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位，程先生。”
助理拿着名单，眼神扫过会议室里等待面试的几个人。
程旋手拿着简历站起来，纸张的一角已经被他捏的微微起皱。
助理看着会议室里，颜值最高的人站了起来，不自觉呼吸一顿，他衬衫西装穿得正式，却不刻板，甚至还有几分随意慵懒的气质。
助理笑着帮他推开门道：“祝你好运。”
程旋微笑点头示意，助理的嘴角又翘起几分。
几位面试官案见他进来也是眼前一亮。
程旋坐下，递上简历。
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面带微笑，尽量看起来温和一点。
他很需要一份工作，这是他这周的第十次面试。
程旋也总结了一些经验，从进门的每一个动作，他都精心设计过的，装也要装完面试。
效果确实不错，从第一次和面试官彼此都看不顺眼，十分钟结束面试，他现在已经可以应付一个小时轮番轰炸了，只是非常消耗脑细胞。
对面的的面试官，笑着问：“可以先自我介绍一下吗。”
程旋心说，简历不是给你了吗。
他表面上还是微微一笑，“好的。”
面试官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拿起笔同步看他的简历，淡淡说道：“用英文。”
“啊？”程旋没绷住。
真是每次面试都有新鲜的问题，他面试的不过是一个基础岗，工资比保洁大姐高不了多少，程旋就是看中了他的清闲。
就算是外企，这个岗位也用不着和国外客户接触吧，记住公司名字，不迷路就够了吧。
他的英文，早就毕业时和教材一起扔进学校的垃圾桶了。
程旋露出一个自信职业假笑：“我还是用中文吧。”
面试官抬头，回个他一个体面的职业假笑：“OK。”
他看上去是一副精明的长相，眼角狭长，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眼镜，薄唇轻抿，笑起来带着克制的理性甚至凉薄。
但是和面试官聊了半个小时，他们确定这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少爷。
程旋出来后，摘掉眼镜，挂在衬衫上，头也不回地迈出写字楼。
很好，又黄一家。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下午还有一家面试。
他下意识的拿出手机，以为是HR:“喂，你好。”
“哼，长脾气了，离家出走，要跟你爹当陌生人是吧。”
对面程父拉下脸主动给儿子打电话，对面却语气生疏，顿时他的脾气被点起来。
这时程母接过手机，小声说了句：“儿子脾气都是被你带坏的。”
“你听听他说什么。”
程旋可以想象他那副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
程母接过电话，语气温柔，“儿子，最近怎么样。”
程旋看清楚手机上的联系人备注，刚被面试一番折磨，听到母亲的声音，一时心里发酸，调整了一下语气，轻松说道：“我挺好的。”
“还有没有钱啊，什么时候回家。”程母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气，父子俩一个比一个倔。
程父停了他的卡，她算着程旋的钱应该花的差不多了，劝了好几天，程父才打了电话。
“回家干什么，接手公司，还是把我送给老男人。”程旋一想到这就气愤又委屈，“我对老程的公司没兴趣，对老男人更没兴趣。”
“什么老男人，人家海外留学，青年才俊，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看看你自己，上学时学习不行，毕业了，给你安排工作也不好好干，天天抱着你的笔玩涂鸦，人家幼儿园大班都不玩这么幼稚的，你再看看你的同学们，我出去喝酒听人家炫耀儿子，我都不敢提你。”
程父在一边越说越激动，程母打了他几下都没拦住。
“我就这么让你难以启齿。”程旋握着手机，指尖发白，语气冰冷，他认真了。
“不然呢，人家儿子都能出去独立谈生意了，我儿子还玩离家出走呢，你要是不愿意回来……”
“程柏强，你闭嘴。”程母一声喝住，生怕他在气头上，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来。
转而对着电话柔声说：“想在外面玩几天也没关系，照顾好自己，玩够了就回来。”
程旋嗯了一声，敷衍了几句，程父再也没说话，程母嘱咐了几句，挂掉电话几分钟后，他的卡里多出来一笔钱。
他从小就不是别人口中的优秀孩子，不能让父母骄傲。
这么多年他一直憋着一口气，和程父较劲，程父让他往东，他偏往西，二十几岁叛逆期还没过。
他要自己蹚出一条路，证明给他看，他不靠谁也可以很厉害。
只是没想到这条路并不好走。
回到酒店，没错，大少爷离家三个月都住的酒店。
他拿起平板，把昨天没画完的图，完善细节，发了出去。
他有一个个人账号，专门发他的画，第一幅画发出去，就有人和他约稿，他觉得自己这块金子终于要发光了，但是几个月下来，约稿的钱，交电话费都不够。
不过他倒是积累了几个粉丝，其中一个已经是钻粉了。
