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春天，金枝奖颁奖晚会的直播尚未开始，铺天盖地的通稿都在宣传流量演员江牧夺下了最佳男配角，成为了真正的演技和流量兼具的青年演员。
而舆论风暴的核心人物江牧，此刻正在红毯等候区外的空旷广场上抽烟。
津北初春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吹散了刚刚场馆中又闷又热的燥气。
一根烟还未燃尽，烟雾朦胧间江牧隐约看到有人朝这里走来，他掐灭了烟顺手扔到了垃圾桶里。
尽管一个年已三十的男演员抽烟并不是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但被拍到后处理起来太麻烦，江牧最怕麻烦。
“江江，我一猜你就在这里。”
听到这声‘江江’，江牧就知道迎面走来的是谁。
大家一般都叫他小牧或者江哥，只有两个会叫他江江，其中一个就是他的经纪人李悦然，至于另一个人，大概率不会出现在这里。
知道是李悦然来了，江牧眉毛都懒得抬，只是简单应了一声。
李悦然知道江牧话少，也没在意他的态度，自然而然地勾住了江牧的肩膀。
“往年没拿奖你跑到这里来抽烟我能理解，今年终于拿了金枝奖的最佳男配角怎么还在这里抽闷烟？”
江牧不动声色地从李悦然的手里挣脱，理了理礼服上的褶子，语气极其平淡地说：“可惜不是最佳男主角。”
“不也是提名了吗？视帝竞争压力太大了，得奖的一般都是老戏骨，放宽心。”
“可是，他得过，几年前就得过。”
江牧说的这人，是许成舟。
曾经当之无愧的实力与流量兼具的演员，是许多人难以企及的梦，也是江牧出道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追赶的对象。
许成舟得过的奖，江牧都得过，除了金枝奖的最佳男演员。
江牧不是一个胜负欲十分强烈的艺人，甚至有些摆烂。唯独想要超过许成舟这件事，江牧从没让步。
五年了，依然差一步，江牧拿了最佳男配角也高兴不起来。
李悦然当然知道江牧是在说许成舟，因为许成舟也是他一手捧起来的，和如今的江牧一样。
只可惜，“戏子无情，许成舟这种人，没什么好在意的。”
李悦然难掩鄙夷的神色。
许成舟这三个字，对李悦然和江牧来说，都是某种魔咒。
“没事，许成舟压了几部戏没播，这两年又跟前公司闹纠纷已经没什么曝光度了，眼下的演艺圈就这样，更新迭代太快，消失几个月都会被淘汰，就算许成舟之前有基础，想再红起来也是很难的，你算是熬出头了，江江。”
李悦然安慰着江牧还不忘拉踩一下许成舟，丝毫没有顾忌，“许成舟已经过气了，这是你江牧的时代。”
李悦然不介意把话说得再难听一点。
反正李悦然和许成舟在彼此最风生水起的时候大闹一场，彻底翻了脸，什么伯乐千里马的故事都成了笑话。
两个人明面上都再也没说过对方一句话好话。
更何况是私底下。
“不提这些了。”江牧转移话题道，“《观山海》那边什么情况了？听说乔导和另一个资方吵起来了。”
“还不是男二人选的问题，我明天一早飞一趟上渝，跟乔导再确认下。”一说起这个命途多舛的项目，李悦然就头痛得很，“要不是乔导刚得了金兰奖的最佳新人导演，选个演员的事情哪里这么难搞。”
江牧反问：“选角的事情导演说了不算，谁说了算？”
江牧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他很在意这些专业上的事情。
行业里不成文的规矩太多，有钱的是大爷，有流量的也是大爷，都得供着、顺着、哄着……拿专业实力硬拼的日子早已成为过去。
这是行业规矩，江牧没什么整顿行业的野心，别人的项目他管不了，也不想管。不过他参与投资的项目，还是希望尽可能地保证创作的纯粹。
李悦然是个十足十的商人，只管拿钱办事，“知道了，我最大的甲方！”
聊完正事，两个人便往候场区慢悠悠地走去。
按照流程，江牧今天压轴走红毯，眼下刚走了三四个人，所以他并不着急。
等他到时，签到处已经挤了不少人，光鲜亮丽的少男少女围成一团，艺人们修长笔直的腿白生生地露在风中，让江牧不由得感叹了句年轻真好，然后默默地站到一旁不想打扰这片刻的和谐。
现场音乐放的是江牧没听过的电子乐，但还算悦耳，动感的节奏让他也忍不住用手指隔空打起了拍子。
忽而，乐声中传出一道急切的喊声，现场导演火急火燎地跑来问：“有没有人能和许成舟一起走红毯的，许成舟的女伴身体不舒服已经回去休息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签到处的艺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这个女艺人是真生病了还是单纯不想和许成舟一起走红毯。
“不至于吧，走红毯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因为这么无聊的理由放弃啊？”
“你不懂，他们都说那个谁是扫把星，谁沾边都倒霉。”
……
江牧眉头微蹙，心里生出丝丝不悦，但良好的修养让他忍住了骂人的冲动。
他环顾四周，从一群穿着黑西服的男生里面认出了自己公司的陈毅——一堆长发里唯一的寸头还是显眼。
江牧走上前去：“陈毅，过来一下。”
陈毅和其他艺人匆匆告别，便跟着江牧走了出来，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怎么了江哥？什么吩咐？”
从去年开始，李悦然为了捧陈毅，只要有江牧的戏都会安排陈毅演个角色，江牧参加的所有活动，陈毅不够格也会被硬塞上来。
