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宋初宴收拾了一下心情,诚挚地道了声谢。苏言道:“跟我你就别客套了,总归是帮不上什么的。你在宫里可好?”

“也没什么好不好的,”宋初宴含混道:“换个地方罢了。”

宋初宴缄口不言,苏言便也没深问,只道听说新帝性子不好捉摸,要他万事当心。宋初宴点了点头。

后来又短暂地聊了几句,宋初宴还有事要忙,苏言不可待太久。仓促之中,交给宋初宴一封信便走了。

交代说:“信是王大人叫我带过来的,记得烧掉。”

苏言口中的王先生,乃是麓山书院院使王桓王大人,字柏胜,出自岩西王氏,乃当朝大儒之后。也是宋初宴与苏言在书院时的先生。

苏言只交信,并不知是何缘由,他也自觉不多问。

宋初宴待他走之后,悄悄拆开来看了,是王桓约他到城南茶肆一会的信。

于是,在操办完太子葬礼之后,他想到营救景璇一事,在回宫之前先转道去了一趟。

是一家名为“听月楼”的茶肆,陈设古朴雅致,外有流水,内置修竹,阖目闻泉,抬头见月,是以取此名。

宋初宴一到,只道是寻王先生的,茶肆小儿便将他带去楼上。

王桓已经在内等着了,见他上来,伸手将他拉进门去,待只余二人时,才情绪激动地道:

“我找到了……”

宋初宴心中一紧,当即便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追问:“景璇在哪儿?”

王桓稳了稳,才说:“潜邸。”

傅渊从始至终不曾得到过加封,也未曾开府。在从冷宫走出那日,就被先帝下旨出嗣临北王了。临北王早逝,怀安西北角败落的临北王府,自然就成了傅渊临时落脚的地方。所以,王桓口中的潜邸,便是先前的临北王府了。

“没想到,竟是在那里……”

宋初宴问:“可确定?”

王桓道:“北疆曾跟随新帝出生入死的齐威将军,他有员副将叫步烈,爱酒。有次酒后宿于醉南风小百合那里,说起几句潜邸当值的话。我怕是他酒后胡言,便私下里追查了。那晚景璇被带走之后,临北王府确实增派了不少守卫,这几日府中无人,却也有人准时前来送膳,膳食不如成人那般,所以……”

“有很大可能是景璇了。”

宋初宴喃喃:“他不过五岁,突遭此番变故,又被囚于此,周遭尽是些北疆回来的人,个个凶神恶煞,他小小年纪,该多慌啊?”

他便想起了太子。就在刚刚,他操办完葬礼,目送了移棺的人去往皇陵,大概不消几日礼部的人便回来复命了吧?

王桓低头沉默了许久,终是叹了口气,“现在的情形,想要救他出来,何其艰难。”

“可是再难也是要做的,”宋初宴抬起头,望向王桓。

王桓被他突然的目光看得一怔,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众人口中的怀安城纨绔子弟之最。抛开外传的、不堪一提的学识,和乱七八糟的骑射功夫,晋国公府世子宋昱,可是全凭的一张脸挤进的世家公子前排。当年风光时,他张扬得很,是以他所出现的地方,必是水泄不通。当初在书院时,案上手炉、荷包、璎珞、镇纸、砚台,也是堆得满满的。

现在听说一张画像拍卖百万,又被新帝掳去宫里了,想是都还垂涎这张脸。现在看来,这张脸确不如先前那般张扬了,整个人也沉稳不少,但那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明媚得紧。

王桓暗道:世人可真愚昧,都言其不学无术,无一所长。殊不知,他的学识与骑射,不知远超了这些庸人多少倍?若不是,他是晋国公府的世子,他……

王桓摇了摇头。

想他这般执着于救遗孤,倒也不枉当年太子对他百般纵容了。只是可惜,他终究是没有机会一展抱负。

王桓说不上是欣慰,还是遗憾,一时百般滋味堵上心头。

他便放轻声音,问了宋初宴:“你可有法子?或者有无人手可用?”

宋初宴迟疑了一下,垂下眼睑。

却也没有多久,便又朝他示意,叫他过来说话……

王桓还想,这地方是他自己的,不至于隔墙有耳。

但见他如此谨慎,浅思须臾,还是靠过去了……

片刻后,王桓颇为震惊地瞪大眼睛。

宋初宴却是极为平静,只言辞恳切道:“这次,劳烦老师了。”

王桓略有犹疑,“可是你……”

宋初宴却像是很久之前便有决定了,道:“错过这一次,以后的机会便更加渺茫了。成败,只此一举。”

………………

“世子在茶肆待了足两刻钟,而后乘王大人车驾自西南后街离开。在后街‘醉一品’外停留半柱香买了些龙须酥便回宫了,到达宫门前约莫亥时一刻,他又去了太医院一趟,想是要请一位太医到刑狱司走一趟……”

另一边,宋初宴前脚刚从听月楼出来,后脚便有人进了宫门,将他的行踪上报了,包括他见了谁。

傅渊正聚精会神拿鱼食投喂缸里的鱼,这厢听着底下人的汇报,他掀起眼皮淡淡地扫了一眼,便又继续去逗弄那鱼。

也没说,究竟准不准太医去刑狱司那种地方。

只道:“他倒乖觉,三日,一刻也不耽误一刻也不富余……”

