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海烟心情十分美妙,忙完一切进屋里时,她瞧见床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床褥,沈清逐却不在屋里。
沈清逐给狐狸做完窝回来,那只大黄猫也跟在他脚边进来了,后肢一蹬,肥硕的身体就跃上了床,讨好地蹭了蹭殷海烟的手。
“喵呜~”
殷海烟白它一眼,哼哧一声,批准了它的上床睡觉的特权。
她把摊放着的银子铜钱往袖袋里装,身侧倒扣着一个小匣子,是她收钱的那一只。
因着沈清逐想要早日回到上界,殷海烟却无所谓何时回去,所以除去共同的开销所需,两人其余的钱财都是分开放置的,这小匣子里头便放着殷海烟自己的全部身家。
匣子旁边还紧挨着个梨木匣子,大概两掌宽,有小臂那么长,倒是上了一把精巧的小锁,因为盒子从未打开过,位置也从没移动过半分。
沈清逐多看了一眼那匣子,倒也没多问。她明日要带走的几本抄本都放在桌上,沈清逐就去帮她整理好,发现还真如她所说的一样,是正经书。他帮忙打包好,殷海烟已经把匣子重新放回床头,数好的钱拿出来放在桌上,看着数目不小。
沈清逐问:“明天打算买什么吗?”
殷海烟神秘兮兮道:“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沈清逐和她相处这样一段时间,只觉得她虽性子跳脱,但骨子里却是个真正无欲无求的人,别人有的东西,她有不见得多高兴,她没有也不见得会多伤心,像这样卖关子也是少见,沈清逐好奇什么被她瞧上了,还真被吊起了胃口。
他起身去掐灭桌上的油灯,“不能提前告诉我,难不成和我有关?”
这一猜真叫他猜对了,往后天气会愈加凉,殷海烟是打算定制一把大床回来,但是现在不能告诉他。
她一骨碌滚到了床最里侧,抱起猫□□了两把。
“和你有关,更和我有关,还有你,小猫咪,也有你的份!”
大黄猫舒服地咕噜咕噜起来,黑夜里,月亮爬上树梢,这间小屋就在月色中陷入沉静。
“阿烟?”
不知过了多久,沈清逐突然轻声道。
殷海烟没有立刻应声,过了会儿才懒懒地“嗯”了一声,鼻音浓重,听着已经意识不清。
沈清逐没再继续说。
不知怎的今晚很难入睡,他平躺在竹席上,听着这狭小房间里另一人的呼吸渐渐平稳。微微歪头看过去。
殷海烟的身体在月光下,静得像是结满了霜。她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女子身体的曲线就像起伏的山峦,优美静谧,被勾勒得一览无余……他愣了几息,僵硬地转头,盯回房梁上。
嗯……角落里堆积了几张蜘蛛网,明天该打扫一下了。
还有玉昆宗,不知道自己不在,那些个小弟子们有没有每日好好修炼?他的大弟子性子软,能压得那些调皮捣蛋的小师弟小师妹吗?他的师弟是个莽撞的,遇事能处理好吗?不知由他代理宗门会不会和别的宗门起冲突……
沈清逐脑子乱哄哄的一片,想东想西,仿佛堆积了一万件事情要他操心,一万个小人在他脑子里敲锣打鼓。
小人累了,他成了放空的状态,才想起,方才叫她是想问明日中秋,要不要一起去看人间的灯会。
其实仙界也有类似的节日,如果以后有机会,能和她一起去看就好了……
沈清逐抱着一丝隐秘的对未来的期待和幻想,缓缓沉入梦乡。
——
今日中秋,酒楼里的生意比平时兴旺很多,店小二们忙得团团转,却不见掌柜的在哪里。
沈清逐照常来到二楼,发现他原来是在二楼,看见他,掌柜的唰一下站起来,面带喜色,大步朝他走来。
“掌柜的?”
沈清逐不解地看着他。
“青竹啊,你今日不用上我这里作画了,王员外家里办中秋宴,宴请个路宾客,听说你作画比许多读书人都作得好,专门来我这里要人,你今日便上王员外家里打一天短工吧。王员外万贯家私,交往的也都是富贵人家,定不会亏待了你。”
被这临时的通知打乱了计划,沈清逐心中不太舒服,他道:“我晚上还有约,掌柜的,你派别人去吧。”
掌柜的说:“可是与你娘子有约?王家的人专门说了,可带家眷同去。王家的中秋宴年年办的堪比神仙洞府,不逊色于外头的灯会,都一样的。”
沈清逐仍不愿意。
同去打工和同去游赏灯会,那能一样吗?
掌柜背过身叹了口气,无奈道:“实在不是我为难你,我这酒楼里,哪里还寻得到一个你这样的人才呢?何况,那王员外是我们酒楼的大主顾,点名要你,我实在办法拒绝啊,少了王家这个大主顾,我被东家解雇是小事,可明年这店里三十八号人的的工钱怕是都得降一降了,大家都是要养家糊口的。青竹啊,我待你不薄,就当是为了我,也为了这酒楼上上下下的一家老小?”
掌柜的泫然欲泣,沈清逐听完这袭话也动了些恻隐之心,有些不忍地问:“不知是哪个王家?”
掌柜的赶忙说:“就是城北开米行的那个王家。”
沈清逐恍然大悟,那不就是那天来酒楼堵他的王三富吗?
