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初明惊慌失措的神情引得一旁的人都紧张起来，纷纷开口劝说祝鹏程去检查一下，万一烫伤了不是闹着玩的。
祝鹏程用力从叶初明手里抽自己的袖子：“没事，我一点儿也不烫。”
不烫是不可能的，叶初明清楚保温杯里的水是什么温度，虽然不至于烫伤，泼到人身上还是免不了疼那么一会儿。
祝鹏程要遮掩自己的行踪，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他好不容易把袖子从叶初明手里抽出来，正要离开，衣襟又被拉住了：“叔叔，是我不小心碰到您的，老师教导我们勇于承担责任，我一定得陪您去检查，万一哪里摔到了呢？您放心，不用您掏钱的。”
眼看电梯门就要关上了，祝鹏程一着急，彻底失去耐心，张嘴爆粗口：“我他妈说了不用！给老子放开！”
叶奶奶一听这话也急了：“哎，你这个年轻人怎么说话呢？我们家孩子好心好意，你就这么骂人？”
这里的动静不小，围观这场闹剧的人越来越多，陆陆续续地把他们几人围在了中间。刚才和叶奶奶聊天的几个老人一见祝鹏程是这种态度，也开始帮腔指责他说话难听，又说人家小孩子都比他懂事，大家都看到了，谁撞的谁还不一定。
叶初明用余光观察，见吕尤倩已经上了电梯离开，终于松开揪着祝鹏程的手，低眉顺眼地退到叶奶奶身边，咬了咬嘴唇，露出害怕中带着委屈的表情，小声说：“奶奶，我不是故意的。”
叶奶奶心疼坏了，安慰道：“不怕啊，不怪你。”
叶初明表面上乖乖点头，暗地里被自己这一波造作肉麻得浑身不适。
祝鹏程被这么个小兔崽子误了事，不由得火冒三丈，眼珠一转捂住胳膊，哀叫：“哎呦，刚才还不觉得，突然好疼啊，你赔我医药费！”
叶奶奶也不是好惹的：“就冲你刚才那个态度，我还告诉你，不赔！我们家孩子也摔跤了，谁撞的谁还不一定呢！要不咱们看监控去？再不行就报警，我倒要看看是谁的问题！”
不管看监控还是报警都需要确认双方身份，对赵鹏程来说无异于自投罗网。
他没想到这老太太会这么凶，缩了缩脖子：“那水烫到我了，这你们总得负责吧？”
叶初明指了指天花板，满脸诚恳：“叔叔，皮肤科就在楼上，先去看看医生吧。”
水的温度烫归烫，也没有到能够把人烫伤的地步，更别说磨蹭了这么久温度早就降下去了，现在去看医生，八成连个红印都没有，医药费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
祝鹏程悻悻道：“算了，不跟你们计较，免得别人说我讹人！”
.
整个早上萧少阳都心不在焉，目光频频落到教室门口，又若无其事收回来。
忽然，祝朗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他上午请假陪他奶奶去医院了。”
“……怪不得说要去挂号，原来我是顺带的。”萧少阳小声嘟囔，看了看祝朗的侧影，越发觉得他像李悦，又问，“他告诉你他要请假？”
祝朗转过头，嘴角勾起微妙的弧度：“没有，我看他没来，去问张老师才知道的。”
“哦。”萧少阳点点头，一抬眼看见祝朗的神情，“你那是什么表情？”
祝朗眼神中含着了然的笑意，目光在身旁的空座位上一扫而过：“没什么表情，你看错了吧。”
萧少阳眉角抽了抽：……
某种程度上，祝朗简直就是李悦的翻版，连不动声色的调侃都是一样的。这种无伤大雅的恶劣再加上温润无害的外表和柔软包容的性格，到叶初明眼里就成了白月光一样的存在，生前隔着江河湖海身处异国他乡也要定期联系，连死了都要惦记找代餐，实在是令人惆怅。
中午在家吃过午餐，叶初明回了学校。
刚进校门，他就又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叶初明：……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一个两个都这样？
这回这个人影比祝鹏程好认多了，毕竟那一缕迎风晃动的挑染黄毛全校都找不出第二个。
现在是午休时间，太阳又大，赵茂四下环视，确认周围没人，装作吃多了散步消食，慢慢靠近车棚。
车棚就在离学校大门不远的地方，门房窗户上的玻璃擦洗得锃光瓦亮，里面值班的保安正半躺在椅子上背对着车棚这边用电脑下象棋，丝毫没察觉后边有人。
赵茂在车棚边上来回走动，脖子伸得老长，试图从一排排自行车里找出目标。
突然，他停下动作，露出得逞的笑容，手指缩进校服袖口里动了动，一把尖头螺丝刀出现在手心，银色的刀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锐光。
赵茂握着螺丝刀摸进车棚，确认手边这辆车就是自己上次扎破的那辆。
这辆车的两个轮胎新旧不一样，后轮的花纹清晰得就像没有上过路，明显是新换的。
他故技重施，蹲下，又一次把螺丝刀尖端抵到后轮上。
正要用力扎进去，猛地有人在他背后叫了一声：“赵茂！”
