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弘毅和绿毛出去后,包厢内就陷入了一阵死一样的寂静中。
阮年面前的酒杯已经空了,却没有人再吆五喝六地上来给他倒酒。
这些前一秒还在哥长哥短把他当吉祥物称赞的人,现在大概都在后悔自己刚才敬的酒敬到了狗肚子里。
但阮年并不在意,他是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今天之所以来这个庆功宴原因之一也是想把这件事当面告诉他们。
于是在场人中,只有阮年神色自然,面对一桌美食佳肴大快朵颐。
刚抬起筷子去夹面前的柠檬鱼,背后包厢门忽然开了。
“张……哥?”
一群人簌簌投去视线,立时像被扼住了喉咙的呆头鹅,只剩下两只鼻孔在出气。
意识到哪里不对,阮年也循着视线望过去,却感觉身后有人大步靠近,回过神时才看见贺铮站在他旁边,削瘦苍白的手捏着他的酒杯,周身仿佛积压了一层阴郁的黑霾。
“你……”阮年下意识看了眼他身后。
贺铮是一个人来的,没有那个女Alpha。
但这个动作落在贺铮眼里意义却大不相同,他看着杯底残留的酒液以及脸颊熏红的阮年,已经不能用生气来形容。
“别等了,他们暂时回不来。”
“你干什么?”阮年还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就被他扣着手腕从座位拖起来,脚步踉跄地跌出包厢。
路过第一间贺铮的包厢时,他朝里面看了一眼,人去屋空。
倒是走廊另一侧的卫生间门口聚了很多人,不知道在看什么。
阮年好奇地想去瞅两眼,但手还被贺铮抓着,只能和一起他下楼。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阮年解锁车门。
虽然被贺铮拖出来有点没面子,但他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阮年也没有继续待在那里的想法。
“听到的。”
贺铮把他塞进副驾,自己绕去驾驶座,声音很低,明显情绪还没缓和。
听到的?在哪听到的?
阮年想起自己在他们包厢门外说的那两句话——所以贺铮当时就知道他也在这家餐馆了?
那他还发什么信息?还和那个女Alpha吃完饭才过来找他?
阮年忍不住皱了皱眉,在看见贺铮把档位挂在倒挡却向左打了转向灯,脑里莫名其妙的想法登时被吓没了。
“我操!你他妈真会开车?别等会儿给老子开报废了啊!!”
贺铮松了松领带,解开衬衫顶端两颗纽扣,冷白色的衣服将喉结侧面的阴影衬得愈发深邃。
阮年骂人的话自动消音,仿佛一点辣味犹在舌尖徘徊不去,又痛又热又麻又爽。
下次不来这家店了!
口味这么重,回去菊花准得遭殃!
不过说实话,自从贺铮分化成Omega后,确实变了不少。
以前只知道他相貌出彩,没成想出彩到这种程度,连他这个从小看到大的人都看得呆住,别提外面那些Alpha了。
“……抱歉。”贺铮抿着唇,重新挂挡打方向盘。
只是开上路后阮年又发现路线不对,他眉头一跳:“你怎么回事,家在哪里都不认识了?到底是我喝了酒还是你喝了酒?”
见他自己居然还敢提这茬,贺铮终于忍不住了,冷嗤道:“今天早上我走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
阮年有点心虚,但转念一想,他自己先爽约和别人出去约会,凭什么来管他?
他冷笑:“贺少爷是我爹还是我妈啊?有什么资格教训——”
“你怀孕了。”
“……?!”
阮年胸口的那股气还没下去,险些把自己噎死。
明明贺铮说的每个字他都能听懂,偏偏无法连成一句完整的话。
怀孕???
谁?!
阮年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贺铮:“你脑子被驴踢了?”
这种瞎话说出来好玩吗?
“最近你一直有恶心反胃嗜睡的反应,你以为是为什么?”
贺铮语气恢复平常,仔细听的话却能从中察觉到一丝丝微妙的紧张。
可惜阮年现在脑子一片空白,心里慌得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仿佛一张口就能从嗓子眼蹦出来,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他以为是为什么?
当然是注射伪装剂的后遗症啊!
不过仔细想想他这段时间身体的奇怪反应,好像是有点像那什么……妊娠……
阮年搭在窗边的手不自觉收紧,心里觉得一万个荒唐,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真的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腹部。
操,是比之前圆润了不少!
“不可能!老子是Beta!”阮年喉结干涩地滚了滚,试图给自己找合理的借口。
一个Beta怀了Omega的孩子,这科学吗?!
“你是变异Beta。”贺铮一句话就戳破了他心中慌乱筑起的高墙。
“变异也变不到这事上!”他怒道。
贺铮没有继续和他争辩,专注开车。
他不说话,阮年就更加坐立难安了。
他无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肚子,竟然感觉到掌心传来轻微的心跳声,把自己吓了一跳。
“你摸到的是你自己的腹动脉搏动,不是孩子的。”贺铮在旁边不紧不慢地说道。
“……”阮年尴尬地红了脸,目光移到窗外,不悦道,“你到底要开去哪?”
