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书来突然停了下来,他撤开贴在墙上的手,退回到洞口。
"找到了吗?"箩异问。
"嗯。"他把箩异往洞内的方向拉,自己则挡住了洞口,"找到了让你安全离开的方法。待会它...扑倒我的时候,你就拼命往外边跑。到时候我施的轻身术大概会失效,你不用害怕,朝东一直跑就能到最近的村子找村民求救。"
他逆光站着,箩异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在颤抖,握住箩异的手冰冷潮湿,箩异知道,他在害怕。她向来不喜欢弱者,但如果是一个舍弃自己生命也要保护她的弱者呢?她无法形容此刻心中的异样感觉是什么,但很确定不是厌恶。
"嗷——"棕熊好似也感受到了洞内人的绝望,发出了胜利的吼叫。只差一个飞扑,就能咬住那人的脖颈!
砰!卫书来几乎被这声巨响吓得跳起来,他睁开紧闭的双眼,咦,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他揉了揉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洞内角落里的荧光石也在没有日光照射后开始泛出幽幽的绿光。
他狐疑地转身小心翼翼地摸索,生怕摸到毛绒绒的熊皮,幸好,是坚硬冰冷的石门而已。棕熊被隔在门外,依稀还能听到它用爪子刮擦石头的刺耳声音。
"师尊,拉住石门的绞索好似断了。"箩异说。至于怎么断的,就不必向他说明了。
卫书来不敢相信自己的小命竟保住了,他紧绷的身体几乎要被劫后余生的狂喜冲散架,他有股想要抱住箩异的冲动,手臂张到一半才意识到不适合,硬要收回来又太刻意,只好右手往下打个转放回身侧,左手往上绕弯轻轻拍了拍箩异的头,"呼——你没事吧?"
箩异被他这一套诡异的"拳法"逗笑,幸好洞内昏暗,她看不见他的尴尬表情,他看不见她的过分轻松。"师尊放心,我一切都好。但是。"她提醒道,"绞索断了,熊进不来,我们也没办法打开石门出去。"
"这个我有办法。"卫书来在宽大的袖子中摸索,"我带了传音螺,这些蜚螺都是成对的,一只在我这,一只在丹药房,可以利用它向柳焉求救。柳焉一定会来找我们的。"
他掏出蜚螺时不小心带出了袖中的其他杂物,叮叮当当洒落一地,箩异眼尖,从中捡起一个折成三角的符纸,"师尊,你的平安符怎么一点都不灵验?"
"平安符?我没有戴啊?"卫书来迷惑地将符纸摊开,凑近一块荧光石去看符上的字样。
箩异还没来得及发问,只见他生气地把符纸揉作一团砸到石头上:"可恶!太过分了!"
"又是那个会让人做噩梦的符?"箩异刚想捡起来看,却被卫书来拦住了:"不要碰,这是引兽符。"
听名字就知道,带上这道符会吸引野兽接近,他们刚才的经历已经验证了它的功效。
"平日小打小闹就算了,带着这道符到山林里真的会害死人的!"他忿忿不平,荧光石的绿光衬得他的表情更委屈了。
"怕不是恶作剧这么简单。"箩异说,这样一来,之前她推断有人要谋害卫书来就更可信了。
"唉,难道说还有人觉得我是叛徒,要清理门户?"他有些泄气,"等出去之后得拜托柳焉跟掌门好好解释才行。"
"你觉得柳焉会来救我们吗?"箩异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有机会把这符纸塞进你袖子里的人可不多,更别说她本来就是掌门那边的人。"
卫书来不肯相信:"最近丹药房里人来人往,说不定有人趁乱行事。至于柳焉,她肯定不会帮掌门害我们的,不然她怎会主动告诉我们掌门的意图..."
"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先取得你的信任,好趁你没有防备的时候下手。"箩异发觉自己越说越不符合李颂宜的形象,连忙往回找补,"啊,这都是我乱猜的,师姐最多就是骂我们偷懒而已,肯定不会害我们。"
"嗯,我也这么觉得。"卫书来看着手中的蜚螺,"她十几岁就拜长风师兄为师,我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很清楚她的为人。我相信她一定会来的。"
困在暗无天日的洞中,时间变得格外漫长。被寄予厚望的蜚螺一动不动,根本无法察觉它和普通海螺有任何区别。
箩异正在思考该用什么计谋假装石门可以自动打开,冷不丁听见卫书来问自己:"颂宜方才的兽语学得有模有样,是从何处习得?"
