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像一记当头棒喝,又像在耍她玩一样。是她低估了这男人的铁石心肠。
傅辞抚开了她的手,垂眸问她:“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赎身?或者说,你有什么可以值得我救的?”
这两个问题像是恶魔的低语,直到被拖走时,还回荡在她的耳畔。
柳柳呆呆地,已经放弃了挣扎。
她知道这位平时是个好美色的主儿。
至于为什么一直没下手勾引,只因为这位表现的太抠,在她们楼里并不点姑娘,也不给姑娘花钱。
然而前次来的时候,恰好碰上楼里新来了一只猫女,他却用一个金饼将她买了。
说实话,那猫女还是他们楼里新进的新鲜玩意儿,因此邹婆子本来想让他囤在手里卖个好价钱,毕竟这东西只有在墟市才能享受。
却没想到恰好被小侯爷瞧见了,不但没问她们来源,反而直接用金饼将那猫女赎下了。
她们就说嘛,毕竟小武平侯再怎么窝囊也是个侯爷,身家自然不会少。
却没想到今日这一出手却害了她自己。
“什么时辰了?”
虞七推开窗子看了看天色,顺便散一散屋内的香粉之气。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应是卯时了。”他道。
傅辞披上自己的大氅打了个哈欠。刚刚惊醒,身上还有一点冷意。
“砰砰——”从开着的窗户里传来后街上卖炭小贩摇着鼓的声音,应当是有卖炭的人经过这里。傅辞耳朵动了动,指挥虞七:“小鱼儿,你去买些炭回来。”
虞七一愣:“侯爷,这里卖的不是银丝炭,是普通的炭。”普通的炭烧起来烟大又呛人,下人们才会用来取暖。王公贵族们每个月都有银丝炭的月例。
今年虽说府内的炭用地快了点,可也已经让管家去添置不足的银丝炭了。
哪知道自家侯爷一向不按常理出牌:“普通炭多好,火力不比银丝炭差,量大还便宜。小鱼儿,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叫你去买你就去买。”
虞七有些无奈,他家侯爷想一出是一出,就连这花楼也是,忽然就想过来喝茶。
也不叫姑娘作陪,平时就砸吧点果干干果之类的零嘴儿,困倦了就直接在这儿睡,顶多能听到隔壁的人点了曲儿的咿呀之声,可是多数时候听到的是些污糟耳朵的东西——毕竟大多数人来这里都是为了裆下的那点破事儿。
有几次他都听红了脸。
他弄不明白,为啥侯爷非要选这种地方待着!
窗外又传来喧闹之声,虞七下意识的往下看,这间屋子正对着春满楼的后面那条街,此时街上有个卖炭老头路过。
但是他却皱起眉头。卖炭老翁此时正坐在地上,煤块子洒落了一地,一群小男孩接着跑过来,上去围住那个头发胡子皆白的老人。
这画面乍一看和谐,却如果忽略老人摔倒在地上爬不起身的话——
“馊老头,抠老头,把煤块子当媳妇,晚上数着煤睡觉。”那群男孩子嬉笑着便想去捡散落在地上的煤块子。
哪成想,老头摔倒没那么激动,爬不起身没那么激动,然而这几双小脏手想要伸向他的煤块子却顿时变得激动起来:“你们这些臭娃子,别动我的宝贝!”他说着,在湿滑的雪地上挣扎着,手舞足蹈地似乎要起身。
这些小男孩眼见着老头儿马上就要起身了,每人手里抓着一小块一溜烟做鸟兽散。
老头儿起了半天才起来,弯着腰,歇了会,才气喘吁吁地去捡散落地上剩下的煤块子。他好像似乎是崴了脚,腿脚比起之前略微有些不便,脸上带着痛苦的神色。
这时远处的巷子口却跑来两个小女孩,一个穿着红色一个穿着绿色。她们看了看老头儿,怯生生地将捡起来的煤块儿放进老头儿背炭的竹筐里。
老头儿长出一口气,却驱赶道:“回家吧回家吧,天色不早了,莫要贪玩。”
两个小女孩儿互看一眼,一个跑回了巷子里,一个往巷口去了。看着两个女孩子跑远,虞七才下了楼,从卖炭老头那里买了他一些木炭。
虞七去后面牵马车去了,傅辞独自站在春满楼外面等他,他这才抬头看了一眼今晚的夜空。
雕廊飞檐画栋,大红的薄纱轻动,丝绢角上坠着的金铃儿夜风拂过叮铃作响。而今晚的月亮却又圆又明亮,像是玉轮遥挂在夜空之上。
勾栏灯火长明。
大周在这样的一片夜空之下,仿佛无论发生什么都是合理。
老鸨正在春满楼门口跟人讲价,待价而沽的却不是一般的货物,而是一个人。
那是一个被拖拽着的瘦弱的青年人,被两个大汉挟在中间,脚步踉踉跄跄,腿上好像受了伤,青色洗地发白的长衫沾上了点点血渍与污渍,显得狼狈不堪。
离春满楼越近,他愈发明白自己的命运,挣扎地愈加厉害,手腕上可以看到明显的青紫痕。
“放开我,我父亲不会卖掉我,父亲告诉我他去筹钱了,马上就能送过来”
那汉子嗤笑一声“你那父亲欠了我们上百两银子,拿什么还?要不是他还有你这个好皮相的儿子,我们早就打断他的腿丢到护城河里喂鱼了。”
在挣扎的人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青丝被扯散了,垂在脸侧。
傅辞只是打眼扫了一眼,对这种事情一点也不惊奇。因为春满楼经营皮肉生意不限男女,因此老鸨买个小倌儿也没什么。
只不过这小倌儿显然不怎么情愿,多半是欠了债,又或者是被亲人发卖到这里来。
他看了一眼,便将视线收回,他没好心到管这闲事。
