她说最近已经很少看到鬼魂了,让你不要担心,等身体再好点,肯定还会有见面机会的,不要将你爸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
“太好了!”夏初昕口头这样答应着,同时也下定决心,再也不要见他们,她不想伤害到父母。
回去的路上,她沉浸在信件中,没有发现陈郁过于沉默了。
虽然他原本就寡言少语,只是最近两人的关系近了,他也会主动和她搭话,努力找一些共同话题逗她开心。
大概就是从那天起,夏初昕深刻地认识到她和陈郁是完全相反的人。
明明生活在同个屋檐下,却像隔着镜子,她能清晰地看到他、触碰到他,但是永远也无法进入镜中的世界,无法走近他。
就好似他们永远无法融入在一起。
陈郁看起来还和以前一样,对她有求必应。
可是她总觉得哪里变了。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心态变了吧。
没了最亲近的家人,又因为上网课,没有其他朋友,理所当然地将所有情感需求都投射到陈郁身上,让她开始变得患得患失。
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让她想很多。
他应该没有记恨那天她发脾气的事情吧?事后她道歉了,他平静地接受,还宽慰了几句。
可是没有用,就是从那天开始,他们中间出现了看不见的裂痕,不管她怎么去弥补,他怎么装作和之前一样,裂痕依旧存在,而且越来越无法弥合。
夏初昕买了头戴式的耳机作为陈郁送她帽子的回礼。
纯黑色设计,金属机械感,有点中二但是很帅,非常适合他。
按理说陈郁应该会喜欢的,可是他只在拿到的当天试戴了一下后,就小心地放在了书架上。
看着很宝贝她送的礼物,但是她更希望他能天天戴着,而不是放着积灰。
再过了几天,夏初昕发现那副耳机干脆不见了。
鼓起勇气去问他,“陈郁,你不喜欢我送你的耳机吗?都没怎么见过你在用。”
他有些慌乱,埋头扒了几口饭,结结巴巴地解释,“对不起,上次我拿去教室后忘在了课桌上,等回去找的时候发现已经不见了。”
“这样呀,没关系的。”
夏初昕咬着筷子,装作无所谓。
第一次送给他的礼物竟然被遗落在教室,她心里空落落的,好似那个被遗落的是她本人。
但是她没有怪他,因为陈郁最近真的太累,太疲倦了。
他解释说是因为兼职工作繁忙,要花费很多的精力,所以对什么都提不起劲,话比之前变少了,晚上也不怎么打游戏,或是一起看电视了,洗完澡埋头就睡。
夏初昕非常担心他,因为不止心理,他的身体状态每况愈下,身上的伤越来越严重。
他以前将伤口藏在衣服下,可是那些伤痕现在已经蔓延到了手腕、脖子上,他怎么遮掩也遮掩不住,而且新伤盖旧痕,看着极为恐怖。
真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样的兼职。
夏初昕之前试探着问过好几次,可是他守口如瓶,顾左右而言他,明显是不愿意让人知道。
后来她也不问了,只劝他量力而为,如果真的很需要钱的话,她可以预支几个月的房租。
可能谈到钱的事情伤到他的男子汉自尊心,他果断地拒绝了她的帮助。
又是这样。
陈郁从来不会拒绝她的要求,也从来都会拒绝她的帮助。
导致夏初昕有点受伤,朋友间不应该是互相帮助的吗?
哪有他们这样,只有她单方面接受他的无私奉献。
实际她也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帮助,因为那会让她觉得给别人增添了麻烦,但是如果是亲近的朋友或是家人,总还是放纵些。
就好比她现在和陈郁的关系,她已经能够坦然地接受他的善意与纵容。
可是为什么陈郁总会拒绝她的帮助呢?
她是知道的,陈郁应该也是喜欢她的。
——平日无底线的包容,偶尔害羞别扭的表情都可以佐证。
最近一连串的拒绝却让她动摇了,她冷冷地观察面前的少年,将两人过往的经历都在脑海中快速略过。
会不会是自己将他的好说话、不会拒绝当成了柔软的爱意?
不对不对!
她立刻将这个想法摁下去。
如果他不喜欢她,为什么要收留她?为什么会在她最难过的时候陪在她身边?为什么会想尽办法去帮助她?