"是、是姐姐教我的!"总不能说是飞凤或者□□的吧。
"原来如此,昭云师侄的才学可谓集百家所长。我还以为,如果她遇到猛兽袭击,会直接召出飞剑呢。"
箩异默默同意,李昭云的作风的确更像"我的剑,比任何话语都好使"。
卫书来又说,"其实你聪明伶俐,学什么都很快,只能窝在丹药房实在太屈才,应当和昭云师侄一样,拜个德高望重的人为师,闯出一片天地来。"
"师尊要是觉得我碍事直说便是,不用拐着弯把我往外推。"她可不惯着他的扭捏。
"不,一点都不碍事。"卫书来慌张地摆手,让箩异想起之前棕熊用爪子"哗哗"扇着掌风的"熊"样,"我只是觉得自己不配当你的师尊,也怕别的弟子会因为我看不起你。"
"姐姐那样子就很好么,整天打打杀杀,虽然是很,呃,是有一点强,但也不见她因此很高兴,总是臭着张脸。我觉得师尊你比她好多了。"这是真心话,"至于派中其他人么,总有一天也能看到你的好。"看不到就按着他们的头看,箩异下定决心,给李昭云报完仇,走之前高低得给卫书来弄个长老当当,不,要当就要当最大那个,当掌门,把青溯那个老不死的踢下去!
好似被箩异的话鼓舞到,卫书来放弃了紧盯蜚螺,站起来说:"老等着别人来救,我这个师父可立了个坏榜样。我们一起找找这石洞有没有别的出口吧。"
箩异欣然应允,找到出口就不用烦恼怎么假装"不小心"拉起这千斤重的石门了。
洞内空气浑浊,不宜点火,荧光石的光芒不够且多堆在地面,导致半身高度以上难以视物,二人只好砸下小块荧光石戴在身上以方便找寻彼此,再兵分两路在相对的两面石壁摸索。
箩异不知不觉踱步到了石洞最深处,这里墙边层层叠叠绕了一圈荧光石,比洞内别的地方都多,却更昏暗,此处的荧光石只有边缘泛光,中央黑漆漆的,像包裹了什么东西。
她蹲下去看,的确,通过半透明的荧光石外壳可以看到里面有几个圆球状的物件,但看不真切。箩异把脸贴上去,终于看清楚了,石头里是叠在一起的人头骨!阴森的眼窝和空洞的嘴巴,再被幽幽的绿光映着,箩异几乎以为它们在咧嘴大笑。
每个头盖骨只有半个巴掌大,绝不是成年人,甚至不会是刚出生的婴孩,只能是尚在母胎中的胎儿。是谁将那么多未足月的婴儿埋在这些石头里面?在他们的母亲身上又发生了什么?
寒意爬满箩异的后背,若能和敌人正面对决,她不会畏惧分毫,但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氛围,加上不知道藏在何处的敌人,总让她心生恐怖。
忽然有人拍她的背:"颂宜,看什么这么入神?"
若卫书来晚半瞬出声,恐怕已被箩异的本能反应撩翻在地。她指着石头:"师尊,你看,这石头里有好多婴孩的头骨。"
"啊!"卫书来惊呼,但当他贴近看了看,很快恢复平静解释说:"莫怕,这不是婴孩头骨,是金鱼草的种子荚,形似人骨罢了。此处大概几百年前还是高山,金鱼草的种子萌芽后剩下种子荚埋在土里,日月变迁,包裹它的泥土也结成了石头。"
"金鱼草?但这一点都不像金鱼。"
"它开花的时候形似金鱼鱼尾,由此得名。"
箩异好似有印象,在妖族中他们管这种花叫"幽冥金尾",妖怪若误食其花粉,不消半日便会全身溃烂而亡。
"它的花有毒?"
卫书来却摇头:"对人无毒,不过听闻是妖族畏惧之物。"
箩异突然想起之前卫书来要找寻对一族无害而对另一族有毒的药材,这金鱼草正好符合要求。她暗示道:"如果人吃了这花,妖再吃人,妖会不会毒发?"
"如果那妖将人生吃或饮血,自然也会中毒,但如果只是吸取灵气则不会有事。"
箩异郁闷:毫无收获,反而白白被吓了一顿。
正在此时,伴随着一阵轰隆隆的巨响,沉重的石门缓缓升起。洞外的阳光瞬间将黑暗吞噬殆尽,箩异和卫书来被晃得睁不开眼。
"师叔、师妹,赶紧出来。我的法术支撑不了太久。"是柳焉。
二人飞奔出洞,比起得救,卫书来好似对来者是柳焉更感到高兴:"太好了!师侄我没看错你!"
箩异愈发摸不准,柳焉行事怎么总是出乎自己意料?每次以为她是坏人,她都能马上做一件好事以示清白。
柳焉却顾不上和他们寒暄,她指着地上一片被压倒的花草,还有不少折断的嫩枝:"这里有熊的很多脚印,一些树上还有它的爪痕,一直往东边延伸。恐怕它见围堵你们不成,转头往村里去了。此熊看来异常凶猛,我们得赶紧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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