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颖君睁眼想了一整夜。
黎明时昏昏沉沉眯了一会儿，还是头昏脑涨。
窦颖君揉了揉额头，这件事她一定得查下去，等到她查清了一切，一定要割了那人的头去祭拜师尊！
叩门声响起，杨春雨被晨光一照，模糊映在窗上。
“禾页？”
昨日约好了时间，她早些起来给窦颖君熬了药，按时叫醒窦颖君。
“嗯，我起了。”窦颖君揉了揉脸，打开房门，有些萎靡。
“昨夜没睡好？”杨春雨看窦颖君将碗中苦涩的汤药一口饮下，眉头微动。
窦颖君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我在想一些事，想了一整夜。”窦颖君嗓音有些沙哑。
她坐在妆镜前，扶了扶额头卷翘的发，正要继续说，那苦涩的药忽然往上反，窦颖君打了个激灵，忙去倒水，已经有人将水递了过来。
窦颖君急忙喝了，终于将苦涩的药全部压了下去。
杨春雨的手轻放在窦颖君肩头，随后握住窦颖君的头发，一点一点用梳子通了，又认真将她头发绾好，将发簪端正插了进去。
杨春雨手扶着窦颖君的下颌，让她微微抬起头。
窦颖君略显憔悴的脸便清楚的映在铜镜中。
杨春雨看着铜镜中的人，她眼中血丝遍布，神情中含着一些戾气。
杨春雨定定了看了一会儿，缓缓弯下腰，含住了嫣红柔软的唇瓣。
苦涩温热的药味顺着舌尖传递而来，缱绻短暂的一吻后，杨春雨直起身，将窦颖君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禾页，别想了，先治病，等你的识海修复了，恢复修为，想做什么，便可以去做什么。”
窦颖君愣了愣，只觉得一整夜没睡的疲惫忽然袭来。
她圈住杨春雨的腰，脸埋在她带着皂角气味的衣服里，蹭了蹭，半晌才低低嗯了一声。
杨春雨说的对，目前更要紧的是修复识海，先有保全自身的能力，才能去追查其他事。
“先去吃饭吧。”杨春雨拍拍窦颖君后背。
窦颖君从杨春雨怀里抬起头，下巴蹭着杨春雨的腰腹，眯着眼看了一会儿，笑出声，“师姐，这样看你好奇怪哦。”
“这样看谁不奇怪？”杨春雨抿唇笑。
看着房间里两人说笑的身影，柳含雪跨过院门的脚慢慢收回去，她重新转回院墙后，高声唤道，“吃饭了！”
欢喜“哎”了一声，推开窗朝外面喊，“这就来！”
“走了，不能让人等久了。”杨春雨抓着窦颖君的手向外走去。
方青的治疗手法与窦颖君想的很不一样。
窦颖君本来以为方青会直接合拢识海，却没想到方青先给她用了麻醉药物，刚用不久，窦颖君浑身就卸了力，只烂泥一样摊在床上，动弹不得。
她叫了柳含雪来旁观，让窦颖君躺在病床上，一会掰开窦颖君的眼睛给柳含雪讲解，一会又让柳含雪给窦颖君把脉，问她看出了什么。
柳含雪都对答如流，看模样是学得很好。
眼皮一点点沉重起来，窦颖君耳边嗡嗡响着，听不清是谁在说话。
她费力睁开眼，只模糊看见杨春雨站在身边，似乎正盯着她。
她抬抬软绵绵的手，刚想说点什么，眼前一黑，彻底昏睡过去。
方青这才挥退柳含雪，又看看杨春雨。
“出去守着吧，万一有我的仇家来找我寻仇，打扰了治疗可就不好了。”
杨春雨抱剑走到门口，还是看着窦颖君，“无碍，我在这里，也不会让人妨碍你的。”
方青不再阻拦，一手覆上窦颖君的额头，闭上了眼。
窦颖君视线里一片漆黑，她好像做了梦，往日的记忆一张张翻过，窦颖君疑惑着，尖锐的疼痛忽然袭来，痛的她尖叫一声，软倒在黑暗中。
窦颖君的身体小幅度抽搐了一下，眉头紧皱，眼珠滚动，嘴里发出小声的痛苦呓语。
几乎是瞬间，她的额头冒出了薄汗，鬓发湿润，似乎是很痛苦，脸色白的吓人。
杨春雨上前一步，柳含雪已经拦住了她。
柳含雪摇摇头，低声说，“都是这样，强行修复识海会很痛苦，但是也是效果最好的，并且不会留下隐患的办法。”
方青为窦颖君修复识海，就是要用自己的神识进入窦颖君的识海，再一点一点将窦颖君的破碎识海粘黏。
对于修士来说，识海私密非常，方青的神识每次触碰窦颖君的识海碎片，都会极大的腐蚀碎片中窦颖君的神识，引发剧烈的疼痛。
这种痛疼来自灵魂深处，无法避免无法削弱，即便是昏死过去也能感受到，如果病人因为疼痛挣扎，误伤医师，治疗中断，不仅会让之前的治疗功亏一篑，还会对病人的神识造成极大的影响。
注入麻醉药物，就是为了让窦颖君昏睡过去，避免窦颖君因为过于疼痛而挣扎，导致治疗中断。
杨春雨抿紧唇，病床上，窦颖君渗出的汗水打湿了衣领，她表情痛苦，眼珠越转越快，似乎想要醒来。
柳含雪挡住了杨春雨的目光。
“杨仙长，你还是出去吧。”柳含雪将杨春雨推出去，歉意一笑，随后关上了门。
窦颖君的身影被门隔绝，杨春雨闭上眼，眼前还是窦颖君因疼痛而扭曲的面容。
