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张格外秀丽的脸,被身上的红色嫁衣衬得肤色更加白皙。
眉目好似古画中描绘的美人图,带着空山新远般的韵味。
雾气好似溶于眼眸之中,浸起微微的湿意。
如墨的长发被汗打湿,发丝贴着脸颊,在这冷冽的雾色之中,添了几分难言的瑰丽。
分明是早春,却有淡淡的梅花香萦绕在鼻尖。
她像是个山野里跑出来的妖精。
偏偏那双眼睛清透如琉璃,似水中被惊扰的游鱼,带着慌乱和警惕。
沈寒衣只是微诧了一瞬,将手中的长剑往前又送了一分。
冰凉的杀器贴着柔软的肌肤,她几乎能够感受到对方修长脖颈上的血管所传来的阵阵跳动。
沈寒衣面无表情地问:“你是什么人?”
她能够感受到,对面少女身上并没有妖气。
但深更半夜,一袭嫁衣,出现在这荒山老林中,怎么看怎么诡异。
在沈寒衣默默打量着苏宴的时候,苏宴同样眯了眯眼,细细窥着面前的原书女主。
这是故事开篇时的沈寒衣,尚且只能称为少女的年纪。
因为父母失踪,而被寄养到叔父家中,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她性子淡漠,或者说孤僻,喜欢独来独往,沈家的其他人都不喜欢她。
特别是大小姐沈瑶光。
沈寒衣拥有天生剑根,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剑道天赋。
但也因此,她突破境界需要比常人困难百倍千倍。灵力修炼进度远不及沈家的其他弟子,至今都还处于最基础的跃崖境。
于是沈瑶光就觉得,沈寒衣不仅分走了属于自己父亲的喜爱,还是个没什么用的废物,一手剑术也只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
偏偏父亲最喜欢拿沈寒衣和她做比较。
说她懂事,说她聪慧,说她从来不会给家里面惹麻烦。
这些话只会加重沈瑶光的反叛心理,更加讨厌起了沈寒衣,平日里也总是指派沈寒衣去做最苦最累的活。
父母失踪,生死不知。寄人篱下,又形单影只。
沈寒衣身上穿着的衣衫虽然干净,却能看出来已经有些年头了。袖口和一些花纹,都有缝缝补补的痕迹。
全身上下唯一能称得上装饰的东西,只有腰间的一根白玉短笛。
这该是这位女主最难过的几年,可一点也没有击垮她的心志。
苏宴的目光落在对方的脸上。
沈寒衣其实生了张很漂亮的面孔。
只是人如其名,这份清凌凌的美,染着冰霜和寒凉。
眼尾带着些微上挑的弧度,眸光下垂时长睫倾覆,居高临下似的孤寒。
唇略薄,平直地抿着,像她手里正拿着的武器。
黑沉沉的墨瞳之中,隐隐透着冷静的危险。
她就像藏匿在山中,被日复一日打磨着的重剑。
锋芒尚未显露,只等着彻底出鞘之日。
大概是见苏宴半天没回话,沈寒衣眉心轻皱,“嗯?”了一声。
那柄长剑贴着苏宴的脖颈,她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些,生怕剑刃在自己的肌肤上划伤一刀。
毕竟,她可是很怕疼的。
“我是山下村子里的人……”苏宴没有打算隐瞒,将事情和盘托出,“就是这样被村里人送到这里来的。”
她声音发颤,眼眶里迅速氤氲起了水雾,看起来害怕极了。
沈寒衣打量了她几息,才将长剑收回了剑鞘之中。
“那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她问。
苏宴张口就来:“我……我被它带到了自己的洞穴里,趁它不注意偷跑出来的。”
对上沈寒衣不掩怀疑的注视,她不急不缓地继续说:“本来我以为我已经必死无疑,谁知道那时,山神好像听见了什么动静,忽然脸色大变,说什么有人擅闯之类的话便冲了出去,我这才借此机会逃了出来。”
她身子止不住的轻颤,俨然一副后怕的样子。
沈寒衣纠正道:“那不是山神,是只害人的蛇妖。”
她目光一动,若有所思。
这女子口中的人,多半就是偷跑上山的沈瑶光了。
沈瑶光的性格易冲动,那蛇妖实力不知深浅,如果贸然对上肯定没有她的好果子吃。
她抬眸,视线再次落在眼前那道纤瘦身影上。
剑光出鞘,平直地悬在空中,散发着无声的威胁。
“我需要知道那妖邪的洞穴在哪里。”清清冷冷的声音落在苏宴的耳畔。
“烦请带路。”
嘴上说着客气的话,语气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剑尖甚至还向前了些,显然是封死了苏宴的后路。
不过这正合苏宴的意。
她唇角不着痕迹地轻轻扬起,又装模作样地做出大惊失色的样子,小脸苍白了几分,“可是,可是……”
