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夫人一挥袍袖,怒目圆瞪:“方才你出去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平儿便咳嗽不止,是不是你这个病秧子过了病气到他身上?!”
平儿,即雁平,她的便宜表哥。肥头大耳,膘肥体壮,体格子比三个她加在一起还大。
她可背不了这么大的一口锅!
江清月瞪大眼睛,表情很是瑟缩,但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姨母,我知道你宠爱表哥,但惯子如杀子,你但凡睁开眼看看表哥的体型,都不至于说出这种话来呀?他一顿饭吃八个猪蹄,胖的脸上只剩三条缝了,我都瞧不见他的眼睛在哪里!如何能将病气过给他呀?”
她口齿清晰伶俐,左右逢源触类旁通,且灵活运用各种精妙的语言艺术,一通话惹得众人纷纷憋笑,雁平更是急得上气不接下气,又咳了两声。
雁夫人登时顾不上指责江清月,连忙指挥身边的侍女给自己的宝贝儿子顺气。
可怪异的是,那貌美侍女越是在他背后轻拍,雁平咳得越是严重,像是要将自己的肺都咳出来一般用力。
瞧见这一幕,李道长在一旁捋着胡须,慢条斯理道:“贵府公子这是被人诅咒了……”
他意有所指:“此人,说不定就是在座的某一人啊!”
这话就差直接指着她的脑门说了。
江清月翻了个白眼——为了甩锅,这老头真是什么都说得出来,她要收回之前夸他有真才实学的那句话!他绝对是瞎编的!
于是十分不客气道:“李道长,你母亲有没有教过你——污蔑人也是要讲证据的。你我之前从未见过,却总是针对与我,你肚子里是不是憋着什么坏水呢?”
见李道长吹胡子瞪眼又要开口,江清月抢先道:“若我真有这种诅咒能力,第一个下手的人就是你!”
她这话说得极为挑衅,李道长大怒。
江清月边说边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只要有一丝不对劲她马上就跑!却不想这时,一道女声从旁边传来,打破凝滞的氛围:“此事蹊跷,不一定是这位……这位小友所为。我等身为修仙之人,在外除魔卫道,还是不要冤枉了无辜人才好。”
哎,这人说的话她爱听。
江清月转头,正巧对上一名黄衫少女的眼睛。她面容白皙,眼神沉静,身上校服的领口和袖口处都绣着繁复的暗纹,只是离得远看不清具体是哪一家宗门,但一定是内门弟子。
这人,好像是方才被她抢了一盘枣泥糕的那位。
见江清月看过来,黄衫少女对她弯了弯眼睛,示意她不要害怕。
“冤枉?”李道长呵呵一笑,将茶盏重重往小几上一放,从随身囊袋中掏出一把搜妖符拍在桌上,“老道这里有些搜妖符,是与不是,一验便知!”
话音未落,他便突然暴起,将那一打符纸全部向江清月袭来!
登时,“轰!”的一声,一团绿焰在她眼前燃起,若不是她躲得快,恐怕头发都要被烧光。
李道长冷笑道:“诸位,若这人身上没有魔气,那搜妖符怎么会被点燃?”
见此,在座众人反应各异。诸位修仙者自然是司空见惯,只是神情微微一愣,眼神中都带上了些审视;而雁平等一众普通人则是看的目不转睛,他也不咳嗽了,还抓着往后退的侍女让她喂自己吃葡萄,十足十的纨绔做派。
江清月一个翻滚后起身,她拍灭袖子上的火星,眼神微眯——刚刚,她察觉到了一抹非常浓烈的魔气,就游荡在这间厢房内。
虽然这具身体没有灵气,但她上一世毕竟当了十几年的昆仑山派大师姐,对于魔气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况且这魔气十分狂妄,都快逼到她的脸上了,想察觉不到也难。
她这具没有灵力的凡人之躯都察觉到了,其余修仙者自然是更为敏锐。
黄衫少女将手按到剑上,回身对另外几名弟子道:“不对劲,起阵……”
她话还没说完,厢房内便突生变故——
“师傅!师傅你怎么了?!”
江清月迅速转头,只见方才还一派精神洋洋得意的李道长此刻面色惨白,他喉头微动,猛地呕出一大口鲜血,将那小道童的前襟染的血淋淋一片。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李道长的身体便快速干瘪下去,直挺挺地仰躺在那小道童的怀里,两只眼珠直愣愣地外凸着,皮肤紧紧裹在骨头上,仿佛全身的血肉在一瞬间被吸食殆尽,只余下一具骷髅。
寂静。
在场众人纷纷愣在原地,江清月倒是凑上前去,将智障儿童欢乐多的模样演的淋漓尽致,傻兮兮笑道:“李道长这是在玩什么?”
黄衫少女神色凝重,上前几步,仔细探查:“离远些,尸体上有魔气。”
其余几名黄衫弟子围上来,眼中都是惊异:“孟师姐,这……”
孟今朝摇摇头。她也不知这是何种魔族所为。
就在这时,雁夫人忽的厉声道:“是你干的!”
