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困在封山的大雪中,群狼环伺,陈把他捡了回来……
这些词句组合在一起,柏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会是描述席宸幼年时期的句子。
他是苏茜公主唯一的儿子,帝国律法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女王再怎么大意,怎么会让席宸在八岁时独自一人落到那种境地?
柏皱起眉:“这是怎么回事?我以前从没听说过。”
亚伦少校:“那个时候你还小,王室瞒下了不少口风……我也是误把陈当成人贩子,被他打伤后,这家伙向我赔礼道歉解释,才说出来的。”
柏想起席宸先前介绍陈跟他认识时,曾提过一句,说陈以前救过自己。
没想到是这种救法。
“你对这件事很在意?”亚伦少校此刻的应激症状缓解了不少,看了眼柏,心里多少升起一些愧疚,觉得耽误了柏的时间,“我没有过多打听,你想知道的话可以找陈问问,实验室里这些东西我来收拾一下。”
周围的办公桌和地上散落着各种文件,是亚伦少校方才难以克制身体和情绪时,跌跌撞撞搞乱的。
柏摇摇头,并没有急着离开,他又安抚了亚伦少校稍许,说服对方到厂区的医疗室坐一会儿,监测一下心率和血压。
陈一直在外面等,见柏带着亚伦少校出来,才稍稍松了口气。
待医师们接走亚伦少校,陈转过头,向柏点头谢道:“多亏有你,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给席宸交代。”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走到外面似乎打算放松一会儿。
柏跟过去:“陈叔,席宸以前说你救过他,我刚刚从亚伦少校那边听到了一些细节,你……能不能给我讲讲?”
陈转过头,有些意外地挑眉看他一眼:“你想知道这个?”
柏点头。
陈皱着眉头看了他一会儿,不知想了些什么,片刻后,掐灭了手中的烟头,冲柏招手:“也没什么不可以。既然是你的话,唔……这些事当然可以说说。”
*
事情发生在席宸八岁那年。
陈告诉柏,他曾是路德皇帝麾下的一名将士,在路德皇帝逝世后退役离开,仗着一身从队伍里淬炼出来的战术魔法和枪法,独自一人前往帝国北部山区的什蒙山附近,在山脚下的村子里买了栋住宅,上山野猎消磨时光。
那是一个冬天,山林里的冬季比任何地方都更冷,大雪落下,本就难行的山路完全没了踪迹,没人会在这种时候上山,猎户们也不会,但陈不是一般人,他上山是为了寻乐子,有些野兽只会在雪后初晴时出没,比如群狼。
陈在追逐狼群踪迹时,发现了被困在山中的席宸。
席宸大概是在下雪前进的山,雪落后便在林子里迷住了,他手里拿着一根魔法棒——小小年纪的他,胳膊还没魔法棒长。陈追逐的那群狼早盯上了他,席宸也意识到了,在想方设法逃脱,可他早已在迷路中耗尽了力气,几乎没法再召出任何魔法……
陈说,他但凡晚去十分钟,席宸就要被群狼咬死。
那个时候的陈自然不晓得席宸的身份,只以为这是哪家猎户的孩子,他带席宸回了自己落脚的木屋,打算等雪化一些,便将这小孩儿带回村子,托人打听打听。
席宸很快发了高烧,陈木屋里的医疗用品少得可怜,只有一些最基础的止血带和酒,陈说,他也没想到能把这小子救活过来,席宸当时在那间屋子里昏迷了三天,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他爸爸。
“他爸爸?”柏发出疑问。
席宸的父亲名叫席与风,出身于东共和国与北极诸国联姻的世家贵族,十九岁那年独自一人前往西魔法帝国求学,二十三岁对时年二十一岁的苏茜公主一见钟情,迅速热恋结婚。
可就在席宸六岁那年,王室忽然爆出席与风毁弃婚约、离家出走的丑闻,随后这位驸马便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有两年的时间再没在公众视野中出现过。
女王在沸议蒸腾的八卦舆论下愤然宣布苏茜公主离婚,并单方面判处席与风驱逐出境,但两年后,有人声称在帝国北部边境看见了席与风的身影,然而王室很快否决了这条传闻,却又在不久后突兀公布了席与风流落在外、因病身亡的死讯。
“席与风当时的确在帝国北部边境的什蒙山附近,但王室不想让这件事传出去……”陈解释说,“一方面因为席与风的死因,其次,席宸当时背着整个王室去找他爸爸,一口气失踪了两个月,王室无论如何不敢把这件事闹出来。”
一口气失踪了……两个月!?
