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德利的余光能看到门口的几双靴子飞快地冲进来,他把手伸进外套里,握住枪柄,准备随时应对突发情况。那个自称埃文的男人踢开东倒西歪的椅子,看到那扇窗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咬牙切齿地指挥就近的人手前去一楼查看,刚刚温和的语气都成了假象,他转过身来,像一只恶鬼一样眼神犀利地盯着白观。
他其实是潜伏在这艘飞船上的星盗,有人开出一个他无法拒绝的价格让这位皇子“永远消失”,本以为做了万无一失的计划,把飞船上的警卫换成了自己人,又挑了布拉德利独自一人的时候下手,结果这位传言中只会开派对的草包皇子展现出了高超的洞察力和格斗能力,不但被他逃脱成功,还折损了他们好几个弟兄。
但胜负还未分晓,航行还要持续两天,只要这艘飞船还没落地,他就无处可去。埃文的精神力像洪水一样涌出,很快就爬满了整个房间,但在接触到布拉德利之前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布拉德利只感觉到自己被一股暖洋洋的力量包裹着,像婴儿的襁褓那样,那股构成屏障的精神力很微弱,却又严丝缝合无懈可击。
埃文的精神力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房间里有其他人。
他带着浓烈的杀意抓住白观的衣领,把愤怒转移到无辜的人身上,“X的,你为什么不开门!”,以他多年在刀口舔血培养出的威慑力,足以让见惯了和平的小崽子们尿裤子,白观的脚尖都快离地了,但眼睛都没眨一下,他纠结了一下这时候到底要不要哭出来,最后只是指了指脸上勒出的红印,小心翼翼地解释,“对不起先生,他把我摁住了,我没办法脱身。”
埃文狐疑地上下打量他,这人身形清瘦,肤色泛着不健康的苍白,现场随便一个人都能一只手把他拎起来,而且此时低垂着眉眼,唯唯诺诺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看来确实不是那名皇子安排接应的同伙,他心想。
副手利用飞船中控的权限调出乘客资料,显示这是一个精神力只有C级的普通人,没有教育履历,也没有任何服役经验,在海玫瑰星有工作签证,看到职业写的是机甲工程师,有一个警卫笑出了声。
“乡下来的穷鬼,还是个文盲,”他轻蔑地说,“也想当机甲师?做什么白日梦。”
“你造的是会嗡嗡叫的小玩具吧?”
几个人恶意地笑出声。
要成为一名机甲工程师需要的知识储备极高,再加上能源和机械的耗材昂贵,培养的成本很大,因此这个职业在帝国十分稀缺,大家族重金都砸不出几个来,普通人的背景更难有什么建树。
白观没有像那人预想的那样露出难堪的表情,只是安静地看了他片刻,就把视线转开了。
那人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有些不爽,正要再说两句,内线耳机传来同伙的通讯,“确认过了!一楼的现场有血迹,经过仪器比对确认是我们的目标。”
要是仔细辨察这个拙劣的现场,明明还可以发现很多漏洞,但科技过分发达的时候,人类就是容易依赖机器。
埃文了然,走廊上已经有不少乘客都开门探头出来问怎么回事,他暂时还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快步带人离开了。
门关上的瞬间,白观把佝偻的背挺起来,恢复了没什么表情的模样,等确认所有的人都走远了,他敲了敲床板,“可以了。”
布拉德利艰难地从狭窄的空间里钻出来,身上全是灰,没忍住打了两个喷嚏。
但顾不上整理自己的仪容,第一件事就是一脸正色地对白观说,“你放心,我会收拾他的……而且你不要听他胡扯,我认识一个机甲师也是平民,四十多岁才跟着师傅入行,现在已经是皇室特聘的专家了,”他坚定地看着对方,“爱比克泰德说,一些事情我们能控制,另一些则不能,没有人能决定自己的出身,但可以通过努力改变命运。”
白观有点惊奇地看了他一眼,一个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皇子居然能端出一碗这样的鸡汤。
他真情实感地露出一个微笑,“谢谢。”
对面听完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想起什么,他站直身体伸出手,郑重地自我介绍,“我是帝国皇子,财政部代理负责人,布拉德利,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白观点头与他回握,“我是白观。”
布拉德利把那两个字在舌尖碾了两圈,注意到他不怎么意外的样子,扬了一下眉毛,“你认识我?”