王三富名声在外,沈清逐也听说过一些。他不是什么善类,恃强凌弱、欺男霸女的事情干过不少,可他爹管不住他,官府碍于他家有钱有势,也不敢管。沈清逐越想越觉得这家人没安好心,但自己若不去,以王三富的作风来看,不仅会闹得自己以后在酒楼待不下去,而且还会时不时地找酒楼的麻烦,平心而论,掌柜的没有亏待他的地方,让他每日观摩学习做菜的后厨更没有亏待他的地方。
“那个王公子着实是个混球,可这会儿是他爹王员外请你,”掌柜的看出了他的动摇,趁热打铁,“王员外可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善人。”
沈清逐应了下来。
如此他便去会会那个王三富,想办法教训他一番,最好能让他改过自新。
——
殷海烟交了租子,顺便跟那家的门房打听到水心街有个手艺不错的木匠。
殷海烟辞了那门房,顺着他指的路来到水心街。
水心街里最大的一户人家是开米行的王家。殷海烟从王宅后门经过,隐约听见门里有说话声,她耳力好,一下子便听出是那日共同被掳进山匪窝的胖男人。
殷海烟停驻片刻,靠近了几步。
门内的两人都在压着声音说话——
“别畏畏缩缩的,你家少爷我今天出不了门,交待你做这么点事情还办不好吗?”
“可是……可是少爷,那药铺的老板都认得我了,被老爷发现的话会打断我的腿的……”
“怕什么,被发现由我顶着!我爹如今对我管的可是越来越严了,好不容易说服他把那个作画的美人请过来,那边也同意了,你可千万不能给我出岔子,我今晚一定要办成这个事!”
“少爷,您读书有这等决心的话,早中状元了……”
“狗屁!”一声闷响,王三富一脚把小厮踹出了门外,“老子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弄不到不准回来!敢回来老子打断你的腿!”
小厮撞开门摔下台阶,唉哟唉哟地揉着屁股,一眨眼瞧见面前多了一双干净的绣鞋,他愣了一下。
目光上移,是水蓝色的裙裾,再往上是一张温柔秀美的脸,对他笑着。
“还好吗?”
小厮的脸唰一下通红,盯着她结巴道:“你你你你你你是谁?”
“我?路过的,别紧张。我方才听你们说要买什么药?”
小厮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从地上站起来转头就走,“跟你没有关系。”
殷海烟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道:“当然跟我没有关系,可怜你这个领几文月钱的,夹在中间两头为难,要么被老爷打断腿,要么被少爷打断腿,着实可怜呐。”
“你!”
小厮恼羞成怒,转过身,凶狠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放心,我没什么恶意,”殷海烟摆摆手,淡定地说,“其实我学过一些医理,什么买不到的药,我都可以给你配出来。”
小厮狐疑地上下打量她,看她这样的年轻,显然有些不太相信,“真的?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自然是……这个,”殷海烟搓了搓指尖,露出一个单纯无害的笑容,“各取所需罢了。”
“呵,还不是要钱。”小厮了然,看她的眼神变得不屑起来,“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凭我能帮你保住双腿,破财消灾这种事,你不愿意做?”
小厮内心挣扎,想起往日自己被殴打的痛楚,闭了闭眼,又猛地睁开,决然道:“你怎么帮我?”
殷海烟微微一笑,冲他招招手,“过来,我跟你说。”
——
夜晚华灯初上时,小厮才揣着手做贼心虚地回到了王宅。
“瞧你那鬼鬼祟祟的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去干了亏心事,”王三富早就等得心焦,急不可耐地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药包,拆开来看了看,“没人认出你吧?咦,这怎么和以前的不一样?”
你爹个蛋!害我被敲诈了一个月的月钱!还有脸来骂我!
小厮垂着脑袋,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他一通,嘴上忙不迭解释道:“我托别人买的,老爷都去药铺打过招呼了,他们见是我,肯定不会卖的。我问过了,这种和您以前用的都差不多的。”
“算了算了,你下去吧,料你也不敢哄骗我,要是出问题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是,是。”
小厮唯唯诺诺地离开房间,在门外他看不见的地方狠狠啐了一口。
过了一会儿,又敲门禀报道:“少爷,那作画的来了。”
王三富大喜过望,“快!快叫他进来!”
“这恐怕不行,老爷留他在前头作画呢。”
“哎,”王三富背着手在屋里踱来踱去,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突然扭过头,“对了!他一个人来的?他家那个女人呢?”
小厮垂眸道:“已经按您之前的吩咐,带到金屑园里头了。”
“让她过来!”
“她不肯过来。”
王三富怒目圆睁,揪着小厮的耳朵吼道:“什么?!你怎么办的事!一个小小农妇都解决不了?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小厮疼得呲牙咧嘴,飞快地说:“少爷,她说这金屑园花开的虽好,却少个一同赏花的良人,小的听她的意思……是邀您同赏!”
王三富愣住了。
他可太意外了。
这女人果然是嫌贫爱富之流,只怕今日跟来就是打了他的主意。转念一想,觉得这样也好,是她主动勾引,回头看老头子还有什么可说的。
“乌漆嘛黑的,有什么好看的,罢了罢了,本少爷就陪她玩玩。”
王三富松开手,叫小厮给他穿上外袍,大摇大摆地往金屑园里走去。脸上浮现出耐人寻味的神情,“把那些东西都给我送到金屑园里去,正好那地方偏僻,真是天助我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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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何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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