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INMATE-008

“这里是码头啊。”犬山晓理解了。

“没错,这里就是东流湾港口码头附近的工业区,不过离中心有一段距离,这里只是最角落的工人宿舍区域。也有非工人居住在这里,甚至以此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小型的生活圈。”启明星说着,一边确认地图一边在狭小的巷子里穿梭,犬山晓和勉强收拾出来一个人型的六十七号跟在后面。

正如她所说,周围的建筑大多是老旧的四五层小楼,彼此之间距离极近,从地面抬头只能勉强看见一线天,以及黑色的电线杆与电线连成的路径,鸟雀或飞过或停留,只显身影不展现细节。

周围小饭店倒是不少,五色店牌彼此连接形成了彩虹的横截面,此时不算正餐时间,只有其中些许还传出些食物的香气。但这香气与周围污渍造成的隐约异味与生物臭混杂,并不宜人。

“刚才那个人,你认识吗?”犬山晓看着周围的环境随口一问。

“认识呀,那是我哥。”六十七号也随口一答。

“…刚才那个天使,是你的哥哥。”启明星回过头,神情诧异地一字一句问,“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你还有一个哥哥?而且还活着?”

字里行间可以听出她对这个消息的惊讶,犬山晓也非常震惊,她意识到六十七号说出这个消息之后他本人居然是没什么反应的。

六十七号时不时尽可能优雅地甩一下脑袋,但他头发上粘着的血污得用水洗才能洗干净。不过现在他周围脏兮兮的环境让他身上的污渍并不显眼。

“我也不知道他还活着。”六十七号说到这里难得的若有所思,这样来看确实与拉德那张脸看着是有些许相似的,“而且他在洗脑之后肯定不记得我了,所以无所谓啦。”

“怎么能是无所谓的呢?”犬山晓万分不解地反驳,“再怎么说那可是你哥哥,你的亲人,你们是一起长大的吗?”

若是她知道自己母亲还活着,哪怕对方也接受了洗脑,她也会想方设法让对方恢复正常的,即使做不到也会因此痛苦无比,至少不会觉得无所谓。

“确实,我小时候天生肌肉萎缩,他少了一只胳膊,我们一起进入实验室的,也一起被带走的。”六十七号如实相告,他表情并没有什么怀念或者悲伤。

“你并不觉得在实验室是痛苦的,只是最后你因为即将面临报废,所以才逃出来了,对吗?”启明星也没有再表达更多的惊讶了,她小心地用拐杖确认前方的砖块不是空砖,随后才踩上去。她这样说也是在替无法表达清楚的六十七号回应犬山晓。

“就是这样,老板明察!”六十七号回应得很快。

犬山晓大为震撼,她怎么也想不出六十七号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一直活到现在的,怎么会有人的心能宽大成这样。甚至对于自己亲人那副样子也是一副“哇好巧你还活着啊”的态度,全然没有因为二人身上发生的事情有所反应。

周围偶尔有蚊虫飞过,声音扰人思绪。它们或是一闪而过,或是粘在脏污斑驳的混凝土墙壁边,或是落在那攀附于更加狭小的过道内侧的金属楼梯上,节肢颤动,无处不在。

“无法理解。”犬山晓放弃思考这个人的思想了。

说话间,启明星带着几人在一间破旧的三层楼房前站定,四周有些许小店铺,偶尔有人从黑洞洞的高窗内探出脑袋来看她们三个与这里环境不相符的人。三人眼前是一间被不透明毛玻璃门掩盖的小店,里面不时传出叫骂的声音,以及浓重的烟味,和隐约冒出的,异样的甜臭味。

“…这个里面是什么。”犬山晓后退了一步,以避开那股味道。

“棋牌室,或者干脆说小额赌博场所,一会您可能会看到些不堪入目的东西了。”启明星从随身箱子里翻出来一个戴滤嘴的一次性口罩,“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有类似的习惯,您将就一下吧。”

犬山晓道了声谢接过口罩戴上,一瞬间空气就清新了,就连她们开始探索小巷子之后若有若无被逐渐习惯的臭味也没有了,她心想这口罩她回去自己也要买点用。

棋牌室内的空气肉眼可见的浑浊,昏暗与明亮并存,没有窗户也没有钟表,只有几盏过于刺眼的白炽灯在大白天为室内盲目的赌徒提供视野,吸引的也有蚊虫。

光是站在黏鞋底的脏白开裂瓷砖上犬山晓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启明星倒是没什么反应,她没有理会那些或是大呼小叫或是高声谈论的人,快速地从人堆里分辨自己要找的对象,六十七号负责隔开人型路障。

