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昭阳宫,晨风微凉,却吹不散颜灼眉眼间的盎然兴致。她甚至未坐步辇,只扶着挽春的手,步子轻快地朝着长春宫走去。
行至半路,却见前方仪仗逶迤,竟是淑妃。
颜灼眉梢微挑,加快了脚步。
“淑妃妹妹安好。”颜灼笑吟吟地开口,声音又甜又脆,目光却精准地落在淑妃的手腕上——那里空空如也,并未戴任何镯子。
淑妃显然也看到了颜灼腕间那对刺眼的玛瑙镯,脸色瞬间僵硬了一下,虽然极力维持着平静,但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慌乱和屈辱却没能逃过颜灼的眼睛。
“皇贵妃姐姐安好。”淑妃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目光却不敢在颜灼手腕上停留,“姐姐今日气色真好。”
“是吗?”颜灼抬起手,故意让那对玛瑙镯在晨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语气天真又无辜,“许是皇后姐姐赏的这镯子衬人吧?妹妹你说是不是?哎呀,瞧我这记性,妹妹昨日……似乎也得了皇后姐姐的赏赐?是一对什么来着?哦对了,赤金缠丝玛瑙镯!那可是好东西呀,怎么不戴出来?可是……不喜欢?”
淑妃被这一连串明知故问戳得心口疼,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皇后娘娘赏赐,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只是太过贵重,妾身恐日常磕碰了,故而珍藏了起来。”
“哦——原来如此。”颜灼拖长了语调,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随即又亲亲热热地挽住淑妃的胳膊,仿佛真是姐妹情深,“妹妹就是太小心了!首饰嘛,不就是戴出来给人看的?藏着多可惜!你看我,皇后姐姐赏什么,我就戴什么,这才不辜负姐姐心意嘛!”
她一边说,一边晃了晃手腕,玛瑙镯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一记记耳光,无声地扇在淑妃脸上。
淑妃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强忍着屈辱,被颜灼半拖半拽地往长春宫走去。
到达长春宫时,殿内已到了不少妃嫔。德妃也在座,看到颜灼挽着淑妃进来,尤其是颜灼腕间那对镯子和淑妃那铁青的脸色,眸光微闪,立刻垂下眼去,端起茶杯掩饰神色。
颜灼心情大好,松开淑妃,仪态万方地走到最前方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下,还不忘朝着上首的虞挽棠抛去一个明媚又带着点小得意的眼神。
虞挽棠今日依旧是一身端庄宫装,发间簪着的却不再是那支红宝蜻蜓簪,而是一支碧玉七宝玲珑簪,更显清冷气质。她接收到颜灼的眼神,面上并无多余表情,只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唇角,便垂眸端起茶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请安的气氛比往日更加诡异。众人看似说着闲话,眼神却都不由自主地往颜灼手腕上瞟,又小心翼翼地觑着淑妃和皇后的脸色,个个心怀鬼胎,言不由衷。
颜灼却泰然自若,甚至故意多次抬手整理鬓发或端茶,将那对玛瑙镯子展示得淋漓尽致。
好不容易熬到请安结束,众妃嫔各怀心思地行礼告退。
颜灼磨蹭到最后,待众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起身,踱到虞挽棠面前。
“臣妾谢皇后姐姐昨日赏赐。”她福了福身,声音娇滴滴的,抬起手腕,晃了晃那对镯子,“姐姐瞧,臣妾戴着可好看?”
虞挽棠放下茶盏,目光落在她腕间,又缓缓上移,对上她那双写满了“快夸我”的亮晶晶的眸子,淡淡道:“尚可。”
颜灼撇撇嘴,显然对这平淡的评价不满意。她凑近了些,几乎要贴着虞挽棠的耳朵,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狡黠的邀功:“只是尚可?姐姐你是没看见,方才淑妃那张脸,都快绿成翡翠白菜了!真是笑死我了!”
她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拂过虞挽棠的耳廓,带着她身上甜腻的桃夭香气。
虞挽棠端坐不动,眼睫却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她微微侧过头,避开那过于靠近的气息,声音依旧平稳:“逞口舌之快,有何益处?”
“怎么没益处?”颜灼挑眉,理直气壮,“我高兴啊!看见她不痛快,我就痛快了!”她说着,又得意地晃了晃手腕,“再说了,我这可是严格按照姐姐您的指示,时刻彰显‘圣宠’,不给她们任何幻想空间!”
