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就这么匆匆敲定下来。
当晚两人一起失眠,在凌晨三点的夜晚炯炯有神的盯着对方。
唐苏:“我好紧张。”
郁铭洲:“我也害怕。”
Dady袈裟被扔在地上,谁都不打算安慰谁。
好在优秀的相声演员从不缺席每一场紧张刺激的演出,郁铭洲自己怕了一会儿,很快抛出了今晚的相声主题。
“你爸妈不喜欢我怎么办?”
唐苏适当捧哏:“不会的,他们都很喜欢你,反倒是我很担心你父母会不同意。”
“不会,”郁铭洲不走心地安慰他,很走心地担心自己,“我会不会看起来脾气不太好?”
唐苏:“主要是我有病。”
郁铭洲:“上大学的时候总欺负你,你有没有回家抱怨过?”
唐苏:“但是我有病。”
郁铭洲:“会不会觉得我画的东西太阴间,怀疑我有心理问题?”
唐苏表示这个点我倒是有怀疑过,但是现在忧虑已经打消了。
于是继续担心自己的致命缺点,“可我有病。”
郁铭洲:…………
郁铭洲捏了捏他,“一定要强调自己有病吗?”
唐苏皱眉,“你不懂。”
绝症面前连性别都成了小问题,他真的很担心。
郁铭洲继续捏他,然后不轻不重地替他揉肩膀,“我懂,他们也都懂。”
唐苏一瞬间心跳都快了几拍,追问,“你告诉过他们?”
郁铭洲:“嗯。”
唐苏:“他们没说什么吗?”
郁铭洲:“说了,催我赶紧和你结婚。”
唐苏:“……是怕我马上就会死掉吗?”
“嗤——”
笑完又将人搂过来,紧紧抱住。
“不要你死。”
唐苏觉得他好幼稚。
*
四天时间过得很快,由于唐苏爸妈不在本市,聚餐自然由尚岚做东,当事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各自跟随爸妈进场,于是暂别了甜蜜二人寝室,回家做着紧张的准备。
聚餐时间约在了周日下午五点。
当天下午2点50分,尚岚电话通知各部门做好准备,十分钟内务必出现在酒店包厢。
郁宇清第一个赶到,穿了一身简单运动装,体面乖巧又不抢风头,到场后把尚岚的见面礼大包小包提到了包厢里。
“妈,我其实觉得这些根本不用拿上来,”他气喘吁吁地给出适当建议,“因为送出去后人家也还得拿下去。”
而且很容易想象到,这活儿必然不能让亲家父母或者他的两个好哥哥来干,那就还得是他的工作。
他不太想在快乐聚餐的同时来这么一场凭白的负重训练。
但尚岚却觉得面子工程很有必要,并且表示这都是轻巧的,重的还在后备箱里。
郁宇清听完替他哥略感窒息,“这不太像碰个面,像是在提亲。”
尚岚:“人家就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还生着病,不表现出点诚意怎么放心把儿子托付给咱们?!”
郁宇清挠了挠头,“人家两情相悦不就行了?”
尚岚:“你懂什么!”
郁宇清:“……这怎么还有生肖纪念币???”
尚岚:“都说了你不懂,还问!”
郁宇清乖乖闭嘴。
又过了几分钟,包厢门被推开,郁卓峰匆匆赶过来,公文包放在一边,抬腕看手表,“三点整,老婆,没迟到。”
抬头扫视了一眼在场人数,立刻不满道:“你哥人呢?”
尚岚:“别催他。”
郁卓峰“好”字还没答应出来,就听门又响了一声,郁铭洲进来了。
他再次看了看手表,“你迟到了一分钟,一会儿得先自罚一杯。”
郁铭洲:…………
“为什么要来这么早?”郁铭洲随便拉了个椅子坐下,目光扫过那堆花里胡哨的礼品袋,“这什么?”
尚岚:“别管。”
说完清了清嗓子,开始今天的会议,“提前过来排演一下,第一次见面,别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
“第一项,穿着。”
她绕着餐桌睥睨了一圈。
白运动装小儿子,合格。
咖衬衫大儿子,合格。
西装老公,……也凑合。
穿着没问题,主要是人不顺眼。
郁宇清却有自己的意见,“哥你为什么这么素?”
郁铭洲:“不然?”
郁宇清刚想说孔雀一点儿啊,给人家爸妈一眼惊艳,就听郁卓峰先一步发表出自己的看法,“对啊,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不穿西装?”
郁宇清:…………
谁他妈是这个意思了?!
真服了!
郁铭洲同样不打算听,“不想穿,太热。”
郁卓峰不满道:“还能多热,你得学学你老爸,一年四季……”
“肃静!”
尚岚打断他的危险建议。
“第二项,仪态。”
郁宇清立刻坐直。
爱情保安绝对不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郁铭洲同款坐直。
老妈要排兵布阵,那就乖巧出演。
郁卓峰坐直了一半,手肘搭在桌子上,对两个儿子审视了半天,“老婆,我觉得还行,体态大师来了也挑不出毛病。”
尚岚也觉得还行,于是继续进行第三项,“最后一项,餐桌礼仪。”
先从郁宇清开始。
尚岚:“见到唐苏妈妈要叫?”
