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里,都惹到了我。”
霍则说的这句话,一整天都盘旋在祁宴脑海里。
难得他善心大发,想找霍则好好谈谈,开解开解他。
结果不谈还好,一谈之下,两人再度不欢而散。
祁宴烦躁的心情全写在脸上。
他是灿阳游泳会所的熟面孔,一路走来很多人都想与他打招呼,可看到他脸上的神色,还有周身弥漫的低气压,到嘴的招呼声就咽了下去。
只有祁宴自己仍毫无所觉。
畅行无阻到了更衣室,冲过澡,换好泳裤,祁宴左右张望了下,走到人最少的那个泳池。
他以要上战场的气势做完一套热身操,旁边也在做操的人看他这个架势,吓得偷偷又往旁边挪了一点位置,就怕不小心招惹了这位煞星。
祁宴随意选了个赛道,一跃而下。
他的指间斜切着划入水中,就像一柄刀刃要将不是固体的水切成两半,动作干净利落。
冰凉的水从指尖一路包围着他,像一层膜套在他身上,耳边是噗噜噜的水声。
祁宴的双腿修长,一上一下如同鞭子般摆动,如海豚摆尾般打水。
他在陆地上时一张罗剎脸,臭得让人只想离他远远的,就怕惹上麻烦。
但当他一入水游起泳来时,室内众人却不由得都将视线集中到他身上。
“这动作这速度……啧啧,完全挑不出毛病啊。”
“废话,你也不看那人是谁,那可是祁宴啊。”
“哦,是他啊,那难怪了。”
其他人的交谈声此起彼落。
都是学游泳的,看见祁宴游泳的姿态,每个人都耐不住心痒,纷纷也转头去找个没人的赛道尝试练习。
游泳是一回事,游得好看也是一回事。
但能游得又好看速度又快,那就是本事。
祁宴到了途中需折返的时机,长腿蹬在池壁上,“嗖”的一下窜出了大段距离,减少了回程的消耗。
游完一个来回,祁宴将泳镜挪到头上,微微喘气。
舒畅。
果然还是在水里自在。
忽然一块码表被人用绳子提着,在他面前左右摇摆,晃得大有要把在水中的他给催眠了的意思。
他抬头,只见出发台旁边蹲着一个面容艳丽的少女。
女孩笑得弯起了眼:“这要是正式比赛,你又能摘下一面金牌,不愧是宴哥,厉害呀!”
祁宴心浮气躁地游了一趟,情绪已经抒发了不少。
瞧见来人,他抬了抬眉,手臂放上水线撑着:“我说这谁呢,又来给人送女婿啊?”
宋葭絮翻了个毫无形象的白眼。
祁宴笑得没心没肺。
这名字打从认识宋葭絮的第一天开始,就给他留下了个深刻的印象。
宋葭絮,送佳婿。
不就是给人送好女婿来的吗?
祁宴:“你也别光给别人送了,要是看到还过得去的就收了呗。”
宋葭絮干脆直接坐在地板上,她把玩着码表,斜眼看他:“我要跟霍教练打小报告,说你怂恿人早恋。”
祁宴耸耸肩:“喜欢谁就先预定啊,万一被人抢走了找谁哭去?”
宋葭絮面色有些古怪,小声嘟囔:“担心我,你不如先担心你自己吧?”
被哥们惦记上都不知道……
后面这句话宋葭絮只敢在心里想,没胆子说出口。
“说话大点声,送女婿的,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你就不用在我面前装淑女了——哦,你好像也没装成功过。”
宋葭絮作势起身要走:“我那是不屑装!嗳,你再这样可就没人陪你聊天了啊!你都不知道你一进到会馆,就像要找谁寻仇似的,只差手上提的是袋子,不是西瓜刀!”
“哪那么夸张?”祁宴轻笑一声,不以为然。
说完他回想了下,好像当时是有几个人想往他这儿走过来的,却不知道为什么中途就换了方向。
他摸了把自己的脸。
难道他表情真的就那么吓人?
宋葭絮又坐了回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说吧,谁又不长眼,惹到咱们宴哥了?”
祁宴脸上笑容垮了下来,又恢复成那个阴沉的样子。
他伸手在水面上胡乱拨弄,冷哼了一声。
“除了姓霍的那个狗逼,还能有谁?”
