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英帝国学院的确有当众送花的传统,不过这种行为代表的是“示爱”——不知从哪一届开始,台上的人如果接受了其他同学送来的花束,就意味着当众承认两人的关系。
帝国风气开放,学校对此并不制止。
席宸去年参加校运会时,曾在领奖台上被好几个Omega送过花,他一束都没接。
今年不一样,他希望接到柏的花束。
柏很可能拒绝,这是席宸不敢说明真实情况的原因,他心底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所以仗着柏转学过来,不清楚这所学校奇葩的传统,想通过这种略显龌龊的小手段,迫使柏承认跟自己的关系。
虽然很上不得台面,但席宸就是想要。
他趁柏去校门口取礼服的时间,来到地下车库,从座驾后备箱里将提前准备好的花束取来。
鸢尾花、洋甘菊、白玫瑰、风铃草……每一种花都有它特殊的寓意。
取完花的席宸回到宿舍——柏说了待会儿会回来换衣服。
期末典礼在下午,典礼结束后还有一个同学聚餐,席宸琢磨着待会儿该如何说些好话,讨柏开心一些……凯文的事情又不是什么大事,何至于闹到吵架的地步。
这样想着,他走进路德院,上了二楼,见柏的宿舍里有动静,显然是先回来了,于是便在柏门外等。
片刻后,随着宿舍门“咔哒”一声,换好礼服的柏走出来。
席宸的目光自然落到他身上,在柏猝不及防的表情中,他将柏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纯白色的礼服,布料上有些暗纹,修身又略带休闲的风格,跟典礼的气氛很配,在腕口和领结的部分配了些丝绒蓝的布料装饰,加上一条淡蓝的领带……不得不说完美契合了柏的样貌,的确是量身打造的质感。
只是整套礼服都是纯白的,席宸想,按理说应该有些配饰,比如丝帕、胸针什么的……
说起胸针,席宸忽然问道:“上次我送你的那枚鸢尾花胸针呢?”
配起来似乎正合适。
柏愣了一瞬,视线莫名有些躲闪:“在家里,没有带过来。”
“哦……”席宸有些遗憾,想了想,从手里的花束中挑出一朵蓝色鸢尾花来,折断长茎,别在了柏胸前的口袋中,“挺搭的。”
他以为柏喜欢鸢尾花,况且这套礼服就像是为鸢尾花的蓝色精心设计一般,若是有那枚胸针的话,应该会更好看一些。
不过这样也行,柏穿什么都好看。
柏低头看了那朵鸢尾花一眼——其实姑母并没有忘带那枚胸针,只是他把胸针刻意留在了宿舍……出于各种复杂的念头,他不太想在这种场合佩戴席宸送给他的东西。
可对方还是把心意强行别在了他胸口。
柏没好说什么,又从席宸手里接过那束巨大的手捧花,皱了皱眉:“这……也太浮夸了。”
席宸:“万一到时候还有别的人要送花给我,你自然要比他们抢眼。”
柏:“?”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
下午,期末典礼在校园礼堂内举办。
现场气氛隆重且热烈,除了大一年级的所有学生,校长,董事,年级主任,各色有名望的教授和校友……柏认识和不认识的师长都在台前坐着。
席宸也在前排,等待接下来的上台演讲。
整个典礼的流程基本就是不同人在台上发言,由于查英帝国学院的地位,学校请来的讲演者也颇为重量级,基本都是各行各业的大人物,学生们在台下听得聚精会神,为自己的未来和专业方向做考量。
到了年级主任发言的环节,典礼已经接近尾声,柏记得席宸的讲演就在年级主任之后,作为整场典礼的收尾部分,席宸说过自己的稿子不会太长,因为“到时候大家都等着吃饭,也没心情一直听人絮叨”。
的确,在场不少同学都已经坐不住了。
柏的旁边坐着一个棕色头发棕色眼睛的男生,名叫杰里,跟他是同班同学,两人平日里并不太熟,也没怎么说过话,但或许是有些无聊,杰里忍不住朝柏看了一眼,问道:“你这花打算送给谁啊?”
柏看他一眼,说:“席宸。”
“哦~”杰里眼睛里闪出一丝略显促狭的笑意。
柏被对方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问:“怎么,有问题吗?”
杰里忙说:“没有没有!咱们学校一直是这么干的!”
柏:“哦……”
果然是学院的传统。
但杰里忽然又问他:“所以你跟席宸……是真的吗?”
柏:“嗯?”
杰里:“毕竟校园论坛里都在传你们两个的事。去年校运会席宸上台领奖,也有不少人给他送花,但席宸一束也没接,今年怕是没人敢送了,你这……他应该会接吧?”
柏:“??什么意思?当……当众告白?”
杰里“啊”了一声,低头看看他手里的花:“你不是吗?”
柏莫名奇妙:“我不是什么?”
杰里:“你不是要给他告白的吗?”
柏:“???”
片刻后,他从杰里口中弄清了查英帝国学院给人当众送花的真实含义,柏整个人几乎僵在原地,许久才反应过来。
席宸居然在骗他。
他看了眼坐在台前第一排,预备着要上台演讲的席宸,心底忽然冒出一股无名怒火。
他知道席宸想做什么:逼着他承认两人的关系,用这种近乎恶劣的手段!
有病吧!
