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箩异顶着黑眼圈与大家吃午饭,卫书来关心问道:"颂宜是不是没休息好?"
箩异看了一眼对面的天衍道人,她面色红润,丝毫不见疲惫。她是怎么做到的?明明自己睡着的时候她还在说。大概是感受到了箩异的目光,天衍道人代她应道:"都怪我昨晚拉着李姑娘聊了一宿话,害她没睡好。"
第二瑾也插嘴道:"我师尊就是这样,面对大多数人爱理不理、冷冰冰,但对和自己合得来的人可热情了,跟麻雀一样叽叽喳喳..."
天衍道人敲了一下他的筷子:"逆徒!有你这么说自己师尊的吗?"
第二瑾扯了扯嘴角没说话,箩异喃喃道:"原来是有其师必有其徒。"浑然不知自己把这句话大声说了出来。
第二瑾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天衍道人握着茶杯的手也抖了抖,溅出几滴茶水。箩异自知失言,连忙找补:"呃,我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我是说名师出高徒,也不对..."舌头都快打结的她用眼神向卫书来求救。
卫书来接过话头:"颂宜的意思是羡慕你们师徒感情那么好。我们和瑾兄相处了这么多天意气相投,只是想不到德高望重的天衍道人也如此平易近人。"
天衍道人笑笑说:"不用紧张,李姑娘的话我听着顺耳得很。我那么多徒儿当中,就属瑾儿和我最相投。师徒好比亲缘,很多时候不是自由选择,所以我从不要求徒弟对我言听计从。难得碰上瑾儿和我能吃到一块儿、想到一块儿去,是我的幸运,也是他的幸运。"
卫书来张了张嘴,应该是想表示认同,却不料天衍道人还没说完:"但瑾儿的风流多情,我是看不惯的。耽误事情不说,还欠下一大堆风流债。这次还不算什么,之前在南城..."
第二瑾如坐针毡,但又不能打断他师尊,只好一路急跑到厨房多加了几道菜色,用佳肴为诱,才勉强阻止了天衍道人将他的风流韵事抖落一空。
酒足饭饱后,一行人按事先说好的再次来到雾沼边。林中与几日前一样笼罩着浓雾,湿气裹着暑热,让箩异感觉浑身黏乎乎的,更别提蜃气带来的不适。因为与玄云子的打斗,雾沼旁边草木七倒八歪一片混乱,只有石蚌岿然不动,好似独立于万物和时间之外。
天衍道人将手抚上石蚌,闭眼感受了一会后说:"这石蚌是由蜃妖石化形成,石中有一股强大凌乱的灵力流,应该就是蜃珠所在。石蚌是蜃妖最后的自保手段,其外壳十分坚硬,寻常武器和手段都无法攻破,而蜃妖因为妖力尽失无法自行化解石化的状态,形成死局。"
卫书来问:"难道就一点方法都没有?"
"有。"天衍道人顿了顿,"用三昧真火将蜃妖烧死,她的妖术自然就会失效。"
"不可。"卫书来摇头,"若强抢蜃珠,我们和玄云子又有何区别。"
天衍道人重新合上双眼,低声问道:"你也听到我方才所说,唯一能让你解脱的方法就是死亡,你愿意接受吗?"
四周寂静无声,片刻后她又说:"明白了,不会让你痛苦太久的。"
她将手移开石头,转向众人:"她同意我们用三昧真火,此火极其霸道,你们都离远些。"
箩异想起那夜梦中大肚子女人的哀嚎,她被腹中异物时时刻刻折磨着,又困在此处动弹不得,肯定很痛苦吧,所以宁愿被焚为灰烬、元神俱灭的都一定要摆脱它。而她刚得到这灵珠时,大概还以为是能助自己修行的宝贝,怎会想到是慢性毒药。好似被糖果拐走的儿童,一瞬的甜蜜竟换来一生的苦楚。
"燃尽万邪,焚化无形!疾!"天衍道人指尖一点,熊熊烈火瞬间将石蚌吞没。三昧真火对妖魔来说是焚骨烈焰,就连只是站在几步外看都让箩异感到周身燥热、似有蚂蚁在爬。她向卫书来背后躲了躲,低下头不敢看那火焰。
如天衍道人所说,火很快燃尽。当箩异从卫书来身后探出头,只见原本巨大的石头已经化作满地灰烬,天衍道人从灰中捡起一颗金光闪闪的珠子:"经过三昧真火的淬炼反而威力大增,这珠子并非凡物。小卫,能否借我一日,让我研究研究它是何来头。"
卫书来做了个请的手势:"全靠前辈的三昧真火才得以取出它,前辈想借多久都可以。"他又说:"劳烦等我片刻,我想为她颂一遍渡灵咒。"
大家都知道,被三昧真火烧死的妖怪会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渡灵咒也起不了作用,但没有人上前阻止他。卫书来双手结印,口中念诵咒文,一缕柔和的白光化作轻风,卷起灰烬形成漫天灰雪,扬向晴空的余烬像是飞鸟摆脱囚笼后落下的残羽。
箩异听到风中有女子温柔的声音:"多谢各位救我出苦海,我无以为报,只能赠大家好梦一场。"
一道凌厉的剑气擦过她耳边,箩异回过神来,侧身翻滚躲过紧接而来的几道剑气。
"发什么呆?是瞧不起我这逐风式么。"对面的李昭云同以往一般跋扈飞扬。
箩异扬唇一笑:"剑招烂,想不到名字也那么难听。刚刚是我故意让你,现在开始我可要认真起来咯。"
二人你来我往,最后箩异以飞针击中李昭云的合谷穴,李昭云手一松,跌落的佩剑也被箩异抢先夺走。
李昭云见箩异停下手中动作,狐疑地问:"你不杀我?"
