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既明即问即答,毫不犹豫地吐出两个字:“面首。”
殷笑眼睁睁地看着阮钰的表情没绷住,嘴角一弯,喜上眉梢。
殷笑:“…………”
眼睛也好痛。
可惜现在不是在太学,否则她非得让上舍另外的九十八个同砚把阮钰这幅模样记下来不可,也算是报上一仇。
殷笑有心想打断,可面前这两位皆非池中之物,在这样尴尬的环境下,竟然还能有来有回地聊起天,竟叫她找不到插嘴的机会。
阮钰道:“殿下说笑,您不是与郡主有了婚约么?假若在下真是郡主面首,您该如何自处呢?”
崔既明大概是觉得他这问题很新奇,居然认真思索了片刻,答道:“别人都是客栈,我才是家。”
从血缘上来说,他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
宣平侯世子喜提“客栈”称号,不由冷笑一声。
他幽幽道:“你若真的是'家',那为什么会有其他男人在她身边?”
崔既明也笑了:“你这人真会抬杠。我的表妹我还不了解么,她身边有人,自然是那些人贪图她的好!更何况,殷笑身边男子再多,她又能有什么错?真要说谁有错,那不如怪自己留不住她的心,终日怨天尤人有什么用?”
他说得如此光明坦荡,就连深谙男德的阮钰都不由暗自心惊。他顿了顿,又道:“如果是她根本没爱过你呢?”
崔既明笃定驳斥:“不——她超爱。”
殷笑:“………………”
耳朵也好痛啊!!
她觉得就算自己理智上可以隐忍下去,她隐隐作痛的头、眼、耳都无法接受这两个男人的自我催眠了。殷笑不忍直视地移开视线,在阮钰抛出下一个问题之前,连忙打断了这场了无止境的的对话。
“二哥别再同他闲聊了!”殷笑实在是担心这两位又对起话停不下来,干脆不带停顿地解释清楚,飞快道,“他是宣平侯世子阮钰只不过上次撞了脑袋所以现在说话有些不清醒!”
她这一串解释听得崔既明愣了片刻,半晌像反应过来,扭头看了眼阮钰。
阮钰嘴角牵出一个微笑,微微颔首,对着他略施一礼。
崔既明:“哦,原来是宣平侯世子,见谅哈——不过如是,我之前听大殿下说,你们两个关系一向很差,每天都在学舍里拉帮结派地吵架来着?怎么他半夜还在你房间里?”
阮钰笑容一敛:“殿下这又是什么话?是在下执意要倒贴郡主的。”
殷笑疲惫地闭上眼:“……二哥,你袭击锦衣卫就是为了来质问这个的吗?”
“那倒不是,不过你这世子说话倒是有点意思。”崔既明盯着他,咂摸了一阵,竟然露出一点赞许的神色,“不错。”
不过下一秒,他就稳下了脸色:“我听说鸣玉山刺杀案发时,你和他一起下了山,这几日也时常同行,想必是和他交代过了。你既然心里有数,我也不多干涉,就在这里说吧。”
“你听好了,如是。数日前,陛下亲信在常平巷附近抓住一个女人,叫蒋伯真。锦衣卫…不,天子亲信,那些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确认她跟殷家有关。我能拿到的情报不多,不过看情况,他们恐怕还查出了更深的线索,而且应当和我有关,否则陛下不至于这就有了反应。”
殷笑有些惊愕地抬起头。
“蒋伯真?”她顿了一顿,随后说,“她的弟弟蒋仲信是锦衣卫的人,三日前被发现在家中自戕,顾长策还为此找了孟安过去,这两件事不过前后脚关系……难怪亲军都尉府只派了那点人手去查,原来此事和天子有关。”
除了最开始听到蒋伯真的名字表现出了些许波动外,殷笑几乎没有什么外泄的情绪,可是说出口的却都是要治罪的揣测。
宣平侯乃清流文臣之首,阮钰立场自然不会偏到哪里去,听到这两位皇亲大逆不道的言论,他眼皮微微垂下,没有吱声。
在把前因后果厘清之前,他无话可说。
只听崔既明又道:“我疑心他们在蒋伯真身上查到了确切和羽林卫有关的线索。陛下能放权给我养兵,是因为我的手不往前朝伸,正如长姐只敢在大理寺辅政一样……蒋伯真如果真是殷家的人,陛下会因为这事儿对我不满,也是情理之中。”
“……”
殷笑拧起了眉。
能和二皇子、羽林卫挂上钩的,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几样东西。一个人就算再迟钝,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也该猜到是和玄铁箭有关了。
最初她昧下玄铁箭,本就是为了以此为踏板,顺理成章走入前朝,如今事情越发复杂,眼看快要引火烧身,她自然不该再隐瞒。
“恐怕是玄铁箭。”她长话短说地解释道,“鸣玉山的刺客留下两支玄铁箭,一支被阮微之藏下,被埋在山腰废墟里,另一只给孟安收起来,交给她最信得过的铸匠,蒋伯真熔了。”
如果蒋伯真当真和殷氏有关,殷笑自己分毫不知,却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兜兜转转与她扯上了关系,那这事未免太过巧合了。
这样的巧合,又有谁会相信呢?