很多时候不是陈郁被动承受,而是他主动选择了站在她身边,明显就是对她有好感的。
所有人都离开了她,只有陈郁还坚定地陪在她身边。
——因为他看不到鬼魂。
是啊,如果他喜欢自己,为什么看不到鬼?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或许就像自己体质特殊,身后有鬼一样,陈郁也天赋异禀,他就是看不到鬼。
那样不是更好吗?
终于有一个爱她又不会受到鬼魂侵扰的人。
她这样自我怀疑又自我解释,因为强烈的不安全感,让她迫切地想要去确认是否存在这些可能。
有次陈郁受伤,处理手肘的伤口时,她再次想要帮忙。
“我帮你包扎伤口吧?”
她攥紧了手指,希望他不要拒绝她,不要推开她,不要藏在影子里,不要成为一个有秘密的人。
陈郁却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他哪里可以?受伤的位置在手肘处,刚好是视线盲区,处理起来非常不方便,好几次药膏涂错了位置。
尽管这样,他还是拒绝了她。
陈郁终于意识到她的情绪不对,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问她怎么了。
夏初昕知道现在绝不是确认的好时机。
但是,怀疑的种子即将破土而出,哪怕她狠狠摁住土壤也无法阻挡,那些想法还是从缝隙中钻了出来。
“陈郁,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他沉默了好一会,才回答,“也没多好吧?举手之劳而已。”
才不是。
真正的陈郁非常冷漠,连和同班同学一起上课都觉得麻烦,只要是和自己无关的事情永远都躲得远远的。
也是这么冷漠的陈郁,总是给予她无微不至的关怀与毫无底线的纵容。
“……你喜欢我吗?”
夏初昕讨厌暧昧模糊的状态,比起被拒绝,她更害怕现在的不安。
而且她心中始终有一个答案:陈郁过于内敛,害羞又傲娇,他只是不敢将自己的情感表露出来,所以才造成现在的表里不一。
但是如果她主动确认,他肯定不会拒绝自己,就像他从不拒绝自己的任何要求一样。
陈郁站起身,低头将棉签扔到垃圾桶,“我的行为让你误解了,非常抱歉,以后我会注意一些。”
他的刘海过长了,看不清此刻的表情。
夏初昕现在也怕看清他的表情。
“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呢。”她努力微笑着,“对不起,是我误解了。”
两个人都在道歉,想要尴尬的误会不要影响到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
“怎么能这么说?都是我不好。”
“你没错的。”夏初昕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对了,晚上我来做饭吧,你的手也受伤了,最好别碰水。”
这次陈郁终于没有拒绝,乖乖坐在沙发上等,背对着她。
她同样背对着客厅,拿起菜刀将胡萝卜切成一块块的。
橘黄色的蔬菜,好似自己不再乱跳的心,一样被切成碎片。
晚上久违地一起看了电影,都很投入,没聊几句,电影结束后各自休息安睡。
夏初昕根本睡不着。
刚搬进来时,陈郁说过冬天的时候卧房非常冷,让她加盖两层被子。
之前还没有感觉,哪怕是最冷的几周,她也觉得浑身燥热,可是现在她终于发现他说的是对的。
这间房子好像会冰冻魔法,尽管裹紧了被子,还是很冷很冷。
冷地她实在睡不着,一夜无眠,只好在脑内不停地做论证题,论证陈郁到底喜不喜欢她。
他没有亲口说不喜欢,但是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再去问真正的答案了。
到了后半夜,她收拾好了行李,她实在没办法跟一个她很爱但是不爱她的人同在一个屋檐下。
想到又要像昨晚那样装作无事发生,日复一日地演戏直到毕业,她就觉得痛苦窒息。
所以还是趁早说再见吧。
太阳快升起来时,她蹑手蹑脚地提着行李箱走出卧室。
陈郁还沉沉地睡着,也裹紧了被子,乱糟糟的自来卷露在被子外面,如同鸟巢般混乱柔软。
尽管放轻了声音,玄关处的大门被拉开时,依旧无可避免地发出嘎吱一声巨响。
她被吓了一跳,担心将人吵醒,脑内已经演练了至少5种解释的场景。
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
陈郁没有醒,他睡得实在太死了,根本没有发现夏初昕已经要离开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有些遗憾也放下心来。
朝他招手再见,“谢谢你了,陈郁。”
对胡萝卜过敏的昕昕:我要抱着胡萝卜去洗(si),让陈郁后悔,追妻火葬场追不上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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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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