室内空间实际上并不算狭小,但桌子与桌子之间间隔实在是可怜,椅子也是那种扎屁股的小圆板凳,人多声音杂,再用烟味那么一浇灌,一锅混沌大杂烩就这样新鲜出炉了。

“这里怎么有小孩啊!?”有人看见启明星不禁感慨道,“喂!谁来把小孩带出去。”

“喂!来个人把小孩带出去啊!”有人大呼小叫道,这里并不是专业的赌场,但也是有管理员的,很快就来了个穿着围裙的人挡住启明星。

“你一个小孩咋来这的?哎呦,看着怪可怜的。”看五官走势和肤色大概是东南亚地区的管理员用围裙擦着手问,“来找爸妈的?你在门口待着我去叫。”

“私人开设的小型赌博场吗?”启明星喃喃自语道,抬头看向那人说,“不,不用管我,一会我就离开了。”

“你这小孩说话还怪讲究的,也行,这就这一个门,你别往楼上跑,小心脚别被踩了。”那人也不管了,有人叫她,于是就转身急匆匆地离开。

启明星就继续这样用拐杖扒拉着人往前走,犬山晓就跟在二人后面也一起往里面挤,心想幸好有个口罩,而且有启明星在前面她就显得没那么显眼了。

不一会,启明星就在一张赌桌前停下了,桌旁一个看着是荷官的人还在喊着赌大赌小,四五个赌徒围着桌子坐,神情或沉默或狂热,身前多多少少堆着些筹码,塑料杯和烟灰缸沿边落座,地面落满烟灰烟头。

“那个就是。”启明星向犬山晓指出来角落里一个神情有些恍惚的人,“我先与她谈谈。”

她指着的那人缩在角落里抽着烟,烟雾模糊了她的部分存在感,但那骨架与五官分明属于一个西边国家的人。那人穿着工装背心和有些脏的工装裤,还披着件黑色外套,体魄健壮,整个人却是黑色的萎靡一坨,在角落里不言不语。

“我们要拿她怎么办?要抓起来吗?”犬山晓有些紧张。

“看她想做什么吧,而且我觉得她可能会和近期的罢工事件有关。罢工也和亚贝琉家族有关,一切都是串联的,看她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新线索。”启明星说着发现手机震了震,她拿出来看了眼信息就放回去了,随后朝那人走去。

走近了就能察觉到,那人实际上身型算是魁梧的,哪怕是宽松的衣物也没能遮掩多少。她察觉到有人朝自己走来,从烟雾中偏过头一看,愣了愣。

“小孩子?哪里来的小孩子?”她感觉奇怪,“你找我的?”

“是的,关于您杀害吉田川光一事,我想和您谈谈。”启明星说着,那人却没动。

“我没什么想说的,谁派一个小孩来找我?”那人神色淡漠,烟雾后的眉眼沟壑深到让其在白炽灯的照耀下融入了黑暗之中,她呼出一口烟雾。

“依您的回答决定,或许是我的雇主,我本人,或者您的债主。”启明星说。

那人抽烟的动作顿了顿,随后她依然一动不动,抽了口烟,呼出的气摸到了三人的范围内。

“随便。”她说着,嗤笑一声,“随便你们。”

“…这些筹码不少了。”启明星看向那人身前的十几个筹码,拿起一个看了看,面值中等,“从去年开始您的债务就有六位数,现在利滚利,加上借债,少说也有七位数了,您做这件事有拿到如此丰厚的报酬可真是令我感到羡慕。”

“哼——”那人忽然就得意了起来,眉眼扬起了些,深色的瞳孔都亮出了些,那并不是被表扬后的得意,而是另一种,更加纯正的,近乎是自豪的得意。

这就奇怪了,启明星心想,随后意识到了什么。

“哦,您没有收取杀人的报酬。”启明星恍然大悟,“您是自发地杀了吉田川光的。”

正中靶心,那人得意地笑了起来,周围有人因她过于张狂的笑看向她,但多数只是骂了些什么就没有再去管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那人将烟拿远了点,“科勒斯特的祖辈坐着船来这个国家的时候,我族谱上的爷爷奶奶也坐着同一条船,她们替那家伙干活,送过几次大货,我也一样。”

