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和竹不得不归咎于是自己睡得太少，才会如此胡思乱想。
他们沉默地用餐，然后收拾东西叫了车，就往公司去了。
到公司的时候，他们甚至算是去得早的那一批人。打完卡，闵和竹还有时间把衣服换了，给自己倒杯咖啡。
到工位上的时候，他不住地打哈欠，引起了周围人的关心。
“和竹，昨天去哪了？这么困。”
闵和竹本想敷衍自己昨晚是打游戏熬了夜，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这种事也没必要隐瞒。
“昨天给客户送了东西，离开的时候太晚了。”
他抹去了和陆尧砚同宿一个房间的事实，但这句话还是招来了其他人的注意。
“还是之前那个？”
闵和竹点点头。
“情况怎么样？”看起来，他的同事们也被折磨得不轻，提问的时候，带着一点焦虑的情绪。
“不清楚，但好像还算满意。”闵和竹折中地说到。
他也不能保证客户会不会突然毁约，毕竟他们并没有签订纸质合同，口头的约定是缺乏法律约束的。
但这也是销售部应该操心的事了，他没必要越俎代庖。他们产品部的人，职责就是做好产品罢了。
又闲聊了几句，大家就都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然而这样的平静日常没能持续太久，闵和竹就看到自己的通讯软件弹出了部长的信息，让他去一趟会议室。
闵和竹以为又是客户对他们的产品有了新要求，可他环视周围的同事，没看到其他人起立。这让他有些疑惑，为什么只叫了他一个人？
难道他们公司也难以为继，打算和他谈判离职了吗？
闵和竹不由得联想到这件事，又马上告诉自己别想太多、徒生烦恼。
他先问了一句部长的女儿病情好转了没，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带着自己的纸笔手机往会议室走去。
闵和竹用工牌打开会议室的门锁，可刚走了进去，就吃了一惊。
在场的人不多，但都不是闵和竹熟悉的人。他只依稀记得，里面两个最年长的男人是销售部的部长和人事部的部长——要不是之前去送东西，闵和竹对销售部部长的印象，更只限于贴在公司员工栏的照片。
他们的部长坐在几人的最边上，是他最熟悉的人。
“小闵，来了呀。”俞部长招呼他坐下，说话语气似往日一般轻缓，可闵和竹却听出了疏离。
他困惑地皱了皱眉，但还是听话地坐到了对方身边。
“小闵，你这次的表现很不错。”
闵和竹抬头去追随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的来源，发现是人事部的部长。
他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自己不会是要被送离职大礼包了吧。可面上不显，谨慎地应到：“大家都很努力，我只是去送了下样品。”
他说着，自己也意识到了，公司似乎把他看作了这桩生意的关键人物。
可他的确只是去送了个样品，功劳怎么能算在他身上呢？
然而人事部部长却像是知道他会这么说，反而笑着讲到：“别太谦虚了。我和老李也聊了，那天你的表现很好，客户决定和我们进行更多合作。”
销售部部长似乎是姓李来着……闵和竹悄悄瞥了一眼销售部部长的工牌，隐约看到了李字。
为什么销售部部长会为他在人事部部长面前“美言”，这有什么必要？莫非是在他离开前，用人情封他的嘴，让他别在网上瞎咧咧破坏公司形象？
“我们之前也和你聊过，要不要升职。你说自己还不够成熟，决定再磨炼一段时间。这次的事，说明你已经上了一个台阶，我们觉得是时候了。”
不是离职，反而是升职？真有这样的好事？
闵和竹愣住了，他本来已经开始盘算怎么投简历，对方却忽然抛出了这个喜讯。
然而他没有感到惊喜。闵和竹瞟了一眼身旁的俞部长，发现对方看上去好像没有手下人得到提拔的好心情。
但俞部长的为人，闵和竹是清楚的。对方对待他们这些手下人谈不上热情似火，却也视作自己人尽心培养。
可俞部长脸上的笑这么勉强，莫非……
“和竹，你怎么想？”
见他久久没有答复，人事部部长开口问到。
闵和竹一时间没理清其中关窍。他犹豫了一会儿，委婉地拒绝到：“我来的时间还短，这个机会应该——”
“小闵，别推辞了。”俞部长阻止他说下去，“你这次的表现我也听说了，做得很好。”
这件事，本来应该是俞部长去做的。换对方去做，只会比他更好……
“部长……”闵和竹不由得去看对方，可对方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和他的视线对视，脸上保持着笑容，虽然有些勉强。
“这样吧，下周我们再单独开个会，确定一下你的新职责。对了，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合同也快到期了吧。”
闵和竹为对方没确认自己的意愿、便稍显强硬地安排有些不悦，但还是平静地应到：“是的。”
