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是吧,我想也不算。”思竹也啃了一大口饼,口齿不清地说道:“我后来自己想了想,那神婆是个半吊子,估计没有什么小贼,我画的灵气之所以丢失,只是竹言的鬼魂前来找我了。”

花清浅喝着温茶,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她嚼着烧饼继续说道:“估计是我仿了太多他的画,他老人家不高兴,想给我一个警告。

求求姑娘帮我驱鬼,顺便帮我给他说一声,我知道错了,现在我们家债已还清,母亲的病也好了,我们娘俩来到大焱定居,跟以前的画店老板已经没有联系,如今我每日想画什么画什么,不会再仿他的画了。”

花清浅观她言行举止,好像真的别无他事,来此只为驱鬼。

这么一个从没见过香染、对妖鬼之事一知半解的凡人,天道为何叫她特意留心,难道只是为了叫她陶冶情操、学会赏画么?

她心生疑惑,又仔细看向天道指引的丝丝灵气,发现那灵气原来不是自思竹天灵盖发出,而是来自她的发簪。

那节竹木发簪。

古战场,悬铃竹,大师竹言倾尽一生描绘的竹节,会生出灵气的竹簪——

花清浅忽然福至心灵,伸手指了指思竹头上的木簪,问道:“这簪子式样真古朴,你是从哪里买到的?”

“哦,这个不是买的,是我从地上捡来的。那天我在捡柴禾,碰巧见到这根悬铃木,觉得它很像竹言画里的竹子,就稍作打磨,做成簪子绾发了。你看看,像不像?”思竹爽快地拿下发簪,递到花清浅手里。

她发丝微乱,全数流泻下来披在肩上,倒显得一双眼睛更加灵动,亲热地挤在人手边,活像一只自来熟的小犬。花清浅一面接过簪子,一面忍不住为她理了理头发,正好触到她的耳尖。

吕浮白看思竹一双耳朵在她素手下腾地变红,眼神起了些狐疑,好在花清浅下一刻便收回了手,用心研究起那节木簪。

一边嚼着油饼的玉京子也蹭过来凑热闹:“怎么回事,清浅你看上人家簪子了?”

他手里的油饼刚蘸过白糖,糖粒将掉未掉,花清浅嫌弃地将簪子拿远了些:“没有。我只是突然发现,这簪子似乎另有玄机。”

“什么玄机?”

“这里面附着一片仙人的元神。”花清浅手心亮起一团蓝色灵光,凝神感知,“这片元神残缺过甚,本该逐渐消散,近日却得到充沛的灵气,稳固了下来。”

思竹眨了眨眼睛:“哦,所以偷走我画里灵气的小贼,不是什么还魂的前朝画鬼,而是这片附在簪子上的元神?”

“思路不妨再打开一点。”花清浅提醒道,“或许你口中的前朝画鬼,就是这簪子里藏着的仙人呢?”

她没有多打哑谜,说着便往簪子里注入灵力,想助簪中元神脱离木簪成形。

没想到那仙人元神眼下刚刚稳固,还未补全,所需灵力颇巨,她险些撑不住,吕浮白适时扶住她的手臂,助了她一臂之力。

花清浅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有了他的神力,一条虚影很快从木簪中浮出,在屋内凝实,显现在几人面前。

簪中元神实体高挑清瘦,眉宇间隐隐有一股醇和的清气,一袭青袍,身形挺拔,让人想起山道上笔直的翠竹。

他睁开眼睛看向思竹,眼底全是不满,训斥道:“小小年纪,遇上点事怎么就怕成这样!我只是吸收灵气恢复元神,又没有害你性命,巴巴地求神问佛干什么!

你画里灵气那么多,本来我元神恢复早晚的事,哪用得上外人插手?现在好了,你欠这花清浅人情,我也欠她人情,你简直是送上门来给人家逮的……”

他一开口,仿佛突然变成了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睁眼前仙风道骨的气质毁于一旦。思竹好像有点明白他在说什么,又好像不明白,呆呆地张着嘴坐在原地。

“所以,你就是附身在我木簪上的仙人?”过了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叫出声道:“老天爷,这么多天以来,我居然在跟仙人同床共枕!”

听到最后一句话,整个屋子里静默一瞬,唯有玉京子吧哒吧哒嚼油饼的声音分外响亮。

刚化形的仙人狠命咳嗽几声,说道:“什么仙人,叫得这么疏远,你之前不是还一口一个竹言大师,还说我是你赚钱的金母鸡么?”