这个名字出现在这里,重量大到整个棋牌室都装不下,可此时那些赌徒只是偶尔有几个偏头听了一耳朵她的言语,但一点没在意,转头就忘了。室内一片嘈杂,赌徒自有信仰,轮不到她和她的祖辈来发扬光大。

阿贝尔的世界太远了,出现在这里如水池里的银龙鱼一样华丽但仅此而已。

“你与阿贝尔家族有关。”犬山晓愣了愣,她很难将眼前这个人将博蒙联系起来。

“不算是有关,我可没那么大能耐,不过最近她们家里最后那个谁被判了死刑来着。笑死了,放以前谁能想到阿贝尔家族会被法律控制?”那人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干裂发黑的嘴角咧的很开,脸颊抽动。

“没谈及父母辈,看来是没落了。”启明星笃定地说。

“别说那两个没用的东西。”此人忽然就暴怒了,情绪转变快到像是过山车的冲刺,“我们已经断绝关系了,别把我们放一起相提并论。”

“因为你赌博欠了钱,欠了钱又赌。”启明星说。

那人手里的烟被她自己捏断了,但那只是一瞬间,她很快就恢复了原来的自得。

“确实是我杀了吉田川光。”她说,“我杀了她,我自己决定要这样做,然后自己杀的。”

“你为什么这么得意啊?”犬山晓不理解道。

“你懂什么?”那人撇了犬山晓一眼,“那个冒牌货让我把她抓了,我还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疯了,知道吗?她打算把一切都毁了,吉田川光就是一普通人,让她说些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湛让你行动的,她居然亲自来见你?”启明星了然,“你说她是冒牌货,因为你知道她并不是阿贝尔的血脉。那你还替她做事?”

“…对啊,我凭什么替冒牌货做事?”那人如同陷入了极大的喜悦一般,“所以我把她杀了,杀人,你理解吗?我自己决定的。”

启明星叹了口气。周围实在是太吵了,她的叹息并没有被谁听见。

“没关系,哪怕是一坨泥巴也会有价值的。”她喃喃自语,捏了捏眉心。

“什么?”那人没听清楚。

“你,事到如今就只剩烂命一条了啊。”启明星说着,并没有在笑,那人听后却并没有产生什么反应,脸上笑容依旧。

“我的价值你们没资格批判,你以为你知道些什么就了不起了?”她不屑地说。

“我们准备去杀了亚贝琉湛。”启明星说。

“什么?”那人一愣。

“湛,你的老板,你嘴里的冒牌货,最近一大堆事的始作俑者之一。”启明星说,“我们准备去找出她,把她杀了。”

“你们怎么可能做到…”那人不可置信地说。

“你的名字是?”启明星问。

“你们怎么可能做得到!她可是——”那人怒道。

“你的名字,是?”启明星重复。

“…萨尔里,亚贝琉萨尔里。”那人,也就是萨尔里回答道。

“亚贝琉,”启明星笑了一声,“萨尔里,你同意我把你交给一二三四,换取湛的下落,好让我们去杀了她吗?”

嘈杂中的这一小片区域陷入了寂静。

“你们做不到的。”萨尔里笃定地说,但犬山晓看见她的手指在颤抖。

“你需要相信我们,不信对你有什么用?”启明星说,声音没什么感情,“你不信我们,你的剩余人生中的每一刻都会想着这件事,直到你作为一坨烂泥死去。而若是你相信我们交出你的命,那未来即使是不可知的,也比现在要强。”

“还是说,你实际上更想就这样活下去吗?抱着能杀人的自我肯定,一直混迹在这个工业园区,等到有一天你的列祖列宗出现说什么‘萨尔里你是家族的骄傲’,甚至科勒斯特也跳出来给你颁个奖?”启明星语速极快地问道。

“…你又懂我什么?”萨尔里沉默之后又退回了这句话之后。

“懂你绝不可能因这几个筹码就翻盘啊。”启明星随手一扇,筹码堆的倒下引来了赌徒的侧目,“不如来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吧?说不定能踩湛一头,证明你过去的一切都是对的,你的父母说的那些话都是狗屁。”

萨尔里陷入了沉默。

“替你收尾的那个人,叫拉德来着。”犬山晓说,“刚才我们遇到他了,那个左半边身体是翅膀的人。”

跟着启明星的说法,犬山晓觉得自己也逐渐掌握了说话的艺术。

萨尔里肉眼可见地身体一僵。

“如果他没有逃跑的话,我就能杀了他,也能带回来些什么证据给你看了。”犬山晓想了想,“不过我们活着站在这里就能说明些什么了不是吗?”