突然被指中的江清月:“……?”
孟今朝直起身,试图与她讲明。但雁夫人却好似已然癫狂,执拗道:“方才你说若会诅咒,便会第一个对李道长下手!看,果然说到做到了!不是你还能是谁?!况且这种死法与府中其余几人一般无二,除了你还能是谁???”
江清月无语凝噎。她只是瞎说的,谁能想到就说的这么准呢!乌鸦嘴要不得!你这种强盗逻辑更是要不得!谁教你这样推理的?
“来人啊,给我抓住她!”
随着雁夫人一声令下,在厢房外等候的小厮们立刻推门而入,进门后先是被李道长的尸体吓了一跳,又忙不迭地去抓江清月。
本就混乱的厢房内更是乱上加乱,各路人马乱成一团。
趁着他们你推我我挤你互相推搡之时,江清月将脚下散落的搜妖符一把全部抓在手里,也顾不上检查哪些完好、哪些破损,直接伸手向上一抛!
数十张符纸便如天女散花一般纷纷扬扬飘落而下,落在哪里都是一片噼里啪啦的火光。厢房里尖叫声咒骂声响成一片。
只能依稀听见孟今朝维持纪律的声音:“不要挤,都不要挤!不要乱跑!”
可是根本没人听。
好半天,众人才停歇下来,各人都是一副灰头土脸,衣衫凌乱的狼狈样。
一名小厮将自己衣角上的火星扑灭,刚抬头便被面前的景象骇得直接跌坐在了地上,一叠声叫道:“鬼……鬼啊!有鬼啊!”
另一名小厮嫌弃道:“一个大男人,胆子比绣花针还小!”
可等他跟着抬头看去,也是一声惊叫,恨不得将房顶都掀翻,成功将众人的目光都汇聚过来——
处于中心的侍女摸了摸自己的脸,对众人或是嫌恶,或是惊慌的眼神十分不解:“怎么了,小翠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回应她的,是众人极速退成的一个包围圈。每个人都神情紧张地盯着那名叫作小翠的侍女,心中皆是一悚。
原因无他——这名温声细语的侍女,一半脸是芙蓉美人面,另一半却是惨白如金纸、柳叶眉杏仁目也成了随笔画上去的线条——这分明是送葬用的纸阴人!
两相对比,怎一个惊悚得了。
偏偏她好似还未察觉,天真地笑起来。一笑,那半边芙蓉面便跟着簌簌掉落,露出双颊上的两坨大红,森白的牙齿明晃晃露在外面,像是下一秒就会咬断喉管,吮饮鲜血。
这时,雁平悠悠转醒,刚睁眼便见众人都离他八丈远,不由生气道:“你们这什么眼神?敢嫌弃我?明天就让我娘把你们这群狗奴才都卖了!”
往日里他一发火,其余人早就巴巴的过来哄他了,可今日他们只是呆立在原地,眼神呆滞的看着他身后。
身后……身后有什么?
雁平体型笨重,费了好大的力气也才堪堪转过一半的身体,累得气喘吁吁。好在小翠很是贴心,主动上前扶着他的胳膊,温柔道:“少爷,小翠扶着您吧?”
“还是小翠好,最得我心……”剩下半句话卡在雁平的喉咙里,憋得他满面通红,大气都不敢喘。
由于小翠贴心地凑过来,雁平看见了她的脸。一张纸糊的、毫无生气的脸。
“我儿!”雁夫人好似是突然惊醒一般,凄厉地呼喊道。
雁平浑身一哆嗦,不知是哪来的力气,一把将她推开,四肢并用连滚带爬地爬离小翠身边。
可他刚一动便被小翠察觉了,她语气有些伤心:“少爷,你躲什么呀!你不要我了吗?你不给我你的心了吗?”
她顶着这样一张脸呼喊,雁平能理她才是有鬼了,大叫道:“别想骗我!你不是小翠,你是怪物!你滚开!”
可小翠身形如鬼魅,几息之间便越过重重阻碍一把握住了他胡乱挥的手,随后诡异一笑:“少爷,那我们来吃葡萄好不好?”
雁平瞪大眼睛,脸颊不停抖动,整个人就仿若是一颗被人咬破的葡萄,“噗”地吐出了一大口血,身形迅速衰败下去,随后连一声尖叫也来不及发出,眨眼间便只剩一张干巴巴的皮裹在骨头上,竟是顷刻间就被吸成了干尸!
与李道长之死一模一样!
至此,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一切都是面前这不人不鬼的东西搞的鬼!
雁夫人见此大喊一声“我儿!”猛地从旁边的侍卫腰上抽出佩剑便向小翠劈去!
那厢江清月正忙着浇灯油,听闻动静转过身来,见雁夫人如此动作,不禁大喊一声:“别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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