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盛着破碎的月。
船身微微晃着,尚随清躺在床上,理顺自己的思绪。
她现在心里有了一个七八分的猜测。
恐怕元疆饶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身份。
只是他为什么不说?
为什么不揭穿自己?
尚随清意识渐渐涣散,入了梦乡,满腔疑问也就不了了之。
既然他要演下去,自己便奉陪到底。
一连几天,尚随清终于有了双脚落地是时候。
那时候她才对脚踏实地这个词有了切实感受。
各地有各地的民风,关彧靠海,比京城更北,自然也更加寒冷。
大概是元疆饶提前通知过靠岸的日期,一下船便有人来接,尚随清看着马车却扭头对元疆饶道:“我现在还晕得紧,想走走再说。”
元疆饶安顿好所有人,然后自然而然地拉起尚随清的手:“行,我陪你逛逛。”
尚随清罕见的没有甩开自己的手,他眼底泛起考量,由着元疆饶的动作。
“城里人多,你是生人,我怕你走丢。”元疆饶解释了一句。
尚随清看起来病殃殃的,脸上神色淡淡,撇了四周几眼,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元疆饶感觉尚随清像是家中那只任人上下其手的雪白狸奴,没忍住抬手碰了一下她的颊边。
柔软、白皙、细腻。
像个女孩子。
尚随清皱眉,不解地看向他。
元疆饶躲过她的目光:“走吧。”
慢慢走在路上,四周的景色也就越来越热闹,尚随清精神恢复了几分,那种泛上来的恶心感在清新的冷气中消散。
在船上一连几天她都没吃下什么东西。
下一瞬间,她眼前闯进来一串红彤彤的果子。
“要不要尝尝?”
元疆饶眼含笑意,眉毛一挑问她。
晶莹剔透的糖壳裹在红彤彤的山楂果上,看着确实有几分诱人。
尚随清道了一声谢接过,慢吞吞的啃了一口,咔嚓一声糖壳被咬破,山楂果发面的口感,跟冰糖混在一起。
酸甜交融。
激起了尚随清的胃口。
“咕——”
一声肠鸣响起,尚随清尴尬地揉揉肚子。
“这时候也过了家中饭点,不如我带你先吃些东西?”元疆饶没等她回复就拉着人到了酒楼。
尚随清没过过几年富裕日子。
自然不知道这些豪门大族家中是否过了饭点便没有吃食,她就随着元疆饶把自己带到其他地方。
元疆饶在关彧倒是比在京城之中更有几分生机和活气,像只自由的鸟。
尚随清即使不愿意承认也无法逃避这个真相,她更喜欢这个状态下的元疆饶。
尚随清甚至有些想不起来,自己曾经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时刻,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呢?
“我们两个人三个菜一个汤就可以。”元疆饶清楚尚随清的口味,于是报了几个菜,便让小厮推了下去。
他们两人现下不缺钱,但他们都不是喜欢铺张浪费的人。
于是尚随清对元疆饶的安排没什么意见。
“关于婚期,你有什么想法吗?”尚随清抿着茶润了润嘴唇,她问道。
“自然是越早越好。”
“你连人都没见过,这么久如此放心?”
元疆饶忽然拉近了两个人直接的距离,他的目光如同火舌一般灼热,一寸一寸碾过尚随清的五官眉眼。
尚随清一偏脸。
元疆饶轻笑出声。
热气直接擦过尚随清的耳朵。
“我想你啊,你尚随清都长得如此俊秀,嫡亲的妹妹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舍妹确实美若天仙。”
元疆饶坐了回去,菜一道道被端了上来。
他十分自然地给尚随清布菜,盛汤。
尚随清也习惯了元疆饶伺候自己,知道捏着调羹一口汤送进口中,烫得她舌尖一缩。
“啊……”
尚随清舌尖收在口中,微微张开,由着冷气钻进去。
元疆饶皱眉,一手便捏住了她的下颌,看着微微尚随清的舌尖,他轻轻吹了两口气。
动作太过暧昧不清。
可元疆饶力气手也大,一掌就覆住她的下半张脸,她动了动嘴,发现在元疆饶的掌控中一句话也说不出。
尚随清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拍了拍元疆饶的大腿,示意他松开。
“鼠鼠!”