柏匪夷所思。
陈说,当时他听闻席宸要找他爸爸后,一边埋怨哪个不靠谱的猎户在这种天气里把小孩带进山,一边从席宸口中询问关于他爸爸的消息。
“但席宸并未直接告诉我他父亲的姓名,而是拿起魔法棒,给我展示了一段血脉占卜的高阶魔法。”
所谓血脉占卜,即通过血亲之间的神秘学牵连,以消耗自身骨血的方式,对另一方进行预测——席宸当时的做法是割破腕部,将鲜血滴入碗中清水,利用清水中血迹流淌的方向,指引其父亲的位置所在。
陈非常惊讶,这种涉及占卜领域的高阶魔法,只有贵族世家才会保留和传承,别说一个八岁的孩子,就是当时的陈都从未见过。
他立刻意识到席宸的身份可能不一般,出于好奇,他答应了席宸的请求:帮他寻找父亲。
他在席宸提供的指引下找到一座山洞,事实上,席与风所在的那个山洞与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只是位置非常荫蔽,洞口处还施放了一层隐形结界,大约是为了阻止周边的野兽。
陈用魔法破了结界,带着席宸走进那个山洞。
……
“说实话,如果我当时知道山洞里是那么一副情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席宸进去……”
说到这里,陈语气稍稍停顿了些,似乎在整理记忆中的内容。
他说,席与风的确在那个山洞里,但已经几乎不能称之为人了。
山洞里弥漫着近乎恶臭的血腥味,当陈和席宸走进去时,只在阴暗的山洞尽头看到一副嶙峋伶仃的血肉,好半晌才认出那是个人——席与风皮肤糜烂,瘦骨嶙峋,魔法血脉像撑着骨架的吊绳一般,苟延残喘维持着他所剩无几的生命。
“席与风当时的模样……我猜他一定中了诅咒,只有诅咒这种恶毒的魔法,才会有如此诡异缓慢的死亡过程。
“我本想把席宸拉开,可席宸不知怎么从那具骷髅脸上认出这是自己父亲,他甚至都没往后退一步,立刻就朝那堆血肉走过去。我没拦住他……
“我后来才知道,席与风原本是要一个人在那座山洞里等死的。”
*
说起席与风,柏对苏茜公主的这位驸马有印象。
世人称赞他是帝国有史以来“最英俊的驸马”,气质浪漫,长相出众,有着东共和国人的谦逊和北极诸国王族的率性洒脱,是位魔法水平优越的大魔导师。
在与苏茜公主离婚前,席与风一直占据媒体“最令万千Omega心动的Alpha”排行榜榜首,他与苏茜公主的婚姻圆满到令人嫉妒,以致于缓和了北极诸国与西魔法帝国多年来不甚和睦的关系——而在席与风死后,这种关系再次降至冰点。
没有人能想到这样一个人最后会落得惨死荒郊的下场。
陈说,当时他就在一边看着,眼前的画面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直到片刻之后他才注意到席与风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那枚戒指的形状很熟悉——独属于塔利亚王室的金色飞鹰。
陈就是在那时猜出了两人的身份。
“说实话,我当时有点慌张。”陈说,“如你所知,我是路德皇帝旧部,对塔利亚家族有了解,眼前这对父子不可能是别人……天杀的,苏茜公主唯一的孩子在山林里走失了,眼前这位佩戴金鹰戒指的驸马看起来就要死,我觉得自己要惹上大麻烦。”
陈想救席与风,可席与风身上的诅咒过于邪门,他最终只能用治愈魔法让对方稍稍清醒了些,把处于昏死状态的席与风弄醒过来。
席与风在醒后很快认出了席宸。
他先是迷茫,以为自己在做梦,当确认席宸真的在他跟前时,席与风简直吓疯了,他濒临散架的身体差点没当场崩解掉——席与风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儿子看到自己临终前的这幅惨状。
他没有问席宸为何会在这里,也没有问陈是谁,他睁着因颧骨和眼眶凹陷而显得格外暴突的眼睛,声嘶力竭地喝令席宸离开,又央求陈把席宸带出去。
“可席宸没走,”陈说,“他在父亲跟前跪了下来,问他爸爸为什么要丢下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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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 92 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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