“我…”萨尔里嗓子如同干哑了一般,“不是,我,我还有——”

“没有了。”启明星微笑着说,“哦,你还可以说你不想死,不过那没有用。”

“我还有事要做。”萨尔里说着,仿佛在不存在的海难中找到了救星,“对,明天的罢工我必须得去!很多人都在等我,而且我也和佐崎那家伙约好了。”

佐崎辽二,码头工人工会那个已故会长,犬山晓记得这个名字。

“这样啊!”启明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就没办法了。”

“没错!”萨尔里喜出望外。

“那就只能明天再来找你了!”启明星愉快地决定了,“那就明天再见吧!”

“不是,”萨尔里慌忙站起,引来了一些注意力,“我不是说——”

但在启明星的意识下,三人已经转身就走,消失在人群里了。

“喂,跟不跟啊?”荷官看她站起来就问她。

萨尔里一言不发地看着离开的三人,眼神阴沉。

“终于出来了。”启明星一离开棋牌室就深呼吸了几下。

“终于出来了。”犬山晓摘下了口罩,但马上又戴了回去,“我们明天还要来这里吗?”

“明天就不用来这里找她了,今天辛苦您了。”启明星安慰说。

“那就好。”犬山晓总算松了口气,“这个人和佐崎辽二联系还不浅。”

“没错,然后佐崎辽二算是犬山家族的关系人,这样一算犬山家族也大概率是白夜社的,真是收获重大。”启明星满意地说。

三人沿着原来的路兜兜转转回到了停车场,犬山晓才把口罩摘下,随后她闻了闻衣袖,发现衣服已经染上了复合臭味。

而此时启明星从随身包里掏出了消臭喷雾,犬山晓见了不免为其细心感动到了。

“我们先回事务所吧,需要送犬山小姐一程吗?”启明星问道。

“不用了,我从事务所走就好。”犬山晓摇了摇头。

随后三人回了启明星侦探事务所附近,犬山晓与二人告别后站在楼下望着街道久久不能回神,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遇到了很多陌生人,但每一个她都留下了许多深刻的印象。

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呢?犬山晓不免有些想自己的朋友们了。

这时,六十七号换了身衣服从楼里出来,看上去已经洗过澡了。

“您好!”见到犬山晓,六十七号主动问了声好。

“哦,你好。”犬山晓回过神愣了愣,“那个啊!”

“有什么可以为您解答的?”六十七号停住了准备离开的脚步。

“就是说啊,”犬山晓想了想还是问了,“为什么你能把一切关于自己的事情想得那么开呢?”

“哦,这件事啊。”六十七号毫不犹豫地回答了,“因为我快死了。”

风吹过街道,犬山晓轻轻吸了口气。

“可,可是,”她有些卡壳,“可是你看上去很健康,而且。”

但这些都是主观的,犬山晓意识到了这一点。

“您无需在意这些!”六十七号没有在意,“我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向那个人复仇,达成了这个目标之后我就不需要继续这样依靠药物活着了。”

他的笑容实在是太自然,太开朗了,没有开脱或者安慰的余地。

“这样吗。”犬山晓只能这样说。

“我还得去采购新的衣服,先告辞了。”六十七号礼貌地点头致意,随后离开了。

犬山晓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想的却是启明星所说的关于寿命的话题。她明白,这两个人是相反而且并未相互理解的,而同时,她也并未真正理解这两个人。

有相似的境遇不代表能相互理解吗?但是这也是因为相处的时间还不够长远吧。犬山晓这样想着,带着对未来的期待离开了事务所周边。接下来她准备去寻找克拉拉询问样本分析的结果。

两个地址之间相距间隔不远,金属门划开,那往日令嗅觉感到不适的消毒水的气息忽然就让犬山晓感到心旷神怡。

果然还是得对比啊,犬山晓这样想着抬脚走了进去。

出乎意料的是,实验室内并非只有克拉拉一人。

“未雅?”犬山晓意外地看向坐在实验室圆凳上转圈的森山寺未雅。

“先说好我没有在浑水摸鱼,我是调查结束了之后才跑过来的,在这里也并不是只是在转凳子玩而是为了更长远的考虑。”森山寺未雅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下午好,晓,你穿得像个机车族,今天做掉几个了?”