程旋刚发出去他就点赞了。
对他来说也是一种鼓励。
叮的一声跳出一个评论。
钻粉_S：【送风风一百朵玫瑰，希望风风加更。】
程旋网上的名字叫，超级无敌小旋风，用了二十几年没换过，玫瑰是平台的一种打赏方式，一百朵十块钱。
超级无敌小旋风：【最近在找工作，有点忙，稳定下来就加更，谢谢S。】
【风风在找工作啊，我们知道有一家公司，工作轻松，年薪百万，老板还超级帅。】
下面放了一个简历投递链接。
要不是他顶着钻粉的头衔，和程旋认识了一段时间，他都要提醒粉丝，不要随意打开陌生链接，谨防上当受骗。
一下午那个说安排面试的公司也没有联系他，他总不能一辈子靠着老妈的接济，让老程看不上。
犹豫了几分钟，他点开了链接。
又是一家外企，看界面还挺高级的样子，主营游戏制作。
好在这个岗位是中文介绍，没花程旋太多时间，工作内容简单，程旋大学时实习过一个月，做的就是这类工作，安排会议室，打印文件，毫无技术含量。
但是工资却高得惊人，再一次让程旋怀疑真实性。
五分钟后，简历投递成功，真不真的，看看就知道了。
半小时后，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最近他海投简历，电话太多，里面也会夹着卖房卖车办信用卡的。
他谨慎地接起来。对面是一个温柔女生：“请问您是程旋先生吗，我们刚才收到您的简历，想和您聊聊，您现在方便吗？”
程旋赶紧坐起来，让声音听上去友好地说道：“方便的，您说。”
HR照例问了一些常规问题，然后就是不竭余力地推销自己的公司，搞得像是竞标的一样，仿佛程旋手握着什么资源，等着合作似的。
HR从公司定位到未来战略发展，薪资福利待遇，甚至办公室的氛围都一同详尽介绍了一番，并发给程旋一份面试时间和地址，挂电话前，还反复说，你一定要来哦，我们面试见。
他打开网页搜索这家公司，规模不小，企业正规，还有内部员工发出的团建照片，不像是传销组织。
唯一一点，这家公司比较年轻，注册时间不到一年。
这就是他们着急招聘的原因吗。
谁知道呢，程旋合上电脑，不论怎么说，又有一家新的面试机会，他美美地躺在床上，柳暗花明又一村。
小少爷就是这点好，乐观。
他梦见自己的画在卢浮宫展览，记者长枪短跑地追着他采访，老程在一边拍照片，正在他得意的时候，记者突然问：“可以做个自我介绍吗。”
“用英文。”
程旋瞬间清醒，后背微微起了层汗，窗外已经还灰蒙蒙的，他看看手机，才五点。
可是他睡不着了，在网上拼拼凑凑出一份英文自我介绍，背了起来。
几年不用的英文，说出来自带口音，越背越困，强打精神，终于读顺了。
HR约了早上的时间，他洗漱了一番，换上衬衫西装，镜子里身高腿长，眼神中带着几分桀骜和叛逆，他拿起眼镜戴上，缓和了一点，看上去斯文多了。
他对着镜子轻笑了一下，控制嘴角的弧度，尽量看上去不卑不亢。
酒店出来，服务生给他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笑着问：“去哪啊，老板。”
程旋报了HR给的地址，司机的眼神又尊重了几分，“您还真是年轻有为啊。”
这几个字他就没听人用在自己身上过，司机拿他当出差的大老板了，也许司机说的就是，老程嘴里别人的儿子。
他垂着眼，说：“麻烦快点，赶时间。”
“好嘞。”
司机一脚油门一脚刹车地在长长的车队里穿行。
程旋没想到赶上了早高峰，他摇下车窗，将衬衫扣子解开两颗，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压着恶心。
一下车，他才明白，为什么司机一听地址就肃然起敬。
公司在寸土寸金的金融商业圈，进出的都是商业精英的打扮，出门前他还犹豫自己西装革履会不会太夸张，在这里只能用正常穿搭来形容。
电梯里，弥漫着苦涩的咖啡味，程旋挤在一群精英男士的周围，感觉格格不入。
他按照HR给他的地址，轻松找到了这家公司，因为整层都是他们的大logo。
至少看起来不像是什么皮包公司，不过这么好的岗位，应该很多人竞争吧，他并没有什么信心，脑子里只能反复着那段英文自我介绍。
和前台说明了来意，她查了一下今天的面试名单，果然长长一串，但是换了好几次搜索方式，都没有找到程旋的名字，“是哪位HR联系你的，我来核实一下。”
程旋报了HR的电话，前台小姐姐对着电话嗯嗯了几句。
笑着对程旋说：“左手边第一个会议室，面试官已经在里面了。”
啊？不用排队？面试官在等他？
程旋看看手表，没有迟到啊，这就是大公司的时间意识吗。
他颔首致谢后，快步找到那间会议室，其他会议室门上都写着英文名字，只有这间门口上贴了一张白纸，写着，面试请进。
程旋在门上的反光板上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保持微笑，深呼吸，轻轻敲门，里面一个温柔女声音说道：“请进。”
程旋自认这是他笑得最好看的一次，他握着门把手，尽量表现得自信从容，实际上手心已经出汗。
当他看清楚面试官时，那张脸垮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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