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执得到想要的答案，将林长悯抱得更紧。
林长悯等了半天，叶执一直没有松开。
他搞不懂平日里叶执都跟“林长悯”怎么相处的，但他却受不了动不动抱这么久，有这功夫干点什么不好。
林长悯动了动。
叶执：“怎么了？”
林长悯：“站太久，腿酸。”
叶执：“那就去吃饭。”
还要吃饭？
林长悯没想到叶执还会给那个“林长悯”饭吃，明明元婴期了，早就辟谷。
他更没想到的是，吃完饭还得喝药！
想他这一百年来在阿青的监督下把药当饭，下山后当李还霭还得喝药，现在假扮他自己，还还得喝药！
林长悯顿觉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叶执端着药碗离他越来越近，他试着开口：“我好多了……”
“怎么和小时候一样，”叶执无奈笑笑，“师尊知道苦，等回去后叫他们给你做成药丸，先忍两天。”
跟年龄有什么关系，谁会喜欢喝药啊！
林长悯回想家里那几个崽子受伤不愿意喝药时的表现，眼珠子一转。
他扯住叶执的袖子晃了晃，可怜道：“能不能等回去再喝？药好苦，我不想喝。”
叶执果然停下动作，连扣住碗的手指都略微绷紧。
林长悯来不及欣喜，就见叶执叹口气，将碗放到一边，在他身旁坐下：“那师尊用灵力帮你疏通经脉？”
……
他现在经脉全是断的，只要叶执灵力一进来就能发现。
叶执说着就要卷起衣袖替他疏通灵力，林长悯一把端起药碗，掐着鼻子喝了个干净。
“长悯真厉害，吃个蜜饯。”叶执哄小孩似的，捏起块一看就很甜的蜜饯往他嘴边送。
林长悯把碗推过去，自己捏了两个囫囵吃了：“我自己来。”
叶执又拿过手帕替他把手指细细擦干净。
一系列举动让林长悯直犯嘀咕。
他是病了需要喝药，但叶执怎么跟吃错药一样。
他现在能吃能喝，能跑能跳，却把他当个三岁小孩儿，也没听说百年里谁往叶大盟主脑壳上砸了一锤啊。
他想着想着开始觉得困，像有无数只手把他往下拉。
林长悯暗自用力一咬舌尖，敏锐看向空了的药碗。
药有问题！
他吃了阿青那么多丹药，身体在短时间内和常人无异，不该困这么早，除非叶执药里有过量助眠的药物。
“困了？”
为数不多的警惕被销蚀吞没，睡意像一片片洁白松软的云彩，裹挟着他向下坠。
林长悯朦朦胧胧间听到叶执的声音，他甩甩头，想把昏沉的感觉甩出去。
天地忽然旋转，失重感让他更加头晕，直往最底下的云彩中央栽去。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他好像被叶执打横抱到了床上。
“困了就睡。”
“不能睡。”
“为什么不能睡？”
“有事情要做。”
“有什么事，师尊替你去做。”
熟悉的声音飘忽不定，月白色外衫从肩头滑下，林长悯随着肩膀的力道窝进柔软的床铺。
在最后一丝意识被云彩吞噬之前，他小幅度摇了摇头：“我没有师尊了。”
叶执拉着锦被的手背青筋鼓起，少顷又倏地放松，把被角细细掖好。
“师尊就在你身边。”
林长悯睡觉一向很老实，双手交叠，睡姿端正，连平日里有攻击性的外貌都乖巧几分。
叶执注视了很久，仿佛百年来的煎熬与忍耐在他安静的注视中一并消解。
他俯下.身吻在林长悯左眼。
师尊会陪着你。
“砰——”
“咚——”
身后接连炸开瓷器碎裂、以及重物落地的声响，叶执先观察了会儿林长悯，确认依旧呼吸均匀没被吵醒后，才站起来转过身。
无夷跪在一地药碗碎片间，头埋得很低，身体直打颤。
“出来。”留下两个字，叶执先踏出房间。
无夷慌忙出来后又要往下跪，一股不容置疑的灵力却强行撑起他的身体，逼他抬起头。
无夷：“宗主，弟子什么都没有看见！”
叶执淡淡道：“你看见了。”
无夷：“弟子没有！”
叶执：“你看见了。”
无夷还要解释，他对上叶执那双波澜不惊的瞳孔，突然明白过来：“弟子、弟子看见了。”
叶执宽和一笑，像往日授课般不疾不徐地开口：“总要习惯。”
无夷处在巨大的震惊之中，他想也没想：“可是，宗主您是师兄的师尊啊！”