门突然被推开。
尚随清瞪大眼睛一脚踹翻元疆饶的凳子,元疆饶扑通一声,狼狈地摔倒在地。
尚随清转头看向来人。
那是个生的娇俏的小女娘,从头到脚都挂着叮叮当当的首饰,腰间挂着半个掌心大的玉牌,显然是彰显身份,可以看得出家中宠爱。
她眉毛粗短没有起伏,平平缓缓的落在眼上,眼睛黑亮,睫毛浓密长卷,樱唇小口,精致可爱,却穿得精干,方便活动,看着便让人心生喜爱。
她身后跟着的小厮手里提着各种酸甜零口。
两个人的眼睛对着眼睛看着对方。
“你是我婶婶?”元铮铮问道。
她像颗小炮弹一样,窜到尚随清身前。
这女孩丝毫不认生,两个小小的胳膊一撑,坐在尚随清腿面上,靠着尚随清怀中,脸蹭了蹭尚随清。
尚随清很少跟小孩打交道,眼下怀里突然坐个精致漂亮的小女孩,她有些手足无措。
任由元铮铮动作。
“我不是你婶婶,我也该是你叔叔。”尚随清道。
元铮铮脑袋里画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可眼前这个“叔叔”分明是个女生。
她身上有跟母亲一样的感觉。
元铮铮不懂,但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孩,生在世家难免早熟一些。
她想:每个人都有点小秘密,就像元铮铮也在房中偷偷养了一只小狸奴大家都不知道一样。
元疆饶狼狈起了身。
“元铮铮。”他声音里压抑着浮于表面的怒气,尚随清看得出元疆饶是在佯装生气。
“呜呜,哥哥救救我。”元铮铮抱着尚随清的腰肢不撒手。
几个人闹了好一会才安静下来。
尚随清抱着元铮铮走在回元府的路上。
“炽禧,要不还是我来吧,她如今又不知道重了几斤几两。”
元铮铮愤怒地瞪着眼睛,胳膊轻轻缠着尚随清,看着跟在尚随清身后的元疆饶,做了一个鬼脸。
然后一扭头,眼中似乎含泪:“炽禧哥哥,放我下来吧,铮铮可以自己走的。”
尚随清看得出元铮铮是做戏,但也觉得可爱,她顿下脚步对元疆饶道:“你跟小孩子拈酸吃醋?”
元疆饶冷哼一声,抬手捏了捏元铮铮还有着婴儿肥的脸,在小女孩白皙的脸上留下一个红痕。
元府的规格没有尚随清想象中那么大,跟元疆饶的身份甚至有些不匹配。
“地方够住就好,太大了显得空荡。”
元疆饶察觉到了尚随清的疑惑,他专门解释了一句,目色真诚,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但偏偏就给人有些孤独的感觉。
难怪元疆饶总爱往她身边跑。
“母亲——”元铮铮双脚一落地,就朝着堂前迎出来的女子冲过去,嘴里还拖着长音喊着。
“这是我二姐。”元疆饶给尚随清介绍道。
尚随清在来之前就听元疆饶大概介绍过,他是家中最小的弟弟,父亲离世,只有母亲一位姨娘和家中三位姐姐。
父亲离世的时候,元疆饶才不满四岁,他十六岁才入了帝王的眼。
期间的八年时光,他们这一家不知道要受多少欺负。
“按理来说该是我们去拜访,真是不应该。”元家二姐拉着元铮铮的手匆匆走过来。
“身体不由人,我听闻老太太年岁已高,我们做后辈的走一趟也没什么,都快成了一家人,没什么礼数不礼数的。”
尚随清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通身的气度不凡,不由得就让人高看一眼。
元家二姐也有些意外。
早听说尚家家道中落的一户人家,不过是今年刚得了圣眷,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幸进之徒”。
可眼下看来倒是跟自己想象中有些出入。
面前这位尚随清听闻与弟弟交好,再观其面貌,光那一双眼睛就清明澄澈,面如冠玉,气度不凡。
“你年岁同澄怀差不多,我也便叫你一声弟弟。”元家二姐便是越看越满意,爱给人做媒的个性有冒了起来:“你可曾婚配?”
尚随清一愣,心底升起浓浓的怪异感,元家莫不是把与人做媒写进了血脉里面?
元无衍如此,连元疆饶的二姐都如此。
“我已有婚约。”尚随清道。
可惜了,多好的儿郎。
“厢房我已经布置好了,你与澄怀关系近,我便安排了他旁边那间。”
元鸣青看见元铮铮嘴边沾着的油渍便知道他们三人定是在外吃过才回来的。
商定婚期,筹办婚礼再怎么紧急也不至于让人家一落地便处理商议。
先休息一日,明日再说也不迟。
元鸣青把尚随清引到住所,细细地给人叮嘱,彰显足了待客之道。
尚随清观察,发现府中少有男子,护卫都是女子充当。
元鸣青解释道:“家中多是女子,找些女子来也更方便。”
尚随清颔首,没继续问什么。
元疆饶在人前也算得上规矩,跟在元鸣青身后尚随清身旁,时不时地介绍一句,周围的花草布置诸如此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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