两名壮汉兼人牙子还在喋喋不休:“您看看这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段有身段。俺们哥俩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一千两不算贵。”
邹婆子在这一行干了多少年了,哪能不知道这一行的行情:“去去去,这卞都好这一口的人本来就少,也就我这春满楼做这种生意。一千两做梦呢你。”
说实话,要不是看在他实在是好长相的面子上,老鸨一点并不想收这个愣头青。看着那副木头样子,估计送进来还得经过不少调教才能接客。
“那我给您再减一点,八百两?”那汉子舔着脸,比出了一个八字。
“滚滚滚,二百两,爱卖不卖。”老鸨白眼一翻,摇着团扇便作势要回楼内。
大汉如割肉一般咬了咬牙:“行,二百两就二百两。”
二百两也总比没有强,毕竟这卞都的明市也就这春满楼玩的开,又会调|教人,这人若是卖到其他地方倌儿一般都卖不上价。
说起来这人是一个老赌棍的儿子。那老赌棍输了他们一百两,便将他儿子抵了债。他们这一转手,还能再赚一百两,够他哥俩潇洒一段时间了。
书生如同被交货物一般,被两人推给了老鸨。
哪知道就在这一瞬间,原本低着头的人趁机咬了老鸨的手腕一口,老鸨“哎呦”一声,吃痛撒手。趁着这一瞬间的空档,他冲向了傅辞的方向。那两个汉子看见这一举动连忙呸了一声,上前去捉他。
毕竟钱还没到手,那要是让人跑了,他们今夜可是白玩儿了。
书生毕竟腿上有伤,也跑不快。傅辞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那人做着无谓的挣扎。那人被那个壮汉抓住拖到地上的时候,手指却拽住了傅辞的衣角。
傅辞垂眸看向拉住衣角的那只手。
手是好看的,冬日被冻的发红,也看出那双手修长的骨节。修长白皙的手上食指和中指的部分生着老茧,似乎是寒窗苦读留下来的。
这样的一双手没个十年的苦读做不到。可是还没等这十数年的苦读变为可以出人头地的权势,却已经被人踩进了污泥里。
可这又与他什么关系呢?这卞都内,不过人人自保罢了。没人会多管闲事。
“救我——”
傅辞听见那人哑着嗓子道。
他还不知自己求错了人,有些害怕的微微低垂着头,没有血污的地方露出偏白的皮肤,白的恨不得在这夜里泛出幽幽冷光。而扯住他衣袖的那只手,指骨修长皮肤白皙,如果忽略它微微的颤抖,可以看出手的主人一定拥有一副不错的骨相。
傅辞没说话,只是一根一根地掰开了美人的手指。
扫过那人绝望之下露出来惊恐的眉眼,却又出人意料地捏住了那人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着他,露出了青丝遮掩下那一张脸。
鼻梁挺拔,唇形偏薄而微抿,神情受伤而惊惧,五官优越,但此时或许是不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何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又或许是对前途命运的恐惧而微微颤抖。
傅辞眉头一挑,手上微微用力,在他的下颚上留下了一道红印。
但是直到他松开手,却依然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美人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求错了人,卷曲的手指一根根收回。
他蜷缩在地上,如同猫儿一般,发出了一声小声的呜咽。那似乎是似乎幼兽被当成同类的食物之前发出的一声悲鸣。
然而那两个大汉却不管这些,生生的将他拉扯起来。两只粗糙的大手架在那人的手腕上,像是硬生生撕裂了一幅美人图,又像是为这一幅美人图上点上了不和谐的音符。
碎发下露出了那人惊慌失措且绝望的眉眼,眉骨上有一道不显眼的疤痕。傅辞淡淡扫一眼,直起刚才微微弯下的腰,出人意料地开口道:“这人我要了。开个价吧。”
老鸨愣了一愣,但也不算太意外。毕竟这小侯爷据说可是男女通吃,荤素不忌。早年间便传闻他抢了一个书生,本来有大好前途,却被他纳入府中作为男宠亵玩。如此再来一个差不多的也可以理解。
何况这人身上也是一股书呆子气质,长相又极为好看,想来也并不让人意外。
想通这一点后,邹婆子挂上一幅灿烂的笑脸。
“哎呀侯爷,您真有眼光!”一边说着,她用眼神示意那两个人牙子赶紧走。然而那两个人牙子却像是看不懂一般,非要杵在那。
老鸨只得当场开了个价:“小侯爷,您要的话我给您打个友情价一千两。”邹婆子张口就翻了五倍。
“你看这宽腰窄臀,我还没见过比他身段更好的,保准玩的带劲儿。”她说着,伸手想要拍拍书生劲瘦的腰间,却被书生微微一动躲了过去。
老鸨也没在意,一双风干了的吊梢三角眼紧紧盯着傅辞。
哪知道傅辞似乎有些嫌弃地用的目光打量了一遍那书生的腰身,最后啧啧两声:“妈妈,您别唬我。
他这身段可算不上好,俗话不是说要腰细屁股圆的才好生养。”
书生面上闪过一抹难堪的神色,他感觉那目光下周身似乎有火燎过。他抿住薄唇,没有血色的唇下一刻似乎要沁出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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