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魔法武器研究的事，柏的日程也逐渐忙碌起来。
他来往于学校与那片秘密的厂区，偶尔会回席宸为他在校外安置的住处，紊乱期的情况比先前略有好转，发作的不再像以往那么频繁，席宸说过段时间会陪他到阿斯加尔医疗中心复诊……
至于学校的课业，柏按部就班推进着，与新同学的关系大都维持在不冷不热的状态，先前与伊尔的那些鸡毛蒜皮早被抛开，两人在卫生间发生冲突后，对方再没厚着脸皮来打扰过他。
柏落了个清净。
这天柏回到住处整理东西——时间是周五傍晚，第二天他要到厂区、也是那个被命名为“机械魔法实验室”的地方，同亚伦少校研究一种阵法：
这种阵法通过机转石的转换，可以释放出超越先前阵法几倍的威力，但无论如何控制注入魔法的力度，都会令机转石在释放魔力后崩解，也就是说只有一次性的功效。
柏觉得是阵法勾勒的过于复杂，正在想办法精简……他有许多图纸和参考典籍都在这栋房子里，毕竟是机密事务，不方便将资料带到学校。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有人问道：“少爷，您睡了吗？有些事想跟您说一下。”
是柏的司机，声音略有些忐忑、似乎怕打扰他，但又不得不上门来。
柏收起桌上的资料和图纸，让对方进来。
门被推开，进来一个身材中等、面容沉肃的中年男人。
这是外公为他安排的人手，名叫巴顿，平日里少言寡语，兢兢业业，除了日常的行程，几乎很少跟柏交流什么。
柏诧异于对方在这个点来找自己，以为司机家里出了什么状况，要来向自己请假。
结果巴顿张口便说：“少爷，这几天似乎有人在跟踪您。”
柏：“跟……跟踪？”
巴顿点头：“我留意有一阵子了，今天夜里，我出门买宵夜时，又发现了他们的身影，就在我们住宅附近蹲守。其实从上周开始，这些人已经开始尾随在我们车后面，他们的目标是您，但因为您一直没有单独行动过，所以似乎还在观望。”
柏颇感吃惊道：“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发现跟踪就算了，还能判断出对方的目标是自己，甚至笃定对方在等着柏单独行动。
巴顿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以前是做警探的，因为失手杀掉了一个小偷，公爵帮我说过几句公道话……这种跟踪追捕的事情我有经验，对方一直在观察您，还在您上学的路上蹲守过，显然已经摸清了您的行程。”
柏脸色严肃下来。
巴顿又说：“公爵当初交代过要保证您的安全，我平日里也多留意，知道您最近在做一些重要的事……若只是些惹是生非的小混混，我自己也能处理，就怕牵扯到别的，所以跟您说一声，看少爷要怎么处理。”
柏沉默片刻，问：“你有看清对方几个人，都长什么样子么？”
巴顿：“三个，模样没看清。”
柏想了想，第一个念头是陈曾经交代过的“会被某些势力盯上”……但他接手魔法武器研究也没多久，甚至都没经常到那片厂区。
柏找到了陈当初留下的电话，想了想，给对方编辑了一条短信：
「陈叔，司机说我从上周起就被人跟踪了，对方身份和目的不明，要怎么应对？」
不久，陈发来了一条消息：
「啊？」
只有一个字，用于表示惊讶。
柏：“……”
他忽然觉得这人能跟席宸处成那种吊儿郎当的德行也不是没有道理，乍一看给人一种很不靠谱的感觉。
但陈很快发来了第二条：
「你明天是不是要过来？先别来了。我给你另外一个地址，如果还有人在跟踪，就让司机送你到这个地方，记得来之前给我发消息，我会会他们。」
随后又发过来一个地址。
柏看了那地址一眼，跟巴顿交代了几句，让对方先离开。
想了想，又编辑了一条消息，在聊天软件上把事情跟席宸也说了下。
席宸立刻给他打了视频电话过来：
“怎么回事，小柏，你有没有受到什么威胁？”
“我没事。”
柏看到视频那边的席宸似乎在克拉卡帕宫，室内是厚重典雅的古式装修风格，他桌前堆着许多文件，显然正在处理事情。
时间是夜里十点多，柏整理完图纸和资料，本已经准备睡了，但席宸似乎还要熬很久……柏看着视频画面中对方略显疲惫的脸，忽然有些于心不忍。
即便席宸时常在他跟前表现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但这段时间来，柏知道对方一直在连轴转，既要处理各种王室事务，还要兼顾学业以及为服兵役准备的体能训练，几乎没有任何喘息的空挡。
他想劝对方早点休息，话到嘴边，又觉得是个很没用的安慰——席宸能早休息的话也不至于疲惫到让他看出来。
于是便不想再打扰对方，柏正要挂断视频，席宸：
“别，再多陪我一会儿。”
“……你有事要忙，我不想耽搁。”
柏说的是真心话，他的确不想让席宸为自己熬得太累。
但席宸在屏幕那边有些不满：
“哪里耽搁？你别挂视频，我处理我的事情，你去忙你的，让我知道你在，好不好？”
“……”
还有这种相处模式？
柏无话可说。
