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不要进去——！”
“回来！快回来！我知道错了，快回来！”
林长悯睡的时间不长，梦却做得光怪陆离。
醒来后眼前似乎还充斥着令人绝望的画面，那些画面他从未见过，却在日复一日的悔恨中成为梦魇。
“长悯，醒了。”
他被揽进坚实温暖的怀抱，叶执轻轻拍打他的后背，温声安慰：“长悯，不要害怕，师尊在这里。”
林长悯冒出的热汗逐渐变冷，他伏在叶执肩头，画面一幕幕闪过，苍白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
“做噩梦了吗？”叶执还在问。
林长悯将所有心绪收回，离开叶执怀抱时又成了那个温顺懂事的小徒弟。
他摇摇头：“有点饿。”
叶执失笑，揉了揉他的脑袋：“那就起来吃东西。”
在飞艇上的几天里，叶执对林长悯照顾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换做旁人定会欣喜不已，可林长悯的防备却与日俱增。
他不知道叶执想要什么，但他现在所拥有的，一件也不愿意给。
所幸煎熬没持续几日，他们就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傍晚到了明镜墟。
明镜墟比南溟还要靠南些，建筑层高却要比别处高一倍不止，棕木为墙，红砖做瓦，十一二月街上随处可见打赤膊的行人。
叶大盟主出手阔绰，直接包下城北一栋客栈落脚。
林长悯发现自己在叶执眼里就是个易碎的漂亮罐子，等到了明镜墟先让无夷把房间打扫了一遍，等床榻铺好自带的被褥，弄得软乎乎才让他去坐下。
舒服是真舒服，但他快睡一路了，好不容易落地，着实不太想跟床打交道。
林长悯抢先拉开凳子坐在桌前，自食其力地倒了杯茶水：“我还不困，叛徒呢？”
“无希和无微正在来的路上，”叶执说着瞧向门边，“到了。”
一男一女两名蓝衣修士敲门而入，他们身量齐高，挽着同样的发髻，如果不是明显的性别外形差异，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无希无微久不见叶执，一来就高兴得不行：“见过宗主！”
叶执点点头，往后退了半步，露出刚被挡住的林长悯。
“师兄？！”
“师兄？师兄你真的还活着！”
无希无微分左右绕到林长悯面前，眼圈一下就红了：“太好了！太好了呜呜呜……”
林长悯记得叶执这三个随行弟子，无夷修为高心思细腻，无希是个比较感性的姑娘，无微有时候就比较……出人意料。
比如眼下无微一边哭，一边冲叶执：“宗主，师兄还活着，你看师兄还活着。”
叶执一哂：“别哭了，你师兄现在身体不比往常，最怕吵闹。”
无微抽抽噎噎地憋住眼泪，去拽林长悯袖子：“师兄，你还记得我吗？”
林长悯现在是“失忆人士”，抱歉地摇摇头。
无希安慰他：“没关系，等回到垣怆，宗主给师兄找最好的医修。”
林长悯不置可否，问起他一路关心的事：“叛徒找到了吗？”
无希：“找到了，那人戴个黑斗笠，每日戌时一刻会去城东一家叫迎来的酒楼喝酒。我和无微看不出对方修为，所以没有贸然行动。”
林长悯算算时辰，眼下已是酉时。
他看向叶执：“我们去迎来酒楼等吧？”
叶执：“我去把人带回来，你该喝药了。”
林长悯一喝药就会睡着，他不想错过抓叛徒，万一叶执失手让人跑了怎么办：“就这一顿。”
“长悯，你的身体一顿药都不能少喝，”叶执矮下.身，语气快要是哄弄了，“我一定把人给你带回来，好不好？”
见叶执坚持，林长悯没再争，精神肉眼可见的萎靡下去。
“回来给你带明镜墟的特产，明镜糕，”叶执又安慰了他两句，对随行弟子道，“无夷无希，你们两个照顾好师兄，无微跟我去抓人。”
·
叶执行动力一流，安顿好林长悯后带着无微就赶往迎来酒楼。
明镜城身为明镜城主城，即便到了戌时也热闹非凡，小摊贩呼喊叫卖声不停，谁家没成年的小姑娘小伙子从街这头追跑打闹到街那头。
叶执在二楼定了个包间，楼下的熙熙攘攘尽收眼底。
追逐百年的真相近在咫尺，他沉默审视着来往每一个人，又好像谁都没有看。
无微觑着叶执神色，觉得一出客栈自家宗主就像变了个人，小心问道：“宗主好像不开心？”
一城璀璨繁华尽落那双形状完美的桃花眼里，叶执只摩挲了下光滑的瓷杯杯沿，没有回答。