崔既明嘴上虽然不把门,心却极细,短短几句话,他就咂摸过劲儿来,倒吸一口凉气,露出一个后糟牙疼的表情:“天爷呢……这可真是……”
这可真是个惊天大局啊。
殷笑自然也明白。她微微叹了一声,一向寡淡的神色里浮现出淡淡的疲惫:“府里的也没几个母亲留下的'故人'了,与外祖家牵扯深一些的,大概都被清理干净了,眼下忽然又跳出来一个,也难怪……罢了,我明日再找旁人问问。”
她说得含糊,可“牵扯深”的人究竟被谁清理了,在场的所有人却心知肚明。
敦厚仁和,手腕了得,用人不疑,或许一个帝王最多只能占其中的两种品德。
就在这沉默的间隙,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窸窣的动静。
“谁?!”
崔既明心中猛地一紧,蓦然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推开窗户,面沉似水地看着四周。
窗外的榕树在绵密细雨里摇曳着,几乎快要融入夜色的,原处只有庭院的石灯在夜色里忽明忽暗,除此之外,一片沉寂。
没有人。
崔既明这才强笑一声,将窗慢慢拉上,摇了摇头:“抱歉如是,是我太紧张了。总而言之,该说的都与你说了——我知道你有上进之心,然而陛下如今只是下旨赐婚,算作敲打,还没有其他动作,你有什么想法,且都按捺下来,待我这里查清楚,再同你商议。”
“殿下现在回去么?”
一直没有吭声的阮钰忽然开口,崔既明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摇摇头:“我去营署。”
这回答倒也在意料之中,阮钰微微扬起眉,提醒了一句:“殿下方才查看窗外,想必来之前甩掉过不少尾随的人?既然如此,还是不要直接过去为好。”
“哦?”崔既明转头看着他,摸了摸下巴,“你是怕有人候在那儿守株待兔?也有点道理。不过我手下那些人可不是吃素的,即使是顾长策那种水平的锦衣卫,想混也是混不进去的。”
阮钰摇摇头:“混不进去,却不代表没有法子知道您的行踪,再者,即便锦衣卫抓不住殿下,您擅自翻出府邸的举动,也已经表明了态度,落下把柄了。”
“这倒是真的。不过世子啊,你这话真是把我的路给封死了……反正事情都这样了,那你说说吧,我现在该上哪儿去呢?”
阮钰沉默了。
须臾,他从桌上摸过琉璃镜,缓缓架到鼻梁上,转头看向殷笑。
镜片在摇曳灯火下折射出一道亮光,他的目光凝在殷笑平静的面庞上,顿了片刻,才移开视线,重新看向崔既明。
随后,温文尔雅的世子爷眼睛一垂,轻声细语地吐出了三个字:
“……南风苑。”
阮钰:是在下,是在下执意要倒贴郡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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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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