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君阁内一时有些安静。
断裂的琴弦有些萎靡的垂下，叶蘅芜的手轻抚在琴弦之上，眉宇间写着满满的疑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念起身的动作有些倔，
“都是我的错。”
她并不需要将前日红豆阁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讲出来，鱼肠在叶蘅芜的耳边密语一番，蘅芜便已经知道大概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叶蘅芜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要同灵泽抢红豆阁，我没有给你安排住所么？”
若是说叶念真故意同陆灵泽抢红豆阁，那这简直是个笑话，所以在众人面前向来不愿解释的小念难得有些激动，
“我不是要同她抢！”
叶念真的头埋得很低
“我只是...只是...”
她只是许久，也没只是出个所以然。最终只能端肃的跪在叶蘅芜面前，
“陆灵泽出走责任在我，阿姐，我愿意外出将她找回来...”
叶念真话音未落，便被叶蘅芜打断了，
“算了。”
... ...
一顿冷落单调的“家宴”在两人的沉默中很快结束，庭院外静候的侍从将桌案收拾安静，叶念真施礼后早早离开，偌大的山君阁内又剩下了叶蘅芜一人。
看着桌上的那个被遗弃的老虎木雕，叶蘅芜心中逐渐生气一抹无名之火，这道心火在她的识海中逐渐盘旋，与修罗魔女在她心中留下的孽气别无二致。
这就是她的心魔，同样也是叶氏族人的宿命
超乎常人的修炼速度让她们远比一般的修士更容易走火入魔，所以每一位叶氏的继承人都需要一些秘法来压制心魔。
比如，同所爱之人接触。
她独自在山君阁里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召来了映月，
“除了小念方才讲的那些，前日还发生了些什么呢？”
映月是贴身照顾灵泽的侍从，她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修仙的灵根，因为家里遭难所以被收留在山谷，叶蘅芜让她做了灵泽的贴身侍从。
鱼肠站在映月的面前，开口问道，“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前日红豆阁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惹得灵泽姑娘竟然不告而别。”
映月有些胆怯，
“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只是灵泽姑娘同几位内门弟子拌了几句嘴，话里话外好像提到些什么雪灵莲啊之类的东西，我也不清楚那是什么...”
叶蘅芜点头，
“我知道了。退下吧。”
看来还是那日在医院遇到灵泽后，药修的那番话刺痛了她。
雪灵莲是山谷一味有些鸡肋的秘宝，雪莲对生长环境的要求极高，只能依靠终年寒冷的冰泉水才能养活，培养过程中一不留心便会枯萎，这般繁杂功夫下培育的珍贵物种，却就只有一个功效。
防止魔族接近。
只给叶念真一人准备冰山雪莲这件事儿确实是叶蘅芜思考不周。
可是叶蘅芜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因为陆灵泽的血是甜的。
... ...
这几个字从叶蘅芜的识海之中闯出来的瞬间，她的心中便感受到一阵自虐般的快意。
识海中的孽气迅速翻涌，逐渐变成了一团有些可怖的力量，可是这股孽气并未对叶蘅芜的识海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害，她整个人微微腾起，六道黑色的孽气萦绕周身，竟然运转过一个周天，
妖怪的血是甜的。
她还记得那日陆灵泽护在她身前，为她在扑过来的魔兽前挡了一剑，叶蘅芜从八岁那年正式踏入玄门，与魔族对抗的大大小小战役也经历了上百场，这是第一次有人挡在她的面前。
但那次其实她也受伤了。
她着急杀死扑过来的魔族，挣扎间两个人的血竟然汇在一起，两道不同颜色好像未曾分离过那般融成小小一滩，永不分离。
她很喜欢。
陆灵泽受伤后来不及吃痛，竟然傻傻的抬起脸，用那双小狗一般的眼睛傻傻的看着她，真笨，叶蘅芜的修为高出她几个境界，哪里用得着她来担心？
她很喜欢。
都说妖族的眼睛是天底下最美的事物，越高贵的妖族眼中的世界越是繁杂瑰丽，可是那日叶蘅芜却只从陆灵泽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她很喜欢。
全天下的人都可以有私心，只有星辉山谷的继承人不可以。
名满天下的叶蘅芜也会想要被人保护被人珍惜么。
这就是她全部的孽了。
孽气渐渐平息下来，叶蘅芜随手凝成一团灵气，灵气化镜，晶莹的镜将她的脸完完整整的映照出来，叶蘅芜那双秾丽的眉眼间竟夹杂着一片混沌的猩红，看着镜中自己愈发浓艳的眉目，叶蘅芜的心情不禁有些低沉。
她也不知道这种有些畸形的感情能存在多久，现在看来，灵泽应该是为了雪灵莲的事情生气，可叶蘅芜对于哄她这种事情一向十分擅长。晚宴过后她并没有直接回山君阁，而是在庭院中小坐一会儿，山君阁的后面有一片冰湖，若是赶上下雪的时候，便能欣赏到湖中雨雪纷飞的美妙景象。
湖心处有一座小亭子，雪灵莲在亭边次第盛开。
其实这里比药王馆的冰湖更适合雪灵莲的生长。
叶蘅芜在碎冰上如履平地一般的行走着，玄色衣摆轻抚过冰面，却并未沾染分毫湿气。
既然灵泽这么在意，送她几朵又何妨？
采摘下来的莲花如果保管不妥当便会顷刻间凋谢，叶蘅芜握着淡绿色的花茎，始终用灵气维持着雪灵莲的生气，直到推开了书房的大门。
门口烫金色的牌匾上写着飘逸的四个大字，
“方寸灵台”
这间屋子虽然大多时候被灵泽当作书房，其实是在山谷灵气最盛之地建立的一座灵台，无论是打坐还是参禅都拥有很多助力。为了消除这几日心内陡增的孽气，叶蘅芜今日来本来是准备打坐一番，打坐讲究凝神静气，可是她端坐在蒲团之上，努力几番后都无法将意识完全浸入识海之中。
烦躁之间，叶蘅芜突然看到了一抹有些刺眼的红。
那是一个红木匣子，被放在书架的最底层，不知为何，叶蘅芜伸手将这个红木匣子拿起来，打开了它封的死死的盖子。
里面装着的，是一盏灯。
准确来说，是一盏残灯。
花灯上面漂亮的配饰已经被悉数扯下，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木头骨架，可以看出这灯做的十分耐心，可是最粗的那根灯骨已经被砸碎了，
叶蘅芜的心莫名沉了一下，
桌案上的雪灵莲突然簌簌滚落下来，雪白的叶片霎时间凋零一地，她突然觉得这盏灯有点眼熟，
就像是陆灵泽之前说过的，要送给她的那一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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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残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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