无微猜测着叶执的心思：“叛徒马上就能抓到，师兄也已经回来，不知宗主为何事所扰，弟子愿为宗主分忧。”
叶执终于有了稍微明显些的反应，唇角向上提了一提，像是某种自我嘲弄，但那点嘲弄又快速被消化。
他淡淡道：“你说得对。”
叛徒他会抓到，林长悯也会回到垣怆。
等到戌时一刻，街上果然出现一个身穿布衫头戴黑色斗笠的修士。
从走路的姿势和衣着细节来看，像个女修。
无微低声道：“宗主，就是她。”
叶执来到窗边，在他打量布衫修士的同时，对方也看了过来。
隔着一层黑色纱障，二人目光陡然相接。
布衫修士反应奇快，掌心向下一翻，烟雾四起，酒楼方圆十丈内乱成一片。
无微叫道：“别跑！”
不用无微提醒，叶执便已飞出酒楼。
他凌空踏过浓厚尘烟，精准捕捉到往西南方向逃离的布衫修士。
布衫修士见状反手拔剑，一道紫色剑光直冲叶执面门。
叶执眼也不眨，身前升起一道冰墙。
“咚——！”
流星飞电的剑光只来得及在冰墙上擦出一道浅痕，下一刻就封进冰墙之内。
而冰墙没有就此消失，转瞬间就挡住布衫修士去路。
布衣修士挥剑砍向冰墙，只听一声清脆铮鸣声，锋锐的佩剑也被一寸寸冻住，冰雪霎时就要蔓延至手臂。
她当机立断，弃剑就要换个方向逃跑，可新的冰墙从四面八方升起，叶执只用一招就困住了她，且在最大限度内隔绝了她和路人，保证不会伤到无辜。
囚笼越压越窄，布衣修士汇聚全身灵力于右手，准备做出最后一搏。
凑热闹的修士见她手上灵力浓度，纷纷大叫着就往外窜。
“快跑！”
“救命！快跑啊！！”
大乘期。
是大乘期的修士！
一名大乘期修士的殊死一搏，足够将整个明镜城都摧毁！
叶执一手负在背后，踱步到冰墙附近。
他面上无悲无喜，隔着冰墙屈指在布衣修士眉心一点。
冰墙骤然收缩，完全贴合布衣修士全身，连同她右手即将爆发的灵力一并冻结。
“等等，那是谁？”
“……仙盟叶盟主？！”
“什么？是叶盟主？叶盟主怎么会来明镜城？”
“真的是叶盟主，他只用一招就制服了大乘期修士！”
叶执没理会周遭的议论，对无微道：“带回去。”
无微早就等着这一天，飞快跑过去扛起大冰坨子，乐呵呵地开口：“总算抓到了，这下师兄一定很高兴。”
他边道边走向叶执：“宗主，我们……”
话音未落地。
“闪开。”在无微即将靠近叶执的那刻，人群中忽然射出一道冰蓝剑意。
它没有对准扛着布衣修士的无微，是直冲叶执而去！
叶执随手将剑意打落，黑衣蒙面人紧随剑意而来，右手成爪，袭向叶执胸口。
以几人为圆心，地面隆隆升起四道数尺厚的冰墙，将所有围观看热闹的路人隔绝在外。
二人瞬息间交手数百招，谁都没用使出真正实力，更多的是一种试探。
除黑衣蒙面人之外，一同冲出的还有一紫一青两名蒙面人。
其中紫衣人修为显然不俗，几下就将被冻住的布衫修士抢走，远远扔给青衣人。
青衣人头也不回，抱着布衫修士飞跃已升至云端的冰墙。
叶执眉心皱起，溯回粗暴地破开厚重冰墙，他拎起无微衣领，闪电般追向青衣人。
顷刻间五人皆来至郊外，叶执将无微朝青衣人一扔，自己对上黑衣人。
甫一交手他便认出黑衣人有渡劫期修为，放眼整个修真界，升入渡劫的只有他和晋无尤，可晋无尤远在望川，身形和也黑衣人对不上。
无微因他精准一扔径直到了青衣人身前，青衣人修为泛泛，又扛着个大冰坨子，根本挡不住无微攻势。
黑衣人想去帮忙，叶执掐出一道剑诀直直射出，前者躲闪不及，仓促中被剑诀击伤左肩。
飞溅的血花激起黑衣人血性，见紫衣人已赶去帮忙，从神识中唤出一柄幽蓝长剑，摧枯拉朽地斩向叶执。
那一剑阵势滔天，叶执却只感受到宁静、纯粹的杀意，他看到黑衣人坚定的双眸，如利剑般与他越靠越近。
叶执不愿耽搁，溯回凝聚起杀招，整片天幕被染成冰冷的蓝。
千钧一发之际，叶执窥见剑身古朴肃穆的两个刻字。
——涣梦。
不是崽，崽崽在下个part出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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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涣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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