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就在这时，流彩着急忙慌地冲了进来，看见扶着素辉臂弯哭倒欲绝的楼芙雪，一时间惊得连接着要说的话都忘记讲了出来。
倒是楼芙雪先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接过手帕将泪水擦拭干净，起身站直看向流彩。
“何事？”
“啊...对！娘娘，金云不见了！”流彩一拍脑袋，露出些懊恼的神情来。
楼芙雪早吩咐了她将金云跟着，自己却连是何时将人跟丢的都记不得了。
楼芙雪深吸一口气，此刻她面上的泪痕已然拭净，眼尾却仍旧一片殷红。金云离开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虽然今日发生的事件与她事先所预料有出入，但大致还是按着按照她们先前所计划在来。
接下来齐萧然那方要做的，不过是在朝堂上争权，一切尚在父亲可应付的范围之内。
“金云既然离开了，便看好朝云宫，莫再让她有机会钻进来。”楼芙雪语气漠然地吩咐着这一切。
随即她回到寝殿内，让素辉简单地收整了行装。
心头时刻环绕着的莫大恐慌让她无法再安坐于这辉煌的宫殿之中，只因她总是会不可避免地想起上一世，她就是在这冰冷又华丽的殿堂之上，听见了孟雨霏战死疆场的信息。
那是一切倾覆与动乱的开端，宣告她们为这注定没落的国家倾尽全力所做出的最后的挣扎失败。
自重生以来，楼芙雪便反复地回忆着上一世的失败，思考着她接下来该走的每一步。
独独关于孟雨霏这个人，她总是压抑着自己不去多想，纵然无意识地提起，反应过来后也要马上岔开话题。
那骄傲清贵的长公主从来不曾知道，在两人在堂上决裂后的那数个日夜里，有人曾日日守在承乾宫外的长亭中，远远眺望着少女挺拔的身影，又在她出门之前先行离去，避开两人可能会有的交集。
一直相避到如今，到楼芙雪已经坐在去往齐州的马车之上，她仍在恐惧。
遮挡着车窗的帘子被车马疾驰带起的劲风高高拂起，露出窗外纷乱的竟像，楼芙雪自车内颠簸逼仄的空间一路望过去，只觉得人间亦是一片荒唐。
她未施妆点，精致的眉目间是一片深沉的疲惫，这般的疲惫盖过了她眸中向来流动着熠熠清辉的光。
齐州挨着徐京，快马行车只需一整个日夜便能到，伴随着距离齐州越来越近，楼芙雪的心中也越发感觉沉重。
当日在承乾殿中对峙，在诈出齐萧然及其在朝中的势力之后，孟雨霏并未按约定现身，楼迁亦然立时察觉不对，在第一时间派了人去打探长公主行踪。
至今仍未有消息传回。
一整颗心高高悬着，楼芙雪整个人提着心绷得死紧，眼见着齐州还没有到，贵妃娘娘要先撑不下去了，素辉忍不住将车马叫停，打算先原地休息半刻，等楼芙雪状态舒缓一下，再赶往齐州。
只是她方一掀开门帘，蓦地一支冷箭破空而来，几乎是擦着素辉的面朝车内刺去，素辉瞳孔收缩，在昏暗的暮色之中，看清了那箭头处闪耀着一点森绿的荧光。
“娘娘！小心！”
一切发生不过是在电光火石间，来不及回身搭救的素辉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朝着楼芙雪而去的箭矢，奈何那卷着木刺的箭身刮破了素辉的掌心，已然朝着楼芙雪笔直刺去。
不过素辉这一把弄倒是给了楼芙雪喘息的时间，一路上受尽车马颠簸的她本就昏沉脱力，素辉一声警醒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便下意识勉力朝侧面一扑，堪堪躲过了那逼命的毒箭。
然而此刻马匹受了惊吓，拉着车子四处乱冲，眼见着扑面而来的箭雨如天罗地网般织下，一旁潜伏着的刺客们也趁此时机冲了上来。
出宫时楼芙雪便料到有人会坐不住，带了七十名精英装作行商的队伍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这时刺客一现身，后方的驰援登即赶到，和刺客们缠斗在一起。
只是对方派出的杀手实在是太多了，一时之间，场面一片混乱
眼看着车马失控，那车夫还来不及稳住缰绳便被一支冷箭洞穿了胸膛，直直栽倒在了路边。
素辉见状，身子往前探出伸手想要去够缰绳，只是她既要放着偷袭的箭矢又要应付蜂拥而来的刺客，一时间无暇兼顾里头的楼芙雪的情况。
随即在失控的马匹冲过下一道拐弯处时，整个车子不受控制的翻了过去，车内的楼芙雪就这样整个人被急速甩了出去。
而她的身后，正是一方山崖。
惊变只在瞬息只见，被腾空抛出的楼芙雪尚且来不及反应，整个人飞快地下坠，混沌间颅内响起一声闷响，随即左脑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意，喧闹的风声盖过了不远处厮杀的声响。
她意识模糊，将昏过去，最后一道出现在心中的情感，是遗憾。
遗憾什么呢？大概是今生又要如同前世，各自身死两端。
荣贵妃闭上了眼，殷红的血覆满了她大半张面，整个身子就如同折翼的蝶，在这狂乱的风中消逝于众人眼前。
素辉发疯似扑到崖边，却看见那怪峭的山石之上挂着扎眼刺目的血迹，那是楼芙雪自崖边掉落时头部撞击在锋利的岩石之上后留下的痕迹。
素辉凄惶一声嘶吼，再转身，两眼红得如同野兽一般，捡起旁边掉落的刀刃，冲进了人潮之中。
在另一端，齐州的某一处昏暗室内，手拿着一卷绷带正在为自己敷药缠伤的孟雨霏蓦然心口一痛，手中的药瓶滚落在地，白色的瓷片破碎满地。
她几乎是在瞬间本能地察觉到了什么，整个人沉默着站起身来，裹缠到一半的绷带自白皙的肩头滑下，露出她瘦削的后背，突出的肩胛之间，后背上对印着心口的位置上，有着一道扎眼的旧伤痕。
伴随着孟雨霏沉默地呼吸声，那本已愈合的伤痕开始自动朝外蔓延，自肌肤之下渗出殷红的血色来。
...