"杀了你有什么好玩的?"箩异将剑扔给李昭云,"没你的日子可无聊了。等我赢你个几百次没意思了再杀你吧。"
李昭云爽朗地笑:"别以为等到你栽我手上我会一样饶过你。这次我记下了,你险胜一次。"
"什么险胜,是大胜!"箩异声嘶力竭地喊道,李昭云却只留给她一个挥手的背影。
李昭云刚走,又有人御剑前来,穿着相似的青白长袍。她气喘吁吁地递上一个包裹:"呼,教主,不好意思来迟了,今日丹药房实在太忙。这是卫师叔让我带来的最后一批丹药。"
箩异朝她微微颔首:"来来回回送了那么多次药,真是辛苦柳焉你了。这批丹药吃完,九幽教的教众就不怕再被人夺取内丹,我的一桩心事也算了解。呃,对了,卫书来最近好吗?"
"唔。"柳焉眯着眼想了会,说:"饮食健康,作息也规律,应该算是好吧?他自从炼制出隔绝人妖修为的丹药后,在碧落门的地位跃升,大家都很敬佩他,也没人再敢捉弄他了。"
送走柳焉后,箩异有些怅然若失地回到自己房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当然不想卫书来过得不好,但听到他即使没有自己在身边也能过得怡然自得,心里就有点酸酸的。那些"茶饭不思、寝食难安","为伊消得人憔悴"的人类说法,难道都是骗人的吗。
"哼,没了你我也照样过得很好。"箩异赌气地打开包裹准备分派药丸,却发现其中还有由几层油纸裹着的一包东西。
箩异闻着这飘出的油香就猜到里面是何物,炸得酥脆的蚂蚱!刚才心中的空洞立马被这惊喜填满,箩异刚吃几口,眉头又皱起来:柳焉方才说这是最后一批药,不知何时才能再收到他送来的炸蚂蚱呢。想到这她停住了口,将油纸折了折包好剩下的蚂蚱,还是别一次吃光吧,留点念想也好。
被北柯拉着分完药已是晚上,箩异无心睡眠,独自站在屋前的柳树下,满天星光在头顶静静闪烁,好似落下一阵夜光雨,将她淋得全身湿透。
"是不是炸蚂蚱吃太多,撑得睡不着?"背后传来熟悉的低笑声。
箩异满心的欢喜几乎要冲出胸膛,她快步冲向卫书来,差点就要撞上去,在距离几寸的地方硬生生刹住脚步:"你、你怎么来了?"
卫书来迟疑地半张开手臂,又缓缓收回,只轻轻点了一下箩异的头,柔声说:"睡不着,出来散散步。你呢,如果真的吃撑了,我专门为你带了消食丸。"
箩异摇摇头,她看向卫书来,他眼中有点点星光,为什么方才天上清冷的星辰,映在他眼中却是这般温柔和煦呢。她深呼一口气,伸手抱住卫书来,把脸颊埋在他的衣襟中:"我想你了。"
箩异感受到温暖的手掌抚上自己的背,他的下巴轻轻抵住她的头顶,低柔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方才我是骗你的,哪有人散步从山顶散到山脚。我也是想见你了。"
她贪婪地闻着那令人心安的淡淡药香:"你骗我,我不跟你计较。我骗你瞒你,你也不要怪我好不好?你可以生我的气,但不要气太久,气几个时辰就原谅我,好不好?我只有这一件事骗你,我刚刚说想你是真心的,以后我都对你坦诚,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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