白观握着的手一顿,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答。
作为这一代帝国皇室的传奇之一,人们提起四皇子布拉德利永远会先称赞一下他英俊的外貌,然后就是他精彩纷呈的私生活。营销号每周都能更新出一批他和俊男靓女出双入对的图集,按照小道新闻他现在正脚踏八条船,也经常有人半夜偶遇他在外面开豪车泡吧,还有购买花里胡哨的机甲,让他被打上了“花天酒地”“不学无术”的标签。
这种人靠着脸和话题度去娱乐圈混肯定能成为宇宙top star,但如果当皇帝的话只会让人觉得帝国完蛋了。
他本人被人津津乐道的传奇事迹之一就是在大学偷摸把志愿从机甲改到了哲学,听说把老国王气到呕血,总之他的每条新闻都会让人有种“很抱歉以这种方式认识你”的感觉。
白观欲言又止,最后含糊地说,“您挺有名的,在新闻上经常见到。”
虽然大部分都是娱乐板块的小道新闻就是了,他心想,为了避免被追问,赶紧转移话题,“您接下来要怎么做。”
布拉德利蹙起眉,调出自己的终端,抽空给白观解释现在的情况,“我这次是秘密行程,没有带机甲也没有侍卫……结果被人暗算了,刚刚那帮人是公牛鲨星盗团里的。”
星盗是一群游走在太空中的法外狂徒,大多由走投无路的通缉犯组成,活跃在帝国鞭长莫及的边境地带,平时靠着杀人放火和劫掠过往的飞船过活,他们信奉弱肉强食法则,做事没有任何顾忌,只要钱给够什么脏活都能干。
“他们的星舰肯定也在附近,如果开炮的话我们整艘船的人都会完蛋,”他烦躁地说,“所以最好的方式是联系到皇家护卫舰。”
靠单兵作战顶多能解决飞船上这几个,他再自信有能耐也不可能到太空去徒手撕战舰,只能摇人过来。
白观有不好的预感,“如果真有这么简单,他们也想得到。”
果然布拉德利的终端迟迟没能连上信号,一直显示不在服务区。
“你的终端拿来看看。”他不死心。
“他们应该用了某种手段拦截所有的信号,用我的也一样。”白观一眼看出问题,但还是抬起手腕给他看,他用的终端款式比较老旧,屏幕随着他的动作亮起,断线的小图标让布拉德利的心落入底谷,但下一秒,他的注意力被终端上的画面吸引了。
上面还停留在白观搜索的最后一个页面上,一张高清人像占据了半个屏幕,想看不见都难,他记得那会自己刚输入“帝**部”,还没来得及看两眼就被卷进这场无妄之灾里。
两人俱是一愣。
布拉德利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张隔着屏幕看都觉得晦气的脸,前不久他们还在议会上撕了一架,对方以清剿叛军为缘由轰炸了银龙星的一个街区,“不小心波及”了他两个庄园,把几亩地烧成一片废墟,他也干脆驳回了明年给军部新增预算的请求,下会前那位年轻的舰长给了他一个“你以后最好睁着眼睡觉”的眼神,他则回敬了对方一个中指。
这一幕还被记者拍下来,在热搜上挂了三天。
“你什么品味?”一些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布拉德利有些嫌恶地说,“搜他做什么?”
白观也猝不及防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一时间也有些呆愣,“这个人……很有名吗?”
“一条疯狗,”布拉德利的评价言简意赅,带有明显的主观色彩,“你居然没听过?跟皇室撕得很厉害那个,启明战舰新上任的舰长,应长宇,在军政圈赫赫有名,大家都挺想弄死他的。”
白观从中提取出了重要信息,在帝国不会有人不知道启明战舰,它的存在本身就是武力与荣耀的象征,是帝国历史的见证者,打下六百多个星球的头号功臣,能成为率领它的存在,想必是人中龙凤。
他蓦地瞪大了眼睛,布拉德利从他眼神里看到了孩童般旺盛的求知欲,顿了一下继续说,“确实是有实力的一个人,但做事太极端,疯狗一样什么人都敢咬,跟有病似的整天想方设法把皇室的人送牢里去,而且很装X,没见过他和谁走得近一点,要不是精神力S级太罕见,军部的人都保他,早就被弹劾了。”
照片里的男人一头凌厉的黑色短发,剑眉星目,薄唇紧抿,看上去是有种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
和七年前相比,气质倒是没有太大差别,但五官成熟了许多,白观心想,这几年能从荒星上一个无名的黑户走到军部高层的位置,想必应长宇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
布拉德利絮絮叨叨骂了一堆,最后恹恹地摆手,“不说他,提到这个名字就反胃,总之现在情况很麻烦,拖久了肯定要出大事,要赶紧把信号的问题解决……“
他话音落完好一会也没见对面有什么反应,有些疑惑地抬眼,白观还在对着照片发呆。
布拉德利不可置信,自己都把人骂成这样了居然还能让他兴致不减,他奇怪地问,“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嗯?”白观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么问?”
他居然没有否认!布拉德利心头大惊,“你不是直男?”
“……”一般人的关注点会在这吗。
但看着对方如临大敌的样子,白观突然起了一点逗弄的心思,含混地说,“你今晚是要跟我睡一屋的,要是介意的话,现在跳窗还来得及。”
刚才为了让现场更有案发的氛围,房间里的灯光开得不是很亮,现在倒是多了几分暧昧。
布拉德利瞳孔地震,之前被白观蹭过的脸颊都烫了起来,他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还要装出超绝不在意的样子,嗓门很大,“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飞船可以空间跃迁,精神力能操控机器,人类和AI结婚都合法了,同性恋又怎么了!”
然而帝国选统治者还是最原始的唯血缘论,皇权这种封建制度怎么到这个时代还没被推翻,白观在心里吐槽。
但他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指了一下破了个大洞还在漏风的窗户,“你小声一点,不然整条飞船都知道这屋里有个同性恋。”
布拉德利闭了嘴,看似已经说服了自己,但在白观伸手帮他捻掉肩上的一粒灰尘的时候,整个人僵硬得像具尸体。
白观甚至能看到他紧咬的后槽牙。
太好玩了,他转过身扶起地上的椅子,来掩饰自己上扬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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