他找了半天从房间里翻出个手机支架，在桌子上摆好手机，自己到浴室洗漱了一番，片刻后，穿着睡衣从浴室走了出来。
席宸在视频里埋头工作，听闻动静后透过屏幕看了柏一眼，目光停留稍许。
柏半干的头发在额前搭着，拿起水杯正在喝水，白皙的喉结上下滚动……席宸想到自己曾亲吻过那里。
半晌，柏放下水杯，透过屏幕与席宸对视片刻：“再看下去你今天晚上都别想把事情处理完了。”
席宸：“……”
他埋下头继续盯文件。
柏跟着坐下来，翻了会儿学校里的课业，见时间差不多了，才凑到屏幕前，对席宸说：“我要睡觉了。”
意思是要挂断视频。
席宸：“别挂……就这样睡吧。”
柏：“？”
他看了席宸半晌，席宸眸子里涌动着近乎强烈的眷念和思恋。
即便再对这场联姻没有感觉，柏也很难不意识到对方是真的喜欢自己。
柏沉默片刻，实在难以辜负如此炽烈的情感，最终答应道：“好。”
而后又补了句：“你也要早点休息。”
席宸点头答应他，手上的工作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柏将手机从支架上取下来，放到床边，熄灯前又看了席宸一眼。
柏：“晚安。”
席宸：“晚安。”
*
第二天柏醒来时，床头的手机已经耗尽了电量，呈现一片黑屏。
也不知道昨晚的视频通话究竟持续了多久……席宸大抵是一直没有挂掉，否则不会一大早连开机的电量都没剩下。
柏把手机充上电，起床洗漱过后，下楼去吃早餐。
司机巴顿不久便来找他：“少爷，那几个跟踪的人还在，一大早就在房子外面徘徊，伪装成路人，但我一眼就看了出来。”
柏“嗯”了一声，将杯子里最后一口牛奶喝完，对巴顿说：“走，去我昨天给你的那个地方。”
他上楼换衣服，将充好电的手机拿出来，先回了几条席宸一大早发来的消息，又给陈发短信，告知情况。
陈：按计划行事。
柏穿了一身休闲服，扮作一副随便出门兜风的模样，在门外上了车。
陈给他的地址是一片郊区，柏查过地图，那里属于纽宾区与牟明翰区的交界处，有几片郁郁葱葱的林子，从车程上看与柏的住处相距并不太远，大概一个小时可以抵达。
柏透过后视镜，偶尔能发现一辆尾随的车子……对方也很谨慎，与他们保持着相对较远的距离，直到出了城区，路上的车辆逐渐少起来，柏看到那辆车子始终不近不远地随着。
到了一个郊区的服务站点，司机巴顿下车，假装给柏买东西——这是柏与陈约定碰头的地方，柏透过车窗玻璃，看到陈……还有席宸在一个休息室的角落里坐着。
柏：“……”
席宸过来干嘛？
他昨晚必定熬了一个大夜，柏想让对方多休息一会儿，早上还特意发了消息让他不用担心。
谁承想这家伙在聊天框里答应，转头就又跟了出来。
柏有些无语，给席宸发消息：
「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让你忙自己的事么？」
席宸：
「哪有那么多要忙的？再说你的事更重要一些。」
柏：“……”
简直是胡说八道。
别人说自己不忙或许是在谦虚，席宸纯粹是在糊弄他。
柏懒得跟对方掰扯，现在劝席宸回去也不现实，索性回复对方：
「下次再骗我这种事就不跟你说了。」
席宸：
「你不说陈也会告诉我。」
柏：
「那以后就我自己处理。」
席宸：
「别……小柏，我只是担心，跟过来看看。」
「下次一定跟你商量一下。」
「呸呸，这种事干嘛有下次……那几个人待会儿被抓到，有他们好看！」
柏：
「席宸，我不想你太累了。」
聊天框那头沉默了好久，几分钟后，席宸发过来一句：
「不累。」
「跟你在一起，一点都不累。」
……
司机巴顿不久拿着饮料和零食回来，跟柏打了声招呼，重新发动汽车。
柏放下手机，隔着车窗与休息室里的席宸对视一眼，通过后视镜注意到原本在另一侧停靠的跟踪车辆也发动起来。
两辆车一前一后离开，陈跟席宸很快也起身，上了另一辆车。
三辆车排队似的在公路上相互跟着，各自保持一段距离。
柏很快到了陈指定的那片郊区，这里是一片草坪，有湖，周围丛林掩映，景色优美，像是平日里供人野营或者钓鱼用的。
四处人不多，甚至寥寥无几，柏下了车，像模像样地拿着露营垫子，找了个湖边僻静的角落，随便一坐。
他在等那些跟踪的人找上来。
巴顿既然说对方的目标是自己，柏就给他们创造这个机会。
估摸着对方的脚程，不久，巴顿依照先前的约定，找了个上卫生间的说辞，从柏身边离开。
柏拧开一瓶矿泉水，观望湖边的风景，不知不觉中，感到有些困意。
可昨天也没有睡很晚……
这样想着，柏又喝了几口水，促使自己清醒——其实对方如果真是一群有经验的人的话，看到自己如此守株待兔的作风，或许会有些警觉，毕竟没有哪个学生会闲的没事一个人跑到郊区看风景。
但无所谓，他只需要把那些人引过来，有陈和席宸在后方围堵，就算这些人临时发现不对，席宸也不可能让他们从眼皮子底下离开。
如此想着，柏实在忍不住，闭上眼睛打起瞌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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