“到时候重新谈一下你的薪资待遇吧。”
“……好的。”闵和竹只能同意。
对方似乎向他释放出了，可以由他来掌控待遇谈判主动权的信号，闵和竹心里却越发惴惴不安起来。
在他前面等待上升的队伍还长，偏偏挑中了他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卒，公司到底在做什么打算？
由不得闵和竹细想，他就被礼貌地请出了会议室。
在回办公室的路上，闵和竹一直在想，为什么公司会做这样的决定。
他不觉得他们都给他的升职机会，是真的赏识他。倒不如说，更像是一种敲打和立威……等等，他有了一点头绪。
俞部长是不是和销冠关系不错来着？
他终于找到了解释这有些反常的安排的源头。
公司想用他来敲打俞部长？闵和竹觉得匪夷所思。俞部长本人也是公司刚创立就在这儿的老人了，公司居然能这样对她。
他在公司资历尚浅，哪里能服众？他们却坚持要把他往上拉，恐怕也是为了警告俞部长，以及自然而然会站在俞部长身后的市场部员工。
……真可怕，他们打算用他来分化市场部的人么？
只要他真的上去了，在他前面排队的老员工们，当然会在感到不满的同时，反省自己是否站错了队。这一来一去间，公司不需要付出太多的代价，就能达到警示的效果。
可这样一来，他要怎么在这家公司呆下去呢？
即便他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但终究想呆在一个自己觉得舒服的环境里。
闵和竹感到头痛不已。
他清楚有时候人要往上爬，需要某个机遇。而机遇并非总是与付出挂钩，也有人通过审时度势平步青云。
但他没有太大的野心，无论是谁得势，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他的梦想不过是尽早攒够退休的钱离开职场，无心卷到斗争之中。
他想得到更好的生活，但不是通过阵营争权夺利，更不想做炮灰。
……
下班后，闵和竹心里关于公司决定的忧虑还是纠缠着他。
他不是喜欢把工作上的情绪带到生活里的人，但这件事显露的端倪，还是叫他没法一点儿不去想。
他忧心忡忡地回到家，正窝在沙发上的饶樨，立即抛下了手里的手机，朝他跑过来。
“和竹哥，你回来啦。”
饶樨热情地欢迎他回来，让闵和竹心里升腾起温暖的感觉。
他把提回来的脏衣服暂时放在鞋柜上，和饶樨一起走到沙发边坐下。
“你吃了吗？”闵和竹疲倦地问到。他不是那么饿，但又担心不吃点什么，会胃疼。于是心里纠结起来，要不要点外卖。
“和竹哥，还没呢。”
闵和竹捏了捏自己酸痛的鼻梁，提议到：“叫外卖？”
“我已经叫了。”饶樨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对不起啦，我试过炒点菜，但是没成功。”
闵和竹嗅了嗅房里的味道，没闻到焦糊味。看来饶樨已经把垃圾打包处理掉了。
“没事，我也不会做饭。”他连米都没有准备，做饭是刚搬来有精力的周末才会尝试的事，“你们平常在学校食堂吃？”
话说出口，闵和竹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把饶樨和苏承望视作了不容他人插足的一对儿——他为自己认知的改变有些感慨，又感到了安慰，他似乎对两人的感情越来越能坦然接受了。
“嗯。苏哥也不会做饭……我们就在两个大学食堂切换着吃饭。偶尔回家，不过家里的菜没什么滋味，我们都吃得不多，回去悄悄点夜宵。”
闵和竹忍不住笑了。他没想过苏承望也会这样，这样的行为似乎带着一点孩子气，不像是那个从高中时代就看着十分成熟的苏承望会做的事。
“苏哥刚开始也不喜欢吃夜宵，可是后来嘛，”饶樨顿了顿，“他现在比我还清楚哪家好吃呢。”
这倒也是苏承望的风格。对方肯定对他和饶樨点过的外卖做过整理，说不定还能拿出一份推荐清单。
闵和竹听着饶樨说话，心情逐渐轻快起来。可饶樨说着说着，却变得有些情绪低落。
闵和竹感受到他心情的变化，意识到苏承望大概还是没有联系饶樨，这让他有点惊讶。
苏承望怎么会这么“生气”呢？他和对方没有红过脸，甚至可以说，他就没有见过苏承望和任何人生气的样子。
“他还在和你冷战？”
饶樨捂住心口，哼哼唧唧到：“和竹哥，别说得这么直接嘛。”
“好吧，不好意思。”闵和竹干脆地道了歉，“他还没联系你？”
饶樨低着头，叹了口气：“还没有。”
“你没拉黑他吧？”
“……只拉黑过第一天，后面我就把他放出来了呀。”饶樨绞着手指，苦恼地嘟囔到。
闵和竹嘶了一声。
在他的观念里，把谁拉黑了，就是这辈子都不想再和这个人来往的意思。当然，他也清楚，不少小情侣把这拉不拉黑的视作一种情趣。
但对象是苏承望，他不知道苏承望会不会像他一样觉得，这件事的性质是严重的。
“饶樨，我帮你打个电话给他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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