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安，我肚子痛……”
牧秋蹭着他的脖子，喃喃的说了好几遍。
他的声音很小，小到有点听不见。顾忆安凑的很近很近才能听见他的呓语。这声音带着热气儿，像一把小毛刷子，磨蹭着顾忆安耳蜗里的血管，让他浑身都是酥痒的。
牧秋还没完全醒来，整个人蜷在一起，抱着他的手臂大概是没力气了，过了一会儿就松开了。
顾忆安下意识的捞了他一把，又把人裹在怀里。
两人的距离靠的很近，几乎是胸贴着胸，近到他能看见身下人的睫毛。
顾忆安这才发现牧秋的睫毛很密，眼皮带动着睫毛微微颤动。他的脸也小，皮肤白的跟瓷似的，上面蒙了一层密密的汗液，看起来像白瓷上光滑的釉。
他把人抱在怀里，一时看的入神，竟然忘了要紧事。
牧秋还在不停呓语，眉头皱在一起，不停的喊肚子痛。
顾忆安才想起来抱人去医院。
他把沙发的人打横抱起来，又怕外面冷，给牧秋罩了件衣服。
慌慌张张抱着人去到楼下，站在大马路上的那一刻，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眼前陌生的楼房像怪兽一样包围着他。
头痛再一次袭来，太阳穴不受控制的跳动。
他害怕了。
害怕又一次失忆，害怕像白天那样，下一次醒来不知道又在什么地方，特别是害怕牧秋跟着他出什么事……
顾忆安抱着怀里还蜷在一起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收紧了手臂，把怀里人抱的更紧。
他站在原地，等那阵要命的头痛过去，等过去了，他脑子清醒一点了，就能记起来了……
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他记得今天早上他出门时路过了一个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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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秋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家医院。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肚子还难受吗？”护士问他。
他茫然的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胎心是正常的，宝宝很健康不用担心。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导致孕中有些阵痛。可把你先生急坏了。”
“忆安！他在哪儿？”
护士说：“你先生的情况比你还不好，昨晚抱着你来我们医院的时候突然晕倒了，现在还在病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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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忆安再次醒来是在家里。
除了太阳穴稍微有些刺痛，身体没什么异样。
他坐起来，一阵天旋地转，撑着身子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有了好转。
昨晚的记忆也随着眩晕感的消失慢慢涌上来。
对了！牧秋在哪儿呢？
顾忆安跳下床，卧室里的木地板很滑，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地上。
稳住身子，也顾不得摔不摔倒，他现在脑子里一闪过牧秋那张脸，就心慌的不行。
现在想来，他之前真不是人，牧秋还怀着孕，就算之前再深仇大恨，也不应该现在跟人家闹别扭。
如今他脑子里一出现昨晚牧秋喃喃的叫他名字，痛苦的呓语“肚子疼”的情景，他心里翻起莫名的酸楚，再然后就是自责。
要不是前几天他一个人出去乱跑，也不会让怀孕的牧秋到处找他。
想着，他内心的不安又加重了点。顾忆安加快了脚步，在房子里找寻牧秋的身影。
好在出了卧室门，就看见一个熟悉纤细的身影在厨房忙碌着。
“我来吧。”
顾忆安接过牧秋手里的汤匙，继续熬煮着锅里的粥。
“你去休息吧，昨晚累了一晚。”牧秋抬眼看着他，说道。
“不累。”
像是懒得解释一样，冷漠的两个字，和他从前还是一样。
牧秋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随即去了沙发休息。
半个小时后，顾忆安叫醒沙发上睡着的人。
“饭好了。”
牧秋从沙发上醒来，心跳的很快。他原本就只是闭了一小会眼睛，结果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敏锐的反应力正在一点点变得迟钝，这说明怀孕开始让他的身体变得虚弱。
细长的手指紧紧抓住沙发垫，把那一块棉纱的布料抓的有些皱巴巴的，他的心也更着沉下去。
牧秋下意识转头看向顾忆安，他在想如果到了后面，自己的身体撑不住了，那该怎么办呢？
“想什么呢？饭做好了。”顾忆安催促的声音传来。
牧秋缓过神，走向餐厅。
坐在椅子上时他才发现，桌上多了好几道原本没有的菜。
“我看冰箱里有菜，就顺便做了一点。”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顾忆安随口说道。
“嗯。”
牧秋拿起筷子，先夹了一筷子自己炒的土豆丝，紧接着夹了一口顾忆安炒的青菜。
菜从被夹起来到送进嘴里，再到咀嚼下咽。短短几十秒，顾忆安端着那碗白粥，看似云淡风轻的样儿，实际手都在微微发抖。
因为在意某人的评价，他开始莫名的紧张起来。
一直等到牧秋把菜吃完，也没听见有什么赞美的声音。
顾忆安有些焦躁的瞥向对面的人，牧秋优雅的吃着饭，似乎也没有要点评的意思。
这莫名让他有点失望，这一顿饭也吃的味同嚼蜡。
饭桌上暖黄的灯光笼罩着两人，印象中这好像是两个人第一次这样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起吃饭，之前不是在吵架就是在冷战。