赵茂吓得手一抖扎了个空，没蹲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背部挤到了后面的车，瞬间劈里啪啦倒下一大片。
一阵巨响后，半个车棚的车都躺在了地上，车轮吱吱转动着诉说痛苦。
万幸，门房的保安戴了耳机，暂时还沉浸在游戏世界中。
赵茂惊魂未定地转过头，只见车棚外面的叶小明冲他晃了晃手机。
叶初明亮出刚才拍的照片：“你对瑞驰还真是忠心耿耿，他救过你的命？”
赵茂仔细看去，照片上的人身份动作清晰可见，明显是故意等他做到这一步拍下来当证据的。
他恶狠狠地瞪向叶初明：“你还敢出现在老子面前？要不是你和那个祝朗，我们怎么会被记过？”
叶初明收起手机，嫌弃道：“你们有没有点新鲜的？报复人就会用这一招是吧？”
赵茂从地上站起来，随手拍打身上的尘土：“你他妈少在这里阴阳怪气！”
“好，那就聊点有用的。”叶初明耐心分析，“我不知道扎车胎报复究竟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瑞驰指使你来的，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如果照片出现在老师和校领导那里，瑞驰一定会说他不知道这件事，你和他比较熟，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他会怎么做。”
赵茂反常地没有立即骂出口，神色中多了几分忌惮，垂在裤边的手攥紧了拳头。
见他这么好挑拨，叶初明露出一丝玩味的表情：“我记得，按照绿江中学的规章制度，被记过的学生短期内再次犯错，尤其是出于打击报复造成他人损失，会记大过甚至直接开除。”
“啧啧。”叶初明故作惋惜，“这些可都要叫家长，还要录入档案伴随终生，就算可以转学，你要不要猜猜，还有哪所学校敢要档案涉及性别歧视和性别霸凌的学生？”
赵茂听完他这一通分析，脸都绿了。
再怎么样，赵茂还是怕家长的，就算家长可以容忍他混日子不学习，也不可能容忍他让自己跟着丢脸，这次记过他就已经挨打了，再出问题，又一顿毒打绝对是在所难免。而且，他也确实清楚瑞驰会怎么做，瑞驰的家长从事的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行业，那家伙从小耳濡目染，出卖朋友这种事做起来肯定毫无负担。
看着叶初明那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赵茂简直要咬碎后槽牙：“叶小明！你他妈到底想怎么样？”
叶初明指了指倒成一片的自行车：“我不想怎么样，你把大家的车都扶起来放整齐，保证不要再做这种事就好了。”
“什么？”赵茂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就这么好心？”
“那不然呢？”叶初明反问，“难不成我威胁你以身相许？别逗了，你长得不符合我的审美。”
赵茂：……
他重重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揣着满腔怒火弯腰扶车。
扶起一辆车，赵茂忽然又想起叶初明还没说要怎么处理那张照片，这么个东西被对方握在手里简直像颗定时炸弹，鬼知道哪天他心不顺了会不会交给老师。
他放好手里的车出了车棚：“叶小明，你把那张照片删了。”
叶初明正靠在车棚柱子上监工：“好，你先把这些车都放整齐，我就当你面删照片。”
赵茂还是不太相信叶小明会这么好说话，半信半疑地看了他好几眼。
叶初明冲他微微一笑，纯良得很。
照片删了又不是找不回来，这也太好糊弄了。
扶车扶到一半，赵茂累得腰酸背痛，门房里值班的保安终于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连忙出来查看情况：“干什么呢？”
赵茂这样子也不像会做好人好事的，叶初明抢先回答：“我同学不小心把车子碰倒了，正在抢救。”
“哦。”保安大哥警惕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赞许，“能主动弥补自己的错误，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赵茂：……
他感觉臊得慌，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说什么，继续扶车，一弯腰，当啷一声，兜里掉出一把螺丝刀。
面对保安大哥狐疑的目光，赵茂有点磕巴：“那个，我这不是怕有磕坏的吗？顺便帮着修修，嘿嘿。”
“……”叶初明作证，“对，他是专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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