郁宇清:“阿姨好。”
尚岚:“见到唐苏爸爸要叫?”
郁宇清:“叔叔好。”
并且学会了抢答:“见到唐苏哥要叫唐苏哥好,服务员送餐说谢谢,碰到别人说对不起,谈论我哥只夸好,毛病恶习不知道,少说话,少夹菜,牛马角色要记牢!”
尚岚非常满意,给出100分的好弟弟荣誉称号。
然后将压力给到郁铭洲。
尚岚:“见到唐苏妈妈要叫?”
郁铭洲:“阿姨好。”
尚岚:“见到唐苏爸爸要叫?”
郁铭洲:“叔叔好。”
尚岚:“见到唐苏要叫?”
郁铭洲犹豫了五秒,“……你好?”
尚岚:……
郁宇清:…………
高情商弟弟适当发表自己的见解,“虽然不可能当场来一句老婆好,但……”
同样犹豫了五秒。
好吧,没有见解,他只有满脑子的“老婆好”。
郁卓峰觉得自己有一点见解,“要我说,这些寒暄都没必要,把酒上足了,咱们仨放开了喝,把人喝开心了什么事儿谈不下来?”
尚岚的脸色一下子冷了,“谁们仨,你儿子喝不了你不知道?”
郁卓峰怔了怔,旋即“哦”了一声,也记起了这茬,对郁宇清努了努嘴,“那你心脏不好就别喝了,我和你哥多喝点,指定能把唐苏和他老爸灌得找不着北……”
还没说完就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低气压。
郁宇清幽幽地看着他:老爹,你是认真的么?总造谣我心脏病我就先忍了,可你不但想强迫我哥喝酒,还要灌醉唐苏哥?老实说你是不是跟医院谈什么指标业务了?
郁铭洲同样幽幽地看着他:你要不要听听你到底在说什么。
尚岚不但幽幽地看着他,还缓缓捂住了心脏,“离!!!”
郁卓峰的表情由茫然变为无措,“……老婆?”
最后是郁宇清劝散了这场家庭会议,表示大家还是各自喝杯柠檬水冷静冷静吧,再这么谈下去,他哥的幸福家庭还没组建好,他们的温馨小窝就要先散了。
*
而唐苏那边也同样十分紧张。
唐馨下午三点去接机,接到老公苏明后,连家都没回,直接把车开到了约定的酒店附近,停好车先给自己做了三个深呼吸,“没事小苏,天塌下来有妈妈帮你顶着!”
苏明从车后座探头,“还有爸爸。”
唐馨:“你先给我透个底,他们家的人凶吗?”
唐苏双手交握在一起,有一下没一下的捏手指,半晌点头,“郁叔叔我还没见过,尚阿姨挺干练的。”
唐馨于是又做了个深呼吸,拧开药瓶吃了三片维C,把商业话术绕进脑子里全想了一遍,也没为这场饭局的成功率多提升几个点。
唐苏适当给出安慰:“不过他说不用担心。”
不担心是假的,唐馨觉得当年公司面试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她不认为自己的儿子比对方差,但客观现实还是不得不认——宝贝儿子社恐,进去后肯定一杵一个木头人。
和那出口成章的兄弟俩坐在一起,想想就令人相当头疼。
思来想去,只能从其他领域彰显诚意。
她把后备箱里准备的见面礼放进脑海细细评估了一遍,总觉得九九归一不如十全十美,于是对苏明道:“我还是想把旺财送的项圈给带上。”
苏明慌忙阻止,“别别,那个不太好看。”
唐馨:“小是小了点,但再怎么说那是旺财给小两口的心意,它狗来不了,礼物总得送到。”
苏明:“人家家里又没狗,送去给谁戴?丁铃当啷的不太好。”
唐馨:“戴不戴无所谓,但都是家庭成员,人家弟弟能上桌,咱家旺……”
苏明:“好了好了,别拿咱狗跟人家弟弟对标了,正好时间还早,你想凑整我再和你出去逛逛。”
唐馨还是想再替狗儿子争取一下,但看到唐苏也摇头表态后,略有松动,“来得及么?”
苏明立刻点头,“来得及,肯定来得及!你要是实在想送圈,咱找店买个金镯子也行,就当旺财挑的。”
唐馨:“……也行。”
于是熄火十分钟的车再次启动,顺便把唐苏从车上扔了下来。
唐馨:“你就别去了,随便找个奶茶店坐坐,趁着这个时间再背几条敬酒词。”
表情严肃得像是两小时后就要送人进人生考场。
唐苏本就忐忑的心情更加摸不到底,眼巴巴目送两人离去,奶茶也没心思喝,在背阴处随便找了个半高的石廊道,靠着柱子坐下,翻出便签里已经背了两遍的敬酒词。
背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记住,还困了。
从昨晚就没睡好,现在一个人坐在这里,又困又紧张,他捏了捏脖子,打算闭目养神一分钟。
眼睛还没闭上,耳侧就猝不及防被衣料擦了一下。
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托着他的手背,将手机抬高了几厘米。
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慢悠悠读着屏幕上的文字,“祝叔叔阿姨笑口常开,福寿绵长……”
尾音拖出一抹笑意,发梢蹭着他的侧脸,问他:“看的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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