这些事情陈毅心里清楚，所以对江牧言听计从，鞍前马后，生怕触了江牧的霉头，直接结束自己的演艺生涯。
“你去跟许成舟走红毯。”
“啊？”陈毅一脸茫然，自家大哥这是要帮许成舟？
可这俩人不是死对头吗？
就算陈毅进公司时间不长，他也知道悦然娱乐最大的禁忌——不准提关于许成舟的一切。
陈毅听自己的宣传小姐姐说，她刚进公司那会儿，许成舟还活跃着，公司里总有聊八卦的时候，只要江牧在公司，有谁聊八卦的时候敢提到许成舟的名字，下一秒，江牧就会黑着脸站到谁的身边。
还有一次，公司周年庆需要做大记事年表，有个策划组的员工将关于许成舟的部分也放进了提案里，向李悦然汇报之后，没过两天就喜提N 1。
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陈毅小心翼翼地问：“江哥，你确定？”
江牧颔首：“李总那边我来说。”
听了这话，陈毅心里的大石头落地，只要不殃及池鱼，让他干什么都行。
“保证完成任务！”
江牧给李悦然发了一条信息后把陈毅交到了现场导演手里。
“我们公司的新人陈毅，让他和许成舟走吧。”
现场导演也有些恍惚，但迫在眉睫的是许成舟走红毯这件事，他来不及细想其中关窍，他只能千恩万谢带着陈毅离开，留下在电话里不停咆哮的李悦然和心情莫名畅快起来的江牧。
“江牧！我才和你分开多大一会儿你就给我惹这么大麻烦是吗？让陈毅去跟许成舟一起走红毯，你是想让大家都觉得我李悦然向他低头了是不是？”
江牧自知理亏，耐着性子解释道：“这是对陈毅好。”
“陈毅是我要带的新人，许成舟给他当垫脚石都不够格！”
江牧知道自己擅作主张一定会惹李悦然不悦，也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做了。
原本接起电话的时候江牧还在劝自己，现在李悦然人在气头上，说的话不要往心里去，但有些话太过刺耳，什么时候都不该说。
“怎么，是要我给他当垫脚石才够资格吗？”江牧声音一冷，半开玩笑地说，“我挺后悔的，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便宜了陈毅，应该是我去才对。”
见李悦然不吭声，江牧顺势挂断电话。
不一会儿就到了江牧的出场，随着主持人的介绍和四处而来的欢呼声，江牧款步走上红毯。
闪光灯交替闪烁，人群中还有举着他灯牌的粉丝撕心裂肺地喊着他的名字，江牧冲着声音来源深深鞠了一躬。
紧接着就是程式化地主持提问，江牧按之前对好的答案随意聊了两句，等到主持放人就去接受“一秒十八拍”的照相机方阵的洗礼。
一套流程下来，江牧脸都笑僵了。
揉了揉僵掉的嘴角，江牧从走过红毯进了后台，就发现陈毅正在走廊等他，和他一起的还有许成舟。
四目相对，许成舟缓缓绽出一个笑容，一如当年，一双杏眼像弯月似得，“谢了，江江。”
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打招呼，过去了整整五年。
这五年，他们两人都在这个圈子里，可是再也没有见过。
李悦然会在安排江牧行程的时候刻意避开有许成舟的活动，实在避无可避的时候，他也会安排两个人一前一后登场。
以至于这么多年他和许成舟共同出席了那么多活动，他们也不过是擦肩而过的关系。
他们不能同时出现，甚至连通告的名字都要隔得人山人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些就成了宣传圈不成文的规定，满天飞的八卦里他们的关系要么是针尖对麦芒，要么是水火不相容，总之一定是敌对关系，他们随便几句话的采访都会被人断章取义说成是在攻击对方。
江牧觉得，他和许成舟的关系其实并没有这么糟糕。
所以，江牧没有说谎，他的确很后悔，天赐良机，他应该自己跟许成舟走这个红毯的。
当然，现在这样也很好。
能见到就很好。
这是他亲手制造的重逢，他曾设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以及各种场景下该说怎样的开场白，比拍戏背台词时都要认真。
可真到重逢这天，想说的话在嘴边过了又过，江牧依然是近乡情怯，总觉得措辞不够严谨，说什么话都不够完美。
要个联系方式这么简单的事情，因为对方是许成舟，江牧都觉得难如登天。
因为江牧不知道许成舟对自己到底什么看法，他问过几个自己和许成舟的共同好友，得到的都是非常官方的回答。
上去直接要手机号的话，自己能背过吗？还是跟着他去休息室扫码加微信？要是被拒绝，该怎么圆一下呢？
江牧思索着，没有应声。
空气里渐渐弥漫起尴尬的氛围，陈毅默默地从许成舟的身边，挪到了江牧身后，开始闭眼祈祷两个人别打起来。
就在这时，某个不和谐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响起。
“江牧！”李悦然喊道。
李悦然的出现，注定这次的相见肯定还是不欢而散。
江牧很不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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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这是他亲手制造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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