“医院。”贺铮说。
一听这话,阮年登时浑身发毛,他坐直身体,眼底有显而易见的愠怒:“我不去!停车!”
贺铮皱了皱眉:“别闹,你今晚喝了酒,我带你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
自从怀疑阮年怀孕,贺铮就想把他带去医院看看,可惜始终找不到机会。
阮年对医院有种异于常人的排斥和厌恶。
贺铮能猜到一些原因,但正是如此,他才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阮年伸手去解安全带的动作顿了顿,仿佛也在做剧烈的心理挣扎。
半晌,低声问:“……非去不可吗?”
察觉他语气略有些软化,贺铮不由转头看了他一眼。
小少爷靠着座椅,脑袋微微仰起,下颚曲线通透分明,一只手臂搭在额头,遮住了双眼,显得无助至极。
仿佛被迫剥去那层坚硬外壳的蚌,只剩下内里最柔软脆弱的部分。
——他是不是……也有一点在意他们的孩子呢?
贺铮心中蓦地一软,右手抓住阮年的左手紧紧包裹住,想说点安慰的话,但刚要张嘴,就见阮年放下了手臂。
“那就去吧,检查完预约个时间打胎。”
阮年发出了渣男的声音。
*
贺铮脸色黑如锅底。
从他们到医院开始做血HCG检查开始,贺铮就没有再开口和他说过一句话。
阮年当然也不可能主动去哄他,空气中充斥的消毒水味道让他浑身不舒服,所以在检查结果出来前,阮年就一直等在医院大楼外的花园里,宁肯吹西北风也不愿意进来一步。
天色黢黑,小花园点着一盏盏夜灯,光线不太明亮却足够视物,仿佛夏夜天空点缀的星子。
周遭很安静,听不见一丝声音。
阮年就这么沉默地坐在长椅上,半阖着眼睛,似乎和背景融为一体。
贺铮拿着检查报告出来的时候脸色还不是很好看。
但当他看到阮年长手长脚委屈地蜷在椅子上,外套小心翼翼系在腰间怕肚子着凉的画面,心口就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抚过,留下几道短浅的褶皱。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原以为阮年可能等得睡着了,没想到他才发出一点声音,后者就警醒地抬了头。
“怎么不去车上等。”贺铮瞥了眼少年单薄的身躯,皱了皱眉。
他还以为阮年出去后直接回了车上,没想到竟然一直在外面等着。
“外面凉快。”阮年才不说他是因为紧张才在这里等着的。
阮少爷生平第一次“怀孕”,要说沉心静气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天知道他偷偷摸摸抱着自己独自打量过多少次,他只见过电视上演Omega怀孕,从来没想过这种事也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如果……如果说这里面真的有个小孩,那可真是太奇怪了!
他视线扫过贺铮手里的报告单,神色明显紧张了些许:“你……检查报告怎么说?”
贺铮抿了抿唇,把单子递给他。
阮年接过,低头在上面看了半天,一个数字都没看懂。
他“嘶”了一声,表情逐渐烦躁:“你直接说结果不行吗?还要老子自己上网查怎么?”
“……血hcg和孕酮都在正常数值内。”贺铮低头看着他,说出结果,“你没怀孕。”
“……”阮年张着嘴讷讷怔了片刻,自己都有点不敢置信,“没怀?”
贺铮目光低垂,轻轻“嗯”了声。
来医院之前贺铮已经想过各种结果,其中最坏的打算就是阮年不肯要这个孩子。
因此在听到阮年车上说的那句话时,贺铮险些要失控,有一瞬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阻止阮年,乃至将他们的关系重新推向更深的深渊。
现在这个结果倒是保全了两个人之间那点好不容易攒下的情分。
贺铮心里苦笑了一下。
“哦,没怀啊。”阮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轻咳一声说,“我就说不可能怀吧,老子怎么可能给你生孩子!”
他的意思是,贺铮才是Omega,要说怀孕,怎么也该是他怀才对。
但贺铮显然是误会了这话的意思。
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颤,只觉这个小花园四面透风,像把料峭的寒刀,一刹凉到了心底。
阮年随手把报告单折好塞进口袋,转头见贺铮面目清冷的模样,估摸着他现在可能也有点尴尬,非常善解人意地拍了拍他的肩。
“那什么,你也别难过,这种事大家都没经验,搞错很正常。你还年轻,以后肯定会有孩子的。”
“不会了。”
贺铮站在水池边,波澜的倒影映出他孑然的身形。
明明两人正说着话,然而此刻的贺铮,却让阮年莫名其妙感到一阵无端的沉默。
好像在极黑的夜幕上洇出的一团墨渍,深得发黑,伸出手时却又变得无影无踪。
贺爷:你不生,我怎么会有孩子?
年年:卧槽,他莫非要去做绝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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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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