“你、你就是竹言大师?你成仙了?!”思竹倒吸一口冷气,心道怪不得记载中竹言生卒年不详,原来大师根本就没死。

如今竹言与思竹的故事水落石出,不用再问,花清浅已能拼凑个大概。她从榻上起身,把煞风景的玉京子打发出去,朝思竹笑道:

“他不止是竹言,还是你在幻象中看到的、又忍不住心潮澎湃画在纸上的那竿悬铃竹。”

思竹捡来做簪子的那截悬铃木,就是他的真身;而他毕生不辍描绘的高大奇竹,自然是他自己。

传颂后世的孤竹图,每一幅都其实是他的自画像,这么看来,竹言实在是个自恋到极点的神仙。

-

这竹言是个地仙,年岁应当不小,说不定知道香染的踪迹。花清浅顿了顿,充满期待地问他:“竹言大师,您认识香染吗?她是一条白蛇,很漂亮很漂亮的——”

“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对了,外族不太会欣赏我们蛇族美人,我这么说吧,她就是条白蛇,看上去可能没那么漂亮,很容易被忽略的,您再好好想想——”

竹言不耐烦地抬起手,朝她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你是不是不懂我们仙者复生的过程?”他反问道,随手拽了一下思竹,要她往里面挪挪,给他在榻上腾出位置:

“我在多年之前,是当真濒临形神俱灭,恢复起来很漫长的。多亏了这位小画圣,我的元神逐渐健全,但记忆还没恢复。目前我只记起来两件事,其中并不包括你说的什么白蛇。”

思竹小心翼翼地戳了他一下,在他耳后小声说:“大师过誉了,我不是什么画圣,您才是画竹圣手。”

“谦虚什么,这又不是你说‘竹言已死,思竹当立’的时候了?”

竹言戏谑地挑眉,回过头去看她,思竹一时心虚,不敢回避他的视线,两人挨得很近,花清浅下意识觉得她不应该再待在这里,但为了香染,她还是硬着头皮插了句嘴。

“竹言前辈,您说还记得两件事,具体是什么事,可否详细说说?”

“其一,是我打过一场仗,打得很惨。”竹言视线从思竹脸上移开,不经意地道,“其二就是我的原身。”

“看了小画圣的画,我想起来了,我原是一根如此伟岸的悬铃竹,枝叶繁茂,身形俊美……怪不得我的画像能在世间代代流传,这些凡人干别的不行,眼光倒还是不错。”

这些跟香染果然没有半分关系,花清浅有些失望,但也不忘顺势邀请他多在院子里休息几日,得到首肯后便向门外走去。

思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与花清浅不同,她显然对竹言的自吹自擂接受良好,语气满是惊艳:“这么说来,你原形真有八十尺长啊?确实伟岸,太伟岸了,我在描摹您的遗作时就经常想,怎么会有长得这么俊秀的竹子——”

花清浅无语地关上门,把思竹那些情真意切的赞颂关在屋内,走出几步后画了个结界,朝身边的吕浮白问道:“记得你最熟悉这些魂魄之事,依你之见,仙者复生后,记忆当真是最后才恢复的么?”

“是。”

仙人元神受损,记忆定然缺失,许多因战重伤的仙人都会记忆模糊,记不得自己的来历和身份,道心若不坚固,便会因此受到影响,浑浑噩噩消弭在天地间。

竹言元神残缺了这么久,能被思竹的画唤起一星半点的回忆,已经是万分难得之幸了。

“那要等他完全恢复,岂不是遥遥无期了?”没想到仙人复生这么麻烦,花清浅一下子觉得寻到香染的希望又渺茫了几分。

吕浮白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模样,手指忍不住动了动,想替她抚平皱起的眉心。可这不是他这个身份应该做的动作,他知道,现在过于亲密会吓到她的。

他必须忍,这么久了,他可以忍。

于是他没有直接上手,而是不动声色地先靠近了她一步,说道:“不是遥遥无期。”

“嗯?”

花清浅抬起头,结果两人挨得太近,她差点碰上他的下巴。她下意识往后退去,吕浮白跟着往她的方向靠,重复道:“让竹言恢复记忆,不是遥遥无期。我们孔雀族有一秘术,可以深入他人魂魄,强行解封记忆。”

孔雀族当然没有这种秘术。但有竹言那节悬铃竹本体在手,再催动水月镜,应当也是一样的效果。

“真的?”花清浅又惊又喜,果然忽略了两人过近的距离,殷切地看着他:“什么秘术,我怎么没听傅玄说起过?”

“族内秘术,不值一提,神君不告诉你也正常。”

花清浅那股兴奋劲冷却了点,很快察觉到不对:“等等,如此与天逆行的神通,不会伤到你自己吧?”

吕浮白一愣。

自她假死之后,他多次催动水月镜,所费神力颇巨。若是再要用镜强行回溯他人往事,神体必定有损,不过这点损伤对凤凰而言不算什么,他就没提,更没有想过她会主动问。

“没关系的。”他微微侧首,如冰如火的深沉黑眸里甚至带了点笑,“清浅,只要你想——”

只要她想,让他做什么都可以。她从前不知道,是他的错,他没有说清楚。

他现在终于说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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