虞挽棠抬眸看她,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哦?本宫何时有此指示?”
“就昨天啊!”颜灼眨眨眼,理不直气也壮,“姐姐赏我镯子,不就是让我戴出来气她的吗?不然干嘛赏这么扎眼的东西?”
虞挽棠被她这通歪理说得一时语塞,竟觉得有几分道理。她看着颜灼那副“我可聪明了快夸我”的模样,心底那点笑意又深了些。
她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颜灼腕间冰凉的玛瑙。
颜灼动作一顿,疑惑地看她。
虞挽棠的指尖却顺着玛瑙光滑的表面,极轻地向上,滑入了颜灼的袖口,触碰到了里面更细腻的皮肤。
微凉的指尖触及温热的腕内,颜灼猛地一颤,像是被细微的电流击中,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虞挽棠用指尖轻轻勾住。
“夫君……”虞挽棠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带着一丝慵懒的、刻意的拖长调子,“今日这般卖力……”
她指尖在颜灼袖内的肌肤上极轻地挠了一下,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戏谑和……宠溺?
“是想要什么奖赏吗?”
颜灼的脑子“嗡”的一声,所有的得意和伶牙俐齿瞬间被炸得粉碎!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蹿红,连脖颈都透出粉色!
夫君?!奖赏?!
光天化日!还是在刚刚散场的长春宫!这女人怎么敢?!!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抽回手藏到身后,连退两步,眼睛瞪得圆圆的,指着虞挽棠,手指尖都在发抖,声音又羞又急,彻底破了音:
“你……你胡说什么!谁、谁卖力了!谁要奖赏了!不知羞!”
虞挽棠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炸毛跳脚、脸红得快要冒烟的模样,眼底的笑意再也藏不住,如同春水破冰,漾开层层涟漪。
她甚至故意微微歪头,语气更加无辜:“嗯?不要奖赏?那昨日夜里,是谁特意送了杏仁酪来……慰劳本宫?”
“那是……那是……”颜灼语无伦次,感觉自己快要熟了,“那是看你可怜!怕你脑子不够用!”
“哦——”虞挽棠拖长了语调,恍然大悟般点点头,站起身,一步步走向颜灼,“原来如此。是怕本宫……脑子不够用?”
她每靠近一步,颜灼就下意识后退一步,直到脊背抵上了冰凉的殿柱,退无可退。
虞挽棠伸出手,撑在颜灼耳侧的柱子上,将她困在自己与柱子之间狭小的空间里,微微俯身,目光落在她红透的、微微张开的唇瓣上。
气息交融,桃夭香与清冷檀香再次诡异地缠绵在一起。
“那……”虞挽棠的声音低哑下去,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夫君现在觉得,脑子甚好,精力充沛……”
她缓缓靠近,温热的呼吸几乎要拂过颜灼的唇。
颜灼心跳如擂鼓,闭上眼睛,长睫剧烈颤抖,几乎要窒息。
然而,预想中的触碰并未落下。
虞挽棠的唇瓣在离她唇瓣仅有一线之隔时停住,然后极轻地、飞快地擦过她的唇角,最终,一个带着笑意的气音呵在她敏感的耳廓:
“所以,奖赏……晚上再给你。”
说完,她直起身,收回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转身朝着内殿走去,只留下一句平静的吩咐:
“本宫乏了,跪安吧。”
颜灼猛地睁开眼,看着虞挽棠从容离去的背影,整个人还僵在原地,脸颊滚烫,心跳失序,脑子里反复回荡着那句“晚上再给你”……
奖赏?什么奖赏?怎么给?!
她她她……她是不是又被这女人给耍了?!!
“虞挽棠!”颜灼气得跺脚,冲着那背影低吼,声音却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
已经走到珠帘后的虞挽棠,背对着她,肩头几不可察地微微抖动了一下,显然是在闷笑。
颜灼看得分明,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只能狠狠一跺脚,顶着一张红透的脸,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出了长春宫。
直到跑出老远,傍晚的凉风吹在脸上,她才稍微冷静下来,摸着依旧发烫的脸颊和狂跳的心口,恨恨地磨了磨后槽牙。
晚上……等着瞧!
(下次再叫夫君,一定不能输!)她在心里恶狠狠地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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