师徒之间生了那种心思，岂非违背纲常伦理，又怎能为世俗所容？！
飞艇行进得十分平稳，日光透过窗户投进走廊，叶执笔直沉稳的站在日光之间，衣摆深色海波绣纹一动不动。
他似是笑了下，又似乎没有：“如何。”
无夷身上一沉，无形的威压笼罩而来。
呼吸逐渐变得困难，心脏在挤压下快要跳出胸腔，冷汗凝结成串。
他蓦地记起百年前宗主找人做了一批各式各样的喜服，当时云掌门带云宗主遗书找来联姻，他以为喜服是给云掌门准备的。
可再仔细一想，喜服尺寸与云掌门身量并不相符，倒像是，倒像是……
“砰——”
豆大的汗珠砸上桐木地板，无夷颤声道：“宗主与师兄天作之合，定能永结同心，共享大道！”
叶执满意颔首：“我要去办些事，你把房间打扫干净，找套垣怆校服，其他衣物都收走，动作放轻些。”
无夷：“是！”
·
给飞艇布下结界后，叶执以最快的速度飞回铸山。
他到的时候，铸山正在下雨。
之前的垣怆弟子并未离开，有两个信得过的正守在偏殿，见到他后躬身行礼：“宗主。”
叶执“嗯”了一声，推门走进殿内。
偏殿中央，寒冰冻结了“林长悯”鼻子以下全部躯体，看到他来眼睛和鼻子急切地动起来，哼哼唧唧发出琐碎音节。
叶执到“林长悯”身前站定，化开了对方肩部以上的坚冰。
“林长悯”：“师尊！”
叶执依旧弯着唇角，可眉眼幅度却很平，反倒使那笑容有几分寒峭之意：“我只有一个徒弟，想清楚再说话。”
“林长悯”还要再叫，身体晃动间瞥见肩膀寒冰处缓缓延展出细薄坚硬的冰片，不消片刻就能划破他的咽喉。
他急忙道：“叶盟主，叶盟主救我。”
叶执：“是谁派你来的。”
“林长悯”：“叶盟主救我！”
叶执像是厌烦了，瞳孔忽而转红，妖冶得如同鬼魅。
万物合拢，一切停止流逝般，光与暗都归于虚无。
搜魂之术可窥探一个人生前记忆，就是容易损伤神魂，留下后遗症。
不过对一个死人来说，没什么所谓。
“这是林长悯的金丹和灵根，主上命你潜伏到叶盟主身边，让他早日回垣怆。”
“洞明仙尊？他还活着吗？”
“主上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浪费了死士营十七名精锐，把林长悯从土里挖出来，掀开棺材剖金丹抽灵根，毕竟是名震修真界的大能，受此屈辱，死了也得气活过来。”
“那要是他找来怎么办？”
“你一个元婴期的修士，他是个没金丹没灵根的废人，你不会杀了他吗？”
“传闻叶盟主智多近妖，尤其有双金睛火眼，属下怕瞒不过叶盟主。”
“废什么话，你是死士！况且主上说了，叶盟主需要的是一场梦，梦里林长悯温顺听话，乖乖留在垣怆做洞明仙尊就够了，你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
“属下明白。”
“明白就行，跟了叶盟主吃香的喝辣的，什么好东西都往你身边送，不比待在死士营活了今天没明天强？去吧，你的脸跟林长悯还差了点，我找了人给你削骨。”
“是。”
搜魂之术结束，按理说叶执瞳孔颜色该变回原样，可许久后还是很红。
“从土里挖出来，掀开棺材剖金丹抽灵根……”
“他是个没金丹没灵根的废人，你不会杀了他吗？”
铸山虽冷，因铸火常燃之故，终年只有落雨，此刻那稀稀疏疏的雨却在坠落时冻结，冰坨子大颗大颗往下砸，中间夹杂着肉眼可见的大片雪花，将铸山覆成白茫茫的一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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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搜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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