“春雨长老。”欢喜背着手，从院子那头走过来，眉头紧锁。
她压低了声音，“禾页师妹在里面吗？现在怎么样了？”
杨春雨摇摇头，深深出了一口气。
“今天刚开始治疗。”
“春雨长老，你放心。”欢喜觑着紧闭的门扇，“方青医师医术很好的，肯定能治好禾页师妹。”
事到如今，除了相信方青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杨春雨点了点头，扭过头去看院子里晾晒的药草，尽力让自己不注意房间里的动静。
窦颖君肯定很疼，疼到难以忍受，才会面色惨白，冷汗直冒，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修复破碎的识海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本来就会引发痛苦。
况且因为承诺要在半个月内完成一切，方青将治疗时间缩短到了两天，这痛苦被压缩，不知道会放大多少倍。
杨春雨焦灼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从旭日东升到星子满天，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里间终于传来方青的说话声，柳含雪打开房门，杨春雨连忙走了过去，从缝隙处向里看去。
窦颖君还躺在床上没动。
“明早我还会来，让她早些休息，不要忘了喝药。”
这一日对方青的消耗也很大，她脸色有些发白，很是虚弱的模样，被柳含雪搀扶着走出来。
目送柳含雪与方青离去，杨春雨这才走进里间，窦颖君已经半坐起来，神色倦怠中带着些呆滞。
“师姐。”窦颖君有气无力的，“我好饿，想吃饭。”
她只早上吃了一顿饭，到现在一整个白天只柳含雪喂了一些糖水，滴米未进，饿的肚子发痛。
柳含雪之前嘱咐过准备饭菜，她煎了药锅里也热着饭，就是全忘在外面了。
杨春雨去端了饭回来，看窦颖君大口喝光药，狼吞虎咽的吃饭，有点心疼的摸摸她的额头，摸到了一手冰凉的汗。
“我烧了水，等会擦洗一下，早些休息，还有还要治疗。”
窦颖君嘴里包着饭，腮帮子鼓鼓的，一嚼一嚼的像只进食的小仓鼠。
“嗯嗯。”窦颖君咽下饭，一脸生无可恋，“真是痛死我了，痛的我脑子像是中了无数支箭，把我的脑袋射成了马蜂窝。”
“里面全是马蜂嗡嗡嗡的在叫，叫的我都恍惚了。”
窦颖君端着碗看着杨春雨，不知那一句戳中了她的笑点，话音刚落，窦颖君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她原本身体就虚，一笑就腹痛，杨春雨也忍不住露出笑意，她将窦颖君搂进怀里，眉眼弯弯的，“笑什么。”
窦颖君：“你笑什么我就笑什么。”
杨春雨摸她的发顶，柔软顺滑的长发从指缝中溜走，“我在笑你。”
窦颖君仰头看她，温顺乖巧的样子。
“那我也笑我。”
“识海修复的怎么样了？”见窦颖君放松了些，脸上也有了笑意，杨春雨这才问。
“大概一半吧，”窦颖君感叹，“方青的医术真的很不错。”
虽然过程的确很痛，但是成效显著，窦颖君的识海一半都已经粘黏完毕，细小的的裂缝会自动愈合，用不着操心。
“如果明天能完全修复，大概一个月后，我的识海就能恢复，我就可以重新开始修炼了。”
“你真的要接受实验吗？”杨春雨有些不安。
这个实验应该没有想的那么简单，方青承诺了半个月时间，但如果修复识海只需要两天，剩下的十多天会做什么呢？
说不定那时候会承受更多的更大的痛苦。
“我接受。”窦颖君放下碗筷，看着自己的指甲，她顿了顿，继续说，“我要查清真相，这一切都是有人操控的，我没有对师尊动手。”
这十八年她无数次从梦里惊醒，梦中或是喊杀声震天、或是师父面色苍白，死不瞑目。
她的灵魂迷失在十八年前一个已经记不起来的夜，从此之后，日日夜夜，她始终都在那一夜徘徊，走不出来。
但现在，那一夜终于有了天亮的预兆。
“何况，离开宗门后，我很想回去，等查清了一切，将真相公之于众，我就能正大光明回去了，正大光明的去祭拜师尊，也算是不辱没师门，不辜负师尊多年的照顾。”
说着说着，窦颖君的语气渐弱。
杨春雨揽住她的肩膀，在她额头印上湿润柔软的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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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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