底下跪着的人,是自北疆追随于他的人,如今成了他的亲卫。

闻言低了低头,没敢答话。卞安则是跪坐在案前凿着冰。眼看着底下人战战兢兢伏了伏身子,卞安接话过去道:“世子许久不曾外出了,约是贪恋了。好歹人是按时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傅渊说道,语气间亦不知是讽他人,还是在自嘲。

察觉出他情绪明显不对的卞安,很识趣地压了些声音,唯恐引了他的不快。

上阳宫一时间静得出奇。

一直到卞安将水轻放过去,杯盏发出轻微的响动,傅渊才稍稍敛神,问了几句他们之间说了什么。

亲卫道:“世子很谨慎,听不清楚。”

不过傅渊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就是了,他也不是真的特别想知道。

目光冰凉地看了他一阵,便挥手叫人退下了。

那人如蒙大赦,退得贼溜。卞安轻轻地挑了下唇角,傅渊却是视而不见的,只拿着鱼食全神贯注盯着那鱼,目光沉沉,像是透过鱼瞧见了谁人的影子。

待殿门关上了,卞安见他还在看那鱼,心想他大约是很喜欢才这般珍视。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般喜欢一个东西了。

卞安拿了条巾帕过去。

傅渊将鱼食放下,问卞安:“你说,朕将这鱼放出去,回来时还是这条鱼吗?”

卞安一愣,快速斟酌了一下,小心回道:“血鹦鹉罕见不易得,出去了还能回来,自然是原来的那条,想必它也是心系陛下的。想它一条鱼,能在陛下的鱼缸里待着,得陛下几分垂爱,这鱼族上已经是积德了。”

卞安最知道他爱听什么,这也算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话说得圆满些。

可是傅渊的脸色却没有好起来,反倒是越来越差了。

他也并未去接卞安递去的巾帕,只静静地看着鱼。

很久,卞安举得手臂发麻,正要悄悄地将帕子收了,突然……

傅渊双目空洞,一把抓住了鱼。

只听哗啦一阵水声,那鱼便离了水,翻着白眼在那双大手中拼命拍打尾巴,垂死挣扎。

前一刻明明珍爱极了,后一刻却又想让它死。饶是卞安也深觉大惊,脸色当即白了一度。

但他又不敢表现的过于明显,面上强强维持着镇定,只手中的巾帕不自觉地握得紧了些。

傅渊歪着脑袋端量起挣扎的鱼,仿佛只剩下一口气的东西,生死都在自己一念之间,这种感觉叫他格外愉悦。

他出声问卞安:“你说,朕是不是太仁慈?”

卞安忙不迭低下身子,嘴角牵强地扯出一丝弧度来,回答说:“陛下宽仁,大梁之幸。”

“宽仁?”傅渊抬起眉峰,示意了一下手中濒死的鱼。

卞安动也不敢动,司空见惯般回答道:“也是奴之幸。”

傅渊便笑了。

看了他一阵,大发慈悲地松开了手。

红鹦鹉扑腾一声落入水声,先是翻了个白肚,紧接着,吐出一口泡泡,倏地一下钻进了水草间。

傅渊犹如无事般冲从他手里抽走了巾帕,卞安紧跟着也松了口气。

“你以为朕想吗?”傅渊幽幽道。

卞安微怔,慢慢抬头。眼看着他唇角的笑渐渐消失无踪,擦拭手心的力度也跟着大了起来。

他一边擦拭着,一边道:“可是不安葬那个人,他心中难安,便会时刻想着。朕怎么允许他即便待在朕的宫里,也想的是效忠别人,效忠一个死人?”

卞安看他将手心都擦红了,便大着胆子端起一边的冰水把巾帕换了下来。

道:“所以,陛下给世子这么个恩典,是想断了世子的念头,不是为了安抚藩王?”

“藩王……朕何曾将他们,放在眼里。”

傅渊看着卞安将帕子抽走收好,端起水浅抿了一口。

然后又道:“允许宋昱安葬他,也不过是想就此断了他们所有的牵扯。”

“当然,朕有些疑惑,总归是需要人解答的。”

卞安不明白,蹙眉道:“疑惑?”

傅渊没有说话。

卞安便知道,言止于此莫好奇的道理,识趣地退下了。

“等等。”卞安正要出去,傅渊突然出声。

卞安停下,“陛下还有何吩咐?”

傅渊看了看缸里骄矜的鱼,转手摸了封奏疏出来,“叫太医去一趟。”

卞安微怔:刑狱司吗?

他震惊道:“可是陛下,晋国公他绝对……”

傅渊却没有听他废话,直接示意旁边道:“天冷了,再加个暖炉吧!”

他还想让鱼多活些日子,活到开春。

到开春就好了……

评论都认真看啦,谢谢参与讨论剧情。

是个有点复杂的故事,希望不要嫌我写得啰嗦……

感谢“徙蝶”、“木木木”,灌溉营养液 ~

给各位鞠躬啦7777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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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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