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下，发现金云姑娘的踪迹了。”
暗影中的探子现了身，跪在孟取身前。
可负手而立的人听见消息却不见得多么开心。他眼眶通红，后槽牙咬紧，似在权衡着某些事物。
那个劫走金云的人已让他打探清楚了，倒不是什么值得忧心的大人物。
可他却不能够容许那个人有半点损失。
那个人是他至高的荣耀，是他圣命存在的意义。
“对方约定在何时见？”孟取咬牙沉声，眼中已然有了决断的光。
“就在今夜子时，城郊外，对方指名要殿下孤身前去，三里以内若是出现其他高手，她会当场取金姑娘性命。”
“那就依她所言罢。”孟取语调来得那样轻，好像不过是在闲谈一件极其无关的事情。
“是。”来报的死士低头复命，随即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
金云的手脚皆被捆住，由素辉背着她穿梭在密林之间。
她什么也看不见，一开始还嘶声竭力咒骂着，到后来失了力气，只是阴恻恻挂着笑。
“你们少白费力气了。”她在素辉身后开口道：“用你们那颗粗俗卑贱的心来猜测我，你们永远也不会赢。”
见素辉没有理她，她又嘶声粗气骂了起来：“贱人！一群肮脏的贱人！”
从前在齐府上她就总爱这样叫骂，换来的却是更深的折磨。
那时候他还没有变成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血脉金贵，皮囊也出众，有些下人是知道他的不凡的，也曾私下里来帮助他向他示好。
这让齐萧然知道后，越发肆意地折辱他。
那个偷偷给他递过几回糕点的婢女被砍去四肢剪掉舌根扔在了他的床榻上。
刺目的红逼仄眼眶，腥臭的鲜红铺满床榻，他几乎是失声尖叫起来，而从外面跑进来的人赶紧一把将她拥在怀中。
手掌轻抚在他的后背上一个劲的温声安抚。
而他在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又在心头升起了另外一种恶心，恶狠狠将人一把推开，疯狂地揉搓着身上的肌肤：“滚开！下作东西！”
被蓦然推开摔倒的人只是缓慢起身站去了一旁，重新归于阴暗中。
而屋外的齐萧然却在听着他的痛苦，放声大笑起来。
“什么龙种，什么遗珠，哈哈哈哈！！”
齐萧然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快乐，将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握在手中折辱凌虐。逐渐的，只是欣赏那个人的恐惧和悲惨已经不能够满足他了。
于是他开始给金云灌汤药。
那是从梁京城的胡人手里买来的秘方，金云不愿意，他就叫上七八个家仆一起按着他，掰开他的嘴往他喉咙里管。
给齐萧然卖药的胡人曾经特别叮嘱过他，这样的药是用来给黄沙中的那些牲口用的，药性强得很，若是吃得多了，毒性可比药性大。
齐萧然将这话听了进去。
于是金云三日就要被灌上四回药。
一开始他只是发现嗓子坏了，出口的声线低沉喑哑，逐渐的，伴随着他胸脯的隆起，又多了一丝女儿般勾人的魅。
而后，是他身体上真真切切的变化，他这个年纪本该对着适龄女孩有的冲动消失不见了。而他的胸脯日益丰满，腰肢日益纤细。
他终于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样的恐惧一直持续到，齐萧然说要娶他那天。
那时候的他已经称不上是男儿身了，他成了一个非男非女的怪物，成了齐萧然口中的玩物。
他的心终于完全被恐惧侵占，这使得他头一回低了头，向一直以来陪在自己身边的书童求助。
“带我走。”
简短的三个字，那人却二话不说应下。
只是他们甚至连府门都没能离开，就被各自打了个半死。
他终究没能逃得过被凌辱，而一直以来暗中倾慕他守护他的人，被人用绳子捆在了一旁，眼见着这一切发生。
后来，齐萧然觉得腻味了，又将他当作商品往外送，他被一路辗转过了许多胡人的手，人人都想来尝尝云朝皇子的味道。
一直到，他遇见了那个人。
那个在黄沙中雄踞一方，呼风唤雨之人。
那个人用靴尖挑起他的下颚，面上带着玩味的笑，问他想不想要报复。
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
“醒醒。”素辉将金云扔在地上，蹲下身对着她的脸颊拍了一阵子。
金云幽幽转醒，她双眼被蒙住，面对素辉的举动心头生出愠怒来，薄唇绷紧。
“他来了。”素辉平静地说着，望向不远处只身而来的身影，不忘向金云报备：“方圆三里没有高手，他一个人来的。”
“蠢货！”金云忍不住破口大骂。
“某如约而来，不知姑娘可否放人了。”孟取站在不远处，眼底是晦明相错的幽火。
