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珉觉悄无声息地就离开了,不过算不上完全离开。
每天的午夜他都会回来,以非人的状态。
厨房里的水龙头、卫生间的莲蓬头,甚至饮水机的出水口总是坏的,明明无人使用,但郎宁回来的时候总是开着的,地上一大滩水渍。
而到了深夜三点左右,厨房的那个水龙头就会渗出黑色的不明液体,越来越响,直至突然炸裂,水流肆无忌惮地流出,很快就会溢满水槽。
然后“周珉觉”就会出现,它默不作声,站在床头看着郎宁,眼神冰冷,有时候会歪着头,脖颈处发出“喀喀”骨骼折断的声响。
郎宁本身睡眠很浅,常常周珉觉到了卧室门外他就会自动醒来,看着它的身影越来越近,腥臭腐烂的尸臭味萦绕着整个空间。
余下的漫漫长夜,一人一鬼彼此对峙着。
谁也没有开灯,但在死寂的黑暗中,都知道彼此的存在。
“周珉觉”看着背过身去的郎宁,听着他清浅的呼吸声,知道对方和自己一样都在痛苦的煎熬着。
它很满意。
他也会满意的吧?
“周珉觉”歪着头,它的颈骨断裂,被一层薄薄的皮肉连接着,整个头颅仿佛是放置在肩膀上的。
然而胸口的皮肉传来撕裂疼痛感,那是微弱的意识在反抗,但很快就销声匿迹。
人类真难伺候,套着“周珉觉”皮囊的它这般想着,明明许下了要永远在一起,怎么现在帮他实现心愿还推三阻四呢?
它贪婪地盯着被子下诱人的曲线——很快它就可以和弟弟永远永远在一起了。
***
郎宁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他单手插兜,颇为轻松地大步跨过医院门口的三步台阶。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神情紧绷的、焦虑的,也有从里面出来喜笑眉开的,依稀还能看见里面穿白袍的医护人员行色匆匆。
郎宁已经不属于他们之中的一员了。他本科毕业就破格进入了江城人民医院,工作稳定福利好,原想着工作一段时间后再回学校深造一下,不过现在多了周珉觉这个不稳定因素,想必是不太可能了。
郎宁突然感到烦躁,呼吸不上来,他扯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
周珉觉周珉觉周珉觉!
哪里都是他!
他怎么死了也不安生?!
郎宁晃悠悠地朝着出租屋方向走去,手机叮咚响个不停,自从知道他提离职之后,许多人都在给他发消息,其中有一些药企的老同学问他要不要过去,也不乏真正关心他的人。
但郎宁统一屏蔽了。
他点来和温苹的聊天窗,还停留在上次郎宁让他警惕身边黑影的信息那里,温苹给他回了个龇牙笑脸,后面再发消息就没有回复了,甚至电话都打不通了。
郎宁问过吴江川关于温苹的事,但是吴江川许久没回过老家,对于介绍的这位阴阳先生他仅限于知道家里祖传就是干这行的。
所有事情都堆在一起了,一团乱麻。
郎宁死死攥着离职时开的一堆证明,一直揣在兜里的符纸时不时发烫,似乎在提醒着它的存在。
郎宁还在犹豫。
但突如其来的大吵大闹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郎宁寻声看了过去,花坛边缘,一堆小孩围着一个满身血污的人跑来跑去,他的脸瞬间变得苍白近乎病态,直直地盯着那个人。
那个人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被小孩裹挟在中间,冲他笑了笑,随后轻而易举地掐住了旁边跑过去小孩的脖子。
尖利细长的哭叫声传了过来,小孩稚嫩的嗓音颇具穿透力,白幼的脸蛋瞬间充血,抽抽噎噎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恶心不适感几乎在同一时间涌了上来,郎宁跑过去,在到达之前将手中的文件袋砸了过去。
啪嗒,文件袋落在了地上,砸了个空,都是幻象。
郎宁停下脚步,周珉觉和小孩出现的地方轻飘飘地落下了几张人形的纸,上面凹凸不平,很是粗糙,写满了人名。
仔细看过去,都是歪歪扭扭的“郎宁”。
字迹扭曲诡异,笔触断断续续,一些地方墨水晕染开来,看不清楚,但写字人强大的怨念呼之欲出。
郎宁平静地蹲下来拾起纸张扔进了垃圾桶。
他回到家的时候有点晚,因为去买温苹提到过的材料花费了不少时间。
偌大的房子里表面上毫无动静,但到处都是水,水里漂浮着黑色粘稠液体,浅浅没过鞋底。
花洒、饮水机、厨房的水龙头、洗手台的水阀齐刷刷地开着的,到处都是水迹,却不见人影。
郎宁早已司空见惯,他一一关掉这些,也不急着打扫水渍,反倒是掏出了在小区外用温苹留下的符纸烧成的灰烬,洒在了水渍上面。
顿时传来了“滋滋”作响的声音,水面冒出了白烟,还有动物皮毛被烧焦的恶臭味。
脏水迅速褪去,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露出下面的地板原样。
随即郎宁耐心地蹲下来,用毛巾一点点擦掉残余的水渍,他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地板很快就变得锃亮崭新,纤尘不染。
还有厨房的水龙头、浴室的花洒、洗手台的水阀以及水龙头,他都用沾染符纸灰的纸巾包裹住了。
最后,在进卧室之前,他在客厅、厨房、浴室洒满了色彩各异的小豆,密密麻麻,若是有人不慎踩上去很容易就会滑倒。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午夜的降临即可。
郎宁靠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转动着手中的红色手链,温苹看过这个手链,它确实是大师开过光的,但是保护作用微乎其微。
然而郎宁重新戴上后很少梦见那些奇形怪状的鬼了。
他试图静下心去看一本药学方面的专业书籍。躁动的心很快被安抚,有风从窗外吹来,凉丝丝的,也能让人心静。
只是风中带来了些许潮湿的水汽,整个城市上空都是黑沉的。
郎宁坐姿很端正,就像在周家那么多年一样,身线流畅优雅,在专心致志地写作业或是看书。
即使最后他工整的作业本会被扔进垃圾桶,会被胶水粘住,郎宁仍然会不厌其烦地再写一遍。
他心中有个时钟在嘀嗒,和外面的钟表转的分毫不差。
深夜降临。
最开始响起的是厨房的水声,紧接着浴室里也响起来,郎宁心中默念着,哗啦啦的水声溢出水槽,沿着边缘洒在豆子里。
鲜红的赤豆、翠色的绿豆等融合在一起,被水冲洗过,格外水灵。
郎宁不再看书,转而看向厚重的卧室木门,目光不敢稍微错开一瞬。
然而外面除了哗啦啦在逐渐变小的水声,很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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