两人明明是同桌,一整天却都说不上话,偶尔必要性地说几句,还能搞得火.药味浓厚,他光.气都气累了。
偶尔吧,当他真的无心越过了那条“楚河汉界”线,霍则的眼睛就会冷冰冰地扫过来,灵敏得跟眼睛上装了雷达似的。
也就只有这种时候,霍则才会把眼神分给他。
祁宴越想就越是生气,他转过身,纳闷问:“你说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扭捏成这样?我到现在都还不明白他跟我翻脸的原因,问了他也不说,就一个人在生闷气,这是要我去搞个读心术来读他的心吗?”
以前两人座位隔了老远,他要这样阴阳怪气,祁宴也没机会体验到。
可这回不是啊!
他们班主任说了,这次座位要维持一个学期!
等同于有接近半年的时间,两人都是同桌。
看着别人下课都能找同桌唠嗑几句,祁宴就闷得发慌。
“他要真讨厌我吧,他就把话说清楚,我找他要把事情掰扯开,你是没看到他连光是跟我多说一句话,都像受了什么万千苦楚,我简直……唉。”
祁宴发愁。
宋葭絮忍了忍,实在忍不住,很没良心哈哈大笑。
她笑完后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看着没好气瞪向她的祁宴:“你要是会读心了,他肯定跑到你看不见的地方你信不信?”
祁宴瞪大双眼:“不至于吧?”
就怕他怕成这样?
宋葭絮觉得又好笑又无奈,实在看不下去,善意提醒道:“你有没有想过,他这么做的原因,说不定不是讨厌你呢?”
他们三人打小开始就在灿阳这里接受训练,作为同年纪的三人组,难免比其他人要来得熟悉些。
对于霍则和祁宴的这门官司,宋葭絮作为旁观者,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化,她不说了解得十分透澈,却也是知道些七七八八的。
──可能比祁宴这个当事人知道的,都还要来得多一些。
祁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脸上的错愕藏都藏不住。
“啊?不是讨厌还能有什么理由啊?”
宋葭絮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自己仔细品品。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家吃饭啦,你要是想通了什么,就先跟我说吧!”
她拍了拍自己:“心灵导师宋葭絮,为您服务。”
祁宴嗤了一声:“还心灵导师……快走吧。”
把宋葭絮赶走,祁宴自己靠在边缘想了一下,发现还是没有头绪,只好拉下泳镜,又去游了一个来回。
他冲完澡从会所走出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祁宴跨上自行车,脚踩上踏板准备出发,突然“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连带他的脚也失了支撑。
“嗯?”
他双脚撑在地上,低头看去。
──右边的自行车踏板脱落了。
“卧槽,不是吧。”
祁宴把车架好,自己蹲在地上看个仔细。
怎么好好的踏板就掉了?
他试着徒手组装,奈何拧了拧,压根拧不上去。
祁宴皱眉,对着另一边完好的踏板陷入沉思。
他寻思着只靠一边踏板,他能不能顺利到家?
正脑海演练着骑回家的情形,觉得怎么骑都摆脱不离一个“呆”字,祁宴嘴角抽抽,想着干脆推着走回家算了。
一辆自行车从他身边经过,祁宴专注思考,压根没有理会。
可过了没多久,那辆自行车又骑了回来,这次还干脆就停在了他旁边,祁宴反射性地仰头看去。
那人背着光,身后是染着夕色的天空。
少年身上的校服已经换下,穿的是一件深蓝色的运动服。
那件衣服他也有一件,此刻就穿在他自己身上,对于对方也有同样的,祁宴并不意外。
因为这衣服还是他们俩一块去买的。
逛了整间店,最后两人看上眼的只有一件,还都是同款衣服。
“那一起穿出去的话,不就像情侣装了吗?”当时的祁宴特别纠结。
对方挑眉笑了笑,示意他低头看看彼此身上穿着的校服。
“小学开始咱们都同间学校,敢情穿的校服也都是情侣装?”
祁宴恍然大悟,觉得这么讲好像也挺有道理,便毫无芥蒂地跟人买了同样的衣服。
他还以为对方跟自己闹掰了以后,会连一起买的衣服也不愿穿上呢。
“霍则?你来干嘛?”
这是今天第二次,他唤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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