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他可知,他所救之人,非朕至亲之血脉,是悬在朕头顶的刀……”
入夜风雪忽至,愈加肆无忌惮。恢宏宫宇也在其磋磨之下,少了往日的凌厉之气。
阑珊灯火寥落,树影疏淡见寂,亦渐有颓唐之势。
走出凤仪殿大门,傅渊又停步回望了一眼。
卞安亦步亦趋跟着,恍惚间听到他说了这么一句。
声线极低,似说于过耳的风。
卞安一度以为自己幻听,愣了愣,“陛下在说什么?”
傅渊没有回答。
卞安便抬眼看了看傅渊的侧脸,以及他静静远眺的视线,也不敢出声了。
苍白的脸,一点儿血色也无,都要与雪融为一体。
卞安看着他,竟觉无比凄凉。
想他如今已经登上了那个引无数人垂涎的位置,可与山比肩了,却还是这般模样。
明明高大挺拔如斯、仿佛可以遮去一切的背影,却如在冷宫里一般无二,总叫他感觉孤独到可怜。
是的,可怜。
他只能用这么一个词形容。
过了很久,傅渊终于回过神来,再次抬步踏上白雪,于苍茫中走下台阶。
卞安低头跟着,迟疑了许久。
还是略委婉地问了一句,“陛下,明日,可要奴继续过来看看?”
傅渊闻言脚步放缓了些许,半晌……
“不了。”
他垂眸俯视着脚下的雪,长长的睫毛掩匿了漆黑的眸子,更瞧不出悲喜了。
他道:“由他待着吧。”
卞安凝了下眉心,“可是世子他……”
“朕就是要他,死也死在这里。”
“传令下去……”
………………
凌乱的步子越来越远,宋初宴身躯脱力背靠着立柱滑了下去。
他听到外头染霜低弱的乞求。然而这一次,无论她如何都进不去内殿了。
随着殿门的闭合,她的哭声也远了。
近处却是有铁链撞击门板的声音传来。
宋初宴知道,是殿门落锁了。
随后,是宫人尖锐而独特的嗓音。
混合着猎猎西风,高昂又寒凉。
“圣上有令,即日起合宫闭殿,非诏,不得出——”
阖院阒静,万物归于冷寂,寒冷铺天盖地。
宋初宴却如释重负。
………………
“薛段狗贼,逼死忠良!”
“不平众怒,何以安邦?”
宫门外,漫天飞雪。
麓山书院学子身披麻衣,头戴白冠,扯白幡,拥堵承天门外。
羽林卫、禁军、巡机营陆续到场。刚有人上前劝说。
他们情绪便更加激动起来,“逼死丁老在前,如今也要来拿我们吗?”
枪戟之下,他们毅然直面,大有一副视死如归的迹象。
齐声高呼:“吾师冤矣,不杀狗贼,不平众怒,我等誓死不还!”
“誓死不还!”
“要杀便杀,史书会记得我们的所为!”
“交出狗贼,还吾师公道!”
“交出狗贼,还吾师公道!”
一时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
“都还僵着吗?”
大朝会之后,段茂典可谓是精疲力尽。
而今,外头天翻地覆,圣上却无任何表露,到底是叫人心烦。
他回府之后便一直没出去。段文星一到府,直接被他叫来书房了。
段文星如实说:“回父亲的话,还跪着呢,几个时辰了,竟无人退却。”
碎玉堆满他的肩甲,随着他的动作,雪抖落了一大片。
他道:“这些个老匹夫,灌会火上浇油。虎贲营、羽林卫、禁卫军、巡机营都惊动了,可圣上不发话他们便不走。雪是越下越大,学子们有样学样,也去承天门外堵着了。都是些世家出来的,打也打不得,抓也抓不得,如何收场?”
段茂典沉默了。
他已经预感到失态的失控,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从他指缝中流走了。
半晌,道:“为什么是丁文殊?”
“我也是觉得奇怪,”段文星道:“明明可以致仕解授,却闹了这么一场,逼了圣上,也逼了咱们。咱们如今也只能跟薛家绑在一起,一口咬定丁文殊有罪在先了。就是不知道,圣上会如何裁决。”
段茂典道:“圣上之怒,在于他明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却还是有人甘冒风险来挑战他。选在大朝会上,在这般敏感的时期、他的眼皮子底下,以这般撕破脸的方式……
“他是皇帝。以前一切都不由自己,如今已掌生杀大权,主宰一切了。可偏偏丁文殊之流,连死都不顾了来忤逆他。”
“别人便也罢了,我了解圣上,他怨恨先帝、怨恨太子,怨恨一切让他不幸的人,他这样满心都是私愤的人,原就不在乎谁死,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
“可偏偏,丁文殊借谣言死谏太极殿,众目睽睽之下将他架在这不上不下的地步……”
他问:“薛述那个老狐狸呢,他怎么说?”
段文星道:“头风发作,避府修养了。”
段茂典怒道:“他居然称病?”
段文星点了点头。
段茂典一拳砸上书案。
“是他那番言论,才叫事态失控的,如今大家都在竭尽全力为他收拾烂摊子,他却称病了?他不在,谁来稳大局?苏墨白吗?”
段茂典道:“他不过是先帝为了打压宋鸿业扶持起来的,如今晋国公府完了,才轮到他出头拉拢老臣。凭他也配?”
段文星说:“可如今朝中除了他还有谁?一边是迂腐的老臣子,一边是我等直接听命圣上的,还得能让王桓卖几分人情叫学子们都回去,圣上大约明日便会叫他出面了,到时候岂会有我们的活路?”
“等等,”段茂典眉间一蹙,浅思须臾,倏道:“不好……”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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