祥和的氛围让顾忆安又一次仔细观察跟他有着苦海深仇的死对头。
对面的人吃饭很安静，喝粥也不会发出一点声音，偶尔只有牙齿嚼碎青菜梗的细小的声音。
“像兔子在啃菜叶。”顾忆安在心里想到。
虽然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让他对牧秋的看法发生了些许转变，但这人高冷的人设依旧在他心里屹立不倒。
毕竟对方在品尝完他的拿手好菜后，居然吝啬到一点小小的赞美都不肯说出口，可见此人的冷漠无情。
因为这件事，顾忆安始终耿耿于怀，晚饭也吃的不痛快，像是在跟牧秋赌气一般，一顿饭几乎就没碰过菜，从头到尾就吃那一碗白饭。
直到最后，牧秋快吃完了，看着顾忆安一直没夹菜，才好奇的问道：“怎么不吃菜？你炒的青菜挺好吃的啊。”
捕捉到关键词，顾忆安猛的抬起头，“你怎么不早说？”
“说什么？”反应过来后，牧秋解释道：“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过程不要讲话。”
原来如此，那他生的一肚子闷气算什么？转念一想，他为什么要生闷气？算他自作多情，又或者他是个完美主义者。
原先牧秋在他心中“冷漠无情”的人设被打倒，他又给人家重新插了一根标签——“老古板”。
吃饭的时候为什么不能说话，喜欢就要说出来啊？
两人之间的气氛没那么紧张了，顾忆安暗自松了口气。
得到了牧秋的认可，他心情莫名很好，晚饭后又主动包揽了洗碗刷锅的活儿。
明明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但这家务活却干的格外顺溜。烧菜收拾厨房洗碗，干这些活儿像刻在他DNA里一样，脑子还没转过来，手就先动起来了。
顾忆安也觉着奇怪，他的记忆还是零碎的，很难拼凑完整，有的时候就连自己之前喜欢什么都忘记了。
奇怪的是，关于牧秋这个人，他倒是记的很清楚，对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有时都不需要怎么仔细去想，这些东西自然而然都冒出来了。
具体为什么会这样，他当然也不清楚，他唯一能给出的不靠谱解释，就是恨比爱长久。
今晚顾忆安的心情破天荒的不错，甚至洗碗的时候都不自觉的哼起了歌。这歌的调调很熟悉，但至于是什么？叫什么？他还是不知道，反正就是下意识的哼出来了。
等收拾一切，看着面前整洁的厨房，欣慰感油然而生。
顾忆安解开围裙，看了一眼手表，时间还早，天甚至都还没怎么黑。
现在睡觉太早了点，他瞥了眼沙发上坐着的牧秋。客厅的电视放着，声音不大，牧秋在那儿安静的看着电视打发时间。他也鬼使神差的跟着坐了过去。
电视里放着无聊的乡村家庭伦理剧，像是他妈妈爱看的那种类型。顾忆安低头瞟了一眼旁边的人，牧秋没介意他挨着自己坐，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电视，恨不得把屏幕看出来个洞。
这人一副高岭之花的样儿，怎么爱看这么土鳖的电视剧。顾忆安在心里暗自嘲笑，庆幸自己又抓住了牧秋一个把柄。
他原本想着时间还早，他可以趁机跟牧秋聊聊天，找回点原本的记忆，但牧秋看的入迷，他连插个嘴的机会都没有。
于是顾忆安只能陪着他一块看。
“洪洪，妈……妈错……妈对不起你……”
正当他看的昏昏欲睡时，大概是到了整部电视剧感人的部分，煽情的音乐随即响起。
对于这种苦情剧他早就免疫了，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话，翻来覆去的讲，强行煽情，他不信有人看这破电视剧会哭……
“呜……呜……呜”
随即哽咽的声音响起，顾忆安确认好几次声音来源不是电视，而是……他旁边的人……
“哭……哭啥？”
看着牧秋哭的红肿的眼睛，泪水跟串珠似的掉下来。
“都……都是假的，那是电视剧，不是真的……别哭啊。”他像在安慰看恐怖片被吓哭的小孩，无措的说道。
说了还不如不说，身边的人哭的更厉害了，泪水失禁似的流着。
顾忆安扯了两张纸巾，帮牧秋擦干净眼泪，但人还是是哭，停不下来。所以他干脆就搭住对方的肩膀，这是他从他爸那儿学来的最好哄人的法子。
因为从小他爸就是这样哄他妈的，不过他爸是边搂边抱边哄，他跟牧秋倒也没熟到那种地步。
他把这一套用在牧秋身上，果然起了一点效果。牧秋贴在他心口，抽泣声渐渐小了，就是他的衬衫可遭了殃，被哭出了两团很明显的泪痕。
直到牧秋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主动从顾忆安怀里挣脱。看见衣服上的湿痕，有点羞耻。他从前可没这么“多愁善感”，都是怀孕害得。
牧秋闷闷的回到了自己原本的卧室。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紧锁的房门被叩响，门口传来顾忆安的声音。
“你还在哭吗？”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这绝不是挑衅，虽然光从字面意思上看来，的确有点嘲讽的意味。
顾忆安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歉。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来看看你还在不在哭……呃……我没有看你笑话的意思……”
他左右脑搏击了好一阵子，终于纠结的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了口。
“我……上网去查了，医生说这可能是孕激素的原因，让你的情绪器官异常活跃，很容易情绪化，所以看个电视剧哭出来也是正常的，你……别气了……”
话说完好一会儿，房间里还是没动静，顾忆安觉得这一套安慰人的笨办法还是不行，准备要放弃的时候。
房门咔哒一声开了。
“你不会说出去吧？”牧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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