“可以。”素辉说着，抽出一把开了刃的匕首扔过去：“你先自尽。”
“好，但在那之前，某要得一个承诺。”他说着，神色温柔看向一旁躺倒在地上的金云：“在我死后，要如约放人。”
“废话太多。”素辉冷冷呵去一声。
眼见着孟取接过匕首，就要动手的时候。
一阵风从树林中掠来，躺在地上的金云耳尖一动。随即跳起身来，朝着素辉在的位置狠狠踢去。
一旁的孟取也跟着猛攻上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阵幽白的烟雾，等素辉意识到危机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肢体发麻失了气力。
就这样，几个回合下，形势完全逆转。
孟取替金云解开眼上的束缚。
那双眼睛正心仇恨烧着诡异的红。
“杀了她！杀了这个贱人！”她朝着孟取歇斯底里地开口。
孟取应声，拿着先前那把匕首朝着素辉走去。
忽然，破空三枚羽箭朝着他们飞来。
孟取赶紧护住金云抽身退开。
“果然，一开始，阁下的目的只是为了将我引开。”他将还不住颤抖着的金云放好后，眸色幽森盯着从暗处里走出来的庞真。
“下回，就是战场上见了。”
庞真将素辉扛起，毫不恋战转身离开。
“废物！”孟取一转身，就被金云迎面来的一巴掌打到偏过头去。
孟取也不恼，只是微微低下头轻声道：“我只想保证您的安全，在这里对上庞真，我没有胜算。”
他说着，微微抬头，对上月色下金云那双奇异的眼。
里面漾动着的讥嘲依旧让他心跳不止。
他想：“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是您的安危最为重要，锦昀殿下。”
是了，本来他就是这个国家最为正统的继承者，本来他的体内就流淌着最为高贵的血脉。
而眼前的孟取，不过是个得了他的便宜顶替他身份的书童罢了。
在孟锦昀杀了齐萧然，将这个名字和身份送给他之前，他甚至连属于自己的名字都没有。
孟锦昀是赐予他一切的人，哪怕他要毁灭整个天下，孟取也会陪着他，为他赴汤蹈火。
*
“将军！”又有斥候来报：“刚才从地牢中审来的急报，那罗耶早已不在沙漠中，在三个月前，他已经办成商人，带着分了好几个批次的军队先后入关了。如今在军队中的，是他的亲弟弟那无佗！”
“老夫明白了，下去吧。”神武将军看上去倒是对此事毫不意外。
云朝内部有奸细，其人出在皇族中，这是孟雨霏最早给他的信号。
他本想抗旨回京，却不曾那个孩子，而今已然可以独当一面了。
“请祖父镇守边疆，将对方逼得更急，走上穷途之后，自有我来收拾。”
孟雨霏在信中这般回复，而他知道，这非是大话。
她做得到，从来都可以。
“再去前方布援，胡人的军马绝不能越过云朝疆界半步。”
“是！”领命的副将先下了城楼。
留下忧心着的老人，是英雄，又是长辈。
*
“都收拾好了？”楼芙雪坐在软榻上，看着一群整装待发的丫鬟们。
“完全没问题！”流彩答得最大声。
“很好，很有精神。”她说着，抬手随意指了个丫鬟：“好了，你带队，将她们送出城。”
“娘娘，您不是跟我们一起走的吗？”流彩圆嘟嘟的面上现出些疑惑。
“本宫自然不走，本宫要捡个好位子看热闹。”楼芙雪轻飘飘朝她?去一眼，纨扇掩唇状似乏了：“快些走，莫扰本宫清闲。”
向来脑子转不过来的流彩这会却是一下子明白了，眼泪珍珠似地朝外落，她一把扔下手中的包裹，干脆就地坐下来：“贵妃娘娘在哪，我在哪，我才不和娘娘分开。”
其余几个小丫鬟见状，有样学样。
一时间，楼芙雪头大不已。
“本宫可是入了皇家玉碟，皇城在本宫在，真当本宫同你们几个小丫头一样了？想躲哪就躲哪？”楼芙雪抬手，葱般的指尖点在额边，一阵头痛。
“娘娘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奴婢才不要被你傻乎乎支走。”流彩的倔强劲头上来了。
楼芙雪见说不动，也不管了。
“现在不走，到时候得被吓哭。”
“奴婢吓哭也不要一个人！”
荣贵妃不再多话，索性站起身来。
她去望月亮，闭上眼感受月辉落洒在周身时，她便好像被一阵清冷的视线瞩目着。
她有些想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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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锦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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