这段时间以来,柏觉得自己已经足够配合,什么论坛绯闻、八卦谣言……他不过是一个被迫从Alpha变成Omega的傀儡,妥协跟对方相处就罢了,压根不想上演什么热恋情深。
况且,席宸的联姻对象本该是他姐姐!
什么预言、诅咒、帝国未来的危亡……这一切本该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可以把这一生奉献在军队和战场,而不是席宸的床笫上!
柏压着心底难以言述的委屈和愤怒,片刻后,他丢下花束,在杰里诧异的眼神注视下,转身离开了礼堂。
*
柏回到宿舍,换掉礼服,迅速收拾东西。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公然违背学校的纪律,在典礼这么重要的场合,独自一人从观众席上离开,在场不少人都看到了他……席宸或许也看到了,但柏无所谓。
随便吧。
他不要再跟席宸维持这样的关系下去,他要回金彬区,向外公问清楚所有关于姐姐的事情,他要摆脱这场被谎言逼迫的联姻,重新过回自己该过的生活。
柏将礼服塞进姑母来时给的那个手提袋里,动作太大,扯烂了袋子的提手,那枚被他遗留在袋子里并未佩戴的鸢尾花胸针掉出来——胸针并没有落在家里,而是柏不想戴它。
柏塞了几次,发现那枚胸针跟他作对似的,每次装进去都要滑出来。
他心烦意乱,索性随便揣在衣服口袋里,拎起破损的袋子和背包离开宿舍。
然而在下楼时,那枚胸针又从他衣服口袋里滑了出来。
柏:“……”
真是受够了。
他弯腰捡起胸针,走出路德院随便找了个垃圾桶,将胸针丢了进去。
然后一抬头,看到席宸在前方十几米的地方站着。
柏:“……”
席宸穿着一身黑色礼服,手里甚至还拿着演讲稿,一眼不差地看清了柏将胸针丢弃的动作。
柏怔在原地。
他不知道席宸是发表完演讲才跑出来,还是干脆放了现场的鸽子……他想过席宸必然要质问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席宸站在空无一人的校园主干道上,眼神不经意瞥向那只丢了胸针的垃圾桶,他表情有些迷茫,又似乎无法确认般问道:“为什么忽然离开?不是说好要……”
就在刚才,他看到了柏放下花束离开礼堂的背影——席宸本不该这么敏感,因为柏可能只是临时出去一下,上个卫生间什么……但他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所以追了出来。
“什么为什么?”柏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很快回过神,心底的怒气尚未消散,“你在骗我,我凭什么要当着所有师生的面送花给你?”
“……”席宸沉默了一瞬,柏这话多少有些伤人,但他吞咽下这些不适,解释道,“我以为你不会介意。”
毕竟他们已经相处了这么久。
“我怎么可能不介意?”柏近乎咆哮,一时间甚至说不清自己究竟在愤怒什么,“你心知肚明,否则为什么要骗我!你知道我绝不会答应这件事!”
“可这只是一个……玩笑。”席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玩笑?呵,我管它是什么,玩笑也好,取闹也罢,还是你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我已经付出了够多,席宸,不要再逼我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什么叫多余的事情?”
“让开!”
柏懒得跟他多费口舌,从他身边越过,但被席宸一把拉了回来。
席宸:“你要跟我解释清楚。”
柏:“解释什么?解释我为什么没有被你骗,当着众人的面像傻子一样拿花向你告白吗?”
席宸抿了抿唇,想说什么,片刻后却又看了旁边的垃圾桶一眼,道:“你说你把胸针忘家里了。”
柏张了张口,刹那间沉默下来。
那个动作的确很伤人,但柏咬了下后槽牙,心想,他为什么要在乎?
他冷冰冰道:“席宸,我不喜欢你。”
所以也不喜欢你送的东西。
席宸看了他半晌,那一瞬间柏已经已经预想好了对方的反应——席宸早说过这是一场政治联姻,政治联姻里不需要对方的喜欢。
席宸或许会嘲讽他,或许又会跟他说什么“配合”、“相处”,但柏不在乎,他早做好了跟对方撕破脸的准备,否则也不会从礼堂跑出来。
却没想到席宸沉默片刻后说:“我知道。”
他眼睛里透露出些许难过和失意,还有些微不可见的自嘲……席宸当然知道柏不喜欢他,正因为这样,他才忍不住用这么低劣的手段,迫不及待想让柏承认跟自己的关系。
他本该给柏时间的。
可实在忍不住。
席宸低声向柏道歉道:“是我不好,我不该用这种幼稚的玩笑瞒你。”
柏有些惊愕,一时间难以置信地愣住,神色复杂地望着他。
席宸微垂着眉眼,低着头,试图去牵柏的手:“你别生气,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还有凯文的事,我也绝不会阻止你们交朋友。”
柏叹了一声:“席宸……”
席宸注意到对方逃避自己的手,神色僵了一瞬。
柏皱着眉头,有一瞬间,他几乎分不清席宸如此妥协和温柔的态度,到底是出于算计,还是真心。
他竟觉得席宸在爱他。
爱。
一段政治联姻里本不该有的东西。
柏沉默片刻,最终闭了闭眼睛,破罐子破摔地说:“席宸,我姐姐可能还活着。”
席宸皱起了眉:“什么?”
“我说,我姐姐很可能还活着……”柏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我有证据,也几乎证实了这件事,而她,才是本该跟你联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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