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流昂着下巴,看似孤傲倔强地答话:“有人不识泰山、轻待于我,我当然不会凑上脸,净去挨臭屁唾沫。”
语毕,她撅起嘴又小声嘀咕:“总不能跟大家讲本姑娘接不到单吧——那岂不是很没脸?”
至于更深层的原因嘛……啧,自从她半个多月前听到那则消息,如今想起来尤觉匪夷所思,更别说与旁人提及了。
安姐凝着她,同为女人,她自是知晓这世间对女子行镖的诸多偏见,沉叹一声:“万事开头难,可身在其中,不可自弃……我所知的辛流向来不惧挑战、快意洒脱,这也是我挑中你来接这一单的缘由,没人比你更加适合。”
辛流闻言一愣,而后蓦地展颜:“安姐这话说得中听极了,看来这一单并不简单,那我就临危受命走上一遭。”
安姐跟着弯了眉眼,朝东家点头。
东家取出一份邀约信放在桌案上,缓缓吐言:“这份邀约镖单来自庐陵温氏,报价三千两,信上镖物不清、地点不明,我们也是经打听后才知道,受邀方不止我们一家镖局。”
“?”辛流微微挑眉。
安姐接着道:“温家大张旗鼓做了个庄,邀各镖局派人前往吉安会武,优胜镖局可单独接镖。”
辛流眸中染上迷惑:“由多家镖局共同接镖的前例并非没有,庐陵温氏是吉安大族,不至于出不起这个钱……可他们此番又的确给人些虚张声势之感,到底想做什么?”
“这也是我们犹疑之处,我们本不想淌这趟浑水,可受邀镖局纷纷启程,连名列天下第一的恒昌镖局也已出动,我们再不好拒绝。”东家坦言。
辛流眼里的光华流转:“有趣,本姑娘明日便出发,必不让见宁丢了脸面。”
安姐走到辛流面前,拍拍她的肩膀:“此次你带人纵身前往,一切凭你做主,万事以保全为重。”
辛流登时小嘴一瘪,心里打起小算盘:“这一单如此莫测,就没什么奖励或补偿要给我吗?”
东家在一旁了然笑道:“镖头的月例是五两,若你此次接单成功,那按照惯例四六分,你占六成镖局四成,也不必再有奖励一说……至于补偿——此单未成的话,镖局可以破格将你的月例升为十两,你看如何?”
辛流压抑着想要上扬的唇角,得寸进尺:“东家再拨五十两,提前报销我路上的花费呗。”
安姐太清楚她的小财迷心思,宠溺放言:“行,不仅从镖局拨五十两,我再从私库拨三十两,这下够了吗?”
辛流再压不住笑意:“谢谢安姐,谢谢东家,你们对我实在是太好啦!”
她拿走邀约信,雀跃地奔回自己院里收拾行囊,却不知安姐和东家在书房中闭门私语。
东家叹道:“新帝趁太上皇尚留人世,急急开办选秀,不过是肃清朝堂的第一步,这庐陵温氏与金陵温氏毕竟溯为一源,现下发动其心可昭。”
安姐有不同看法:“江湖传言新帝培养了一支亲卫,前段时间刚到吉安,是为捉拿京都内乱后躲入武林的余孽,温氏有极大可能与这支亲卫联合起来正在为新帝办事。”
东家咂摸出一丝意味:“那你执意派辛流去……”
安姐推他进隔间,笑言:“辛流武艺超群、难有敌手,更有常人不及的心性品格,此行派她去我最为放心。”
东家被安姐从轮椅抱到榻上平躺,闻言疑惑:“你对她一向喜爱,何不将一身刀法传授于她?”
安姐惋惜答:“她的身法招式明显有师承,我贸然提及授艺便有过问旧事之嫌……况且她志不在此,不宜强求。”
翌日,城西铁匠铺中。
辛流双指划过剑身凹槽,猛然抖臂挥剑,听剑音铮鸣的刹那,热血在她皮肉下沸腾,胸口顷刻涌起剑意。
她目露星芒,由衷赞叹:“好剑。”
铁匠铺老板弯腰递上剑鞘:“得知辛姑娘今日便要离开鹰潭,我连夜为宝剑制成一副剑鞘,便于您随身携带。”
辛流坦然收下,面露笑意:“多谢陈大哥。”
铁匠铺老板温厚憨笑着摆手:“是我们一家老小该谢您才是,若不是您替我这营生出头,陈记铁匠铺哪还能开到此时,我本就承诺倾尽所能替您铸一柄好剑,拒不收款,您却偏要付完钱再收礼,真叫我汗颜呐……”
辛流送剑入鞘,便见剑与鞘严丝合缝、无比契合,可见铁匠铺老板的用心。
她满意地勾唇一笑,掏出怀中的钱袋放在货架上:“既是好剑,千金一买也值得,这是最后二十两,再加十两剑鞘钱。”
铁匠铺老板霎时慌乱,要去把钱袋还给她:“这怎么使得,已经收了剑钱,剑鞘就当随赠,您快将多余的钱收回去。”
辛流将斗笠扣在头顶,闪身躲进雨幕中,声音愈来愈悠远:“就当是我给叔叔婶子备的补品,给嫂嫂做新衣用的绢布,给侄子侄女的零嘴,反正莫要再退还给我啦!”
“谢谢您!”
铁匠铺老板捧着钱袋,半个身子被雨水浇湿,心中却溢出温热。
等到雨过天晴,镖队总算从见宁镖局整装启程。
辛流跨上高头大马与门前的安姐和东家等人挥别,回身瞧见队伍中夹杂的唯一一辆马车,脸色一黑,驾马上前敲了敲车壁。
车帘被掀起,露出孙非悬一张笑容可掬的脸:“六六,怎么了?”
“你跟来干嘛?”辛流龇牙问。
孙非悬理所当然答:“听说吉安有比武可以看,这种热闹我是不会错过的。”
辛流挑眉:“就这?安姐和东家还同意了?”
孙非悬摊手:“对啊,除了小李子颇有微词——嘶,难道他嫉妒我可以出去玩?”
见他如此不要脸,辛流皮笑肉不笑。
若她是李掌柜,有人仅为享乐快活便把活都塞给她干,她宁可一剑把这人戳死。
辛流了解完孙非悬的情况,纵马去往了队伍最前沿,高声令下:“全速前进!”
孙非悬眯眼凝了会辛流的身影,才将车帘放下,视线转向小木几上的铜钱卦象。
沉默良久后,他以扇抵额,锁眉喃喃:“一步一坎,险中复陷,何解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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