再睁开眼时，楼芙雪发现自己已经死了，正在黄泉路上排队领孟婆汤。
或许是报应，领路的鬼差告诉楼芙雪，她这辈子骗过的人太多了，要下十八层地狱。
黄泉路上鬼魂哭嚎，她还来不及感到委屈，就被周遭八方青面獠牙的鬼差们吓得双眼通红，整个人畏畏缩缩躲在排队喝汤的亡灵后面。
等到她领汤的时候，楼芙雪颤巍巍伸出手去，却见那鬼差怒喝一声，将她自鬼群中揪出，楼芙雪本就在这地狱中怕得气都提不上来，被这般一吼，登时惊得像只兔子，恨不得蹬着空气原地登天。
那鬼差手中拿着一个册子，比对着楼芙雪的脸，面上一片不解，口中不住地喃喃道。
“奇怪，怎么上面写着早就死了，现在才来报道？”
楼芙雪也不敢噤声，只是睁大了眼睛在一边鹌鹑似地看着，半点气不敢吭。
眼见着那鬼差伴随着内心的疑惑越发深重整个鬼都狂躁了起来，楼芙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恨不得拔腿就跑。
忽然听得一声豁然开朗的：“哦，明白了。”
鬼差忽然朝着楼芙雪走近几步，指着她大声说道：“竟然是帝王之运，全数分给了你。”
“什么东西？”楼芙雪有些疑惑。
“人家折损了自己来替你续命，你倒是好，什么都不清楚。”说着，那鬼差唇边的笑意逐渐冰凉，面容飞速的幻化着，最后化作一副清冷的少女眉眼。
画面忽然似水波一般晃动起来，那熟悉的声音恍如自天外来，变得深沉又混沌。
“你于这张脸的主人有相欠，去将那天命的因果了结再来。”
“鬼呀——！！”楼芙雪惊叫一声坐了起来。
这一定是楼芙雪人生最低光的时刻，她梦见自己本来已经死了，随后又被顶着孟雨霏面容的鬼给吓回来了。
还来不及仔细回忆这个怪诞的梦境，下一秒她的胸腔中传来一片撕裂的痛楚，先前伴随着那声惊吼抽出去的气息竟好像再回不来，楼芙雪一时间整张脸被闷得通红，她浑身都痛，只能躬下背来抽搐着咳嗽，每咳一声牵动浑身的伤，痛得她眼中呛出泪花来。
伴随着吱呀一声开门声，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即一双温暖的手掌抚上楼芙雪后背，给她一下下顺着气。
楼芙雪这才感觉好受了些，逐渐缓过气来。
她抬眼朝四下望去，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看起来很有些年份的小木屋内，而在她的身边，一张苍老慈祥的面容正关切地看着她。
“小姑娘？你终于醒啦，可感觉好受些了？”
猜想着是眼前这位婆婆救了自己，楼芙雪想要出声道谢，才发现自己的嗓音这会已然沙哑难听得不像话了。
好在那婆婆知道自己的意思，朝着楼芙雪露出善意的笑容来，起身为楼芙雪拿来清水浸过的帕子擦面，口中还絮絮念着：“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出门总能遇见些受伤的小姑娘来。”
楼芙雪闻言双眼一亮，欣喜之下也没注意到那老婆婆看向自己时目光中的怜悯之色。
还是没有赶在十二点之前更新到，非常抱歉，之后一定按时日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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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坠崖不死必后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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