“放心,”沈寒衣淡声,“我定会护你无虞。”
对上沈寒衣冷淡的双眸后,苏宴才咬咬唇,不情不愿地应下:“好吧。”
她侧过头,悄悄用余光瞥了眼身侧的白衣少女。
飘渺烟雾之中,沈寒衣愈发像一轮不可攀登的高悬明月。
明月不知心底事。
月光皎皎,更不知她的所图。
-
有沈寒衣的“保驾护航”,苏宴顿时觉得这座荒山看起来没那么可怕了。
她依照着原书中的剧情,掐准时间,走走停停地领着沈寒衣准确无误地在蛇妖藏匿的洞穴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这位姐姐,”苏宴小心翼翼地说,“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沈寒衣并起两根手指,凝结灵力,在空中迅速画了道符。
暗蓝光芒一闪,但眨眼间便归于湮灭。
沈寒衣皱眉:“不对。”
“这山洞中有蛇妖的气息,但它不在这里。”
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受骗中了埋伏。
于是苏宴才一个眨眼的功夫,那柄霜寒长剑便再次落在了她的脖颈边上。
她心底幽幽叹了口气。
这女主,还真是半点不通情理,一言不合就拔剑。
正在这时,一声轰鸣忽然从不远处传来。
“嘭——”
巨大的灵力波动扩散开来,像是什么法器爆炸后产生的。
随之而来的,是道娇俏的女音:“什么丑八怪赖皮蛇,竟敢对本小姐动手!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这声音……
沈寒衣眸光微亮,是沈瑶光。
苏宴亦微微一笑,时间刚刚好。
苏醒后出去寻她的蛇妖,正被胡乱闯山的沈瑶光缠上。
如此一来,她刚刚说的那些话都算不得作假了。
沈寒衣凭空召出几道护身符箓,手指一挥,便落在了苏宴的怀里。
“不要乱动,在这里等我。”
她扔下这句话后,没再多看苏宴一眼,匆匆向着爆炸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
苏宴虚着眼,瞧着那道白衣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才慢慢收起了脸上的可怜之色。
细白手指捻起怀中的黄符,饶有兴趣地端量着。
这上面朱红脉络勾勒出来的,不属于任何一种她所熟知的文字。
这是灵文——独属于九重天的古老文化。
也就是这一刻,苏宴才真正有了些来到异世的实质感。
这不是符合她认知的现代社会。
这里危险诡谲,有仙,有魔,亦有妖。人族的法度在这些力量面前变得无比脆弱,任何一个拥有修为的存在,都能够肆意要了她的命。
就像苏宴刚刚穿来的时候,那些原本都是对她和蔼可亲的长辈,但面对蛇妖的威胁时,依然会选择牺牲她来保全村子。
因为她“无用”。
没有实力,便是在这个异世界中的原罪。
该怎么回去原来的世界,苏宴找不到丝毫头绪。
也许,得等到剧情走向大结局的那一刻?
但那未免也太过漫长了,没记错的话,起码得好几百年……
在此之前,苏宴只能先在这个世界好好活着。
蛇妖那边引去了沈寒衣和沈瑶光,她的小命暂时摆脱了原剧情中惨死的结局。
可这不是长久之计。
她的体内有那个什么什么该死的梅花骨,简直比唐僧肉还香,不论哪路妖魔鬼怪都对她垂涎欲滴。
解决了这个蛇妖,还有千千万万前赴后继的妖邪。
如何才能长久又稳妥地活着?
苏宴思衬良久,抬起清幽的眼,望向沈寒衣离开的那个方向。
在这本书里,没有人会比大女主沈寒衣更强。
她是天生至尊,剑道魁首,持一剑便可书青史。
只要苏宴能够待在沈寒衣身边,一定能够安安稳稳地活到大结局。
又该如何让那样冷清淡漠的人物,不辞辛劳地保护自己呢?
苏宴柳眉弯起,眼波流转,缓缓绽开个笑来。
——自然是,让那明月自愿下坠。
要她沉溺,要她痴狂,要她午夜梦回都是她的身影。
这世上,唯有一种感情,能够超脱血缘枢纽。飞蛾扑火一般的,为对方舍生忘死。
苏宴的母亲教过她,那东西是穿肠毒药。
但世人偏偏将它冠以最甜蜜的外衣,谓之为——
爱。
四周的雾不知不觉消散了许多,盘根交错的树影黑压压地挤在一起,构成了天然的囚笼。
如果从上往下俯视看去,更像是个扭曲的棋盘。
相思为棋,风月做局。
她是那执棋之人,为赌沈寒衣的一刹心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风月为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