克拉拉从笔记本电脑前抬起头。

“下午好!我确实有在骑机车。”犬山晓想了想说,“做掉的话算四个半个吧,都没下死手所以算半个。”

“…好羡慕你波澜壮阔的一天和坦诚的人生态度。”森山寺未雅说。

“谢谢?”犬山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不客气。”森山寺未雅走向金属门,离开前回头摆了摆手,“下次见,克拉拉小姐,期待下一次注射。”

“喂?!”克拉拉抬手想说什么,回头就看见犬山晓凝视自己的目光,“先说好她是自愿的,其次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是。”犬山晓欲言又止,“首先未雅是未成年人,其次你有过前科,最后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的?”

“就当是因为我是你监护人所以了解你好了。”克拉拉站起身原地拉伸了一下,走向犬山晓,“难得看你穿成这样,干啥去了这是?哇你身上好臭!”

说着克拉拉原地后退三步,反手抄起办公桌上的一瓶无标识喷雾隔空朝犬山晓挥洒,细碎水雾如毛絮浮空,无气味,粘向空间里的每一寸物体。

“…不好意思。”犬山晓站在原地不动任凭自己被水雾覆盖,“刚才和侦探去东流区的一个小型赌博场所找人。”

“背过去。”克拉拉说,犬山晓转了个身,水雾持续喷洒,“你可不适合去那一块地方,就那块地方的成分而言,无论是人还是物都很克你吧?”

“我确实不是很喜欢那里,但侦探需要我,我也需要尽快结束这一切。”犬山晓背对着克拉拉摇了摇头,“而且我学到了很多东西,也遇到了很多人。不用担心我,你知道我的优点是生命力顽强。”

“我从来不担心你这点。”克拉拉放下喷雾瓶靠近犬山晓一步,确认自己可以接受气味后松了口气,“你来找我做什么?”

犬山晓抬起袖子闻了闻,原本几乎与布料融为一体的那隐隐约约的味道消失了,布料原先自有的洗涤剂香气也消失了。

“好神奇!”犬山晓感慨道,“我来问问你的分析结果,也来告诉你一些我们的分析结果。”

克拉拉若有所思,拿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堆满文件的桌边,犬山晓也坐下了。

“我原先的打算是结合你们带给我的样本和实验报告,修改我过去的模型和数据,以你们的体检数值作为基础研发靶向药物以结束实验研究的。”克拉拉划动屏幕,界面飞速下拉,“不过被她,刚刚走的那个激励了一下?现在我准备研发些新药物出来。”

“恭喜你?”犬山晓不太理解但还是先恭喜了。

“…你完全没理解我在说什么吧?”克拉拉笑了,“那你在恭喜我什么?”

“你说,你准备研发新东西,那也算是有新的目标了吧?这不值得我恭喜你吗?”犬山晓问道。

克拉拉顿了顿,回头继续看屏幕。

“那你给未雅注射的是什么?”犬山晓没有放过这个话题,“她看上去没生病,不过我也不能确定后面会不会出事。”

“在你眼里我是会抓高中生试药的人吗?好吧我确实是。”克拉拉有自知之明,“不过安心吧,这次她用的是上次的改良版,也是我的半成品。”

“上次的?”犬山晓愣了愣,“未雅她还在坚持接触那个特异点吗?”

“她甚至不需要纸笔记录,求真但唯心的人这是我见过的第三个。”克拉拉说着,看向了犬山晓,“你们从那位侦探那里收获了什么?”

“幕后黑手的存在和解决方法吧。”犬山晓想了想,“白夜社也是帮凶,所以我们现在在处理这方面的问题,以找出幕后黑手的所在位置,然后就能解决了。”

“我记得你们之前的敌人还是天使这种充满宗教意义的存在吧,怎么一下子跳到这一边来了?而且据我所知那位侦探可不是最近才开始接触那些事的,我对她的朋友圈早有耳闻。那位侦探真的没有在利用你们的能力处理自己的私事吗?”克拉拉质疑道。

“有吧,不过你也是吧?”犬山晓并没有太在意这一点,“只要最后能解决这件事那帮帮忙又没什么关系,而且我确实有学到一些东西。”

说着说着,犬山晓停了下来,克拉拉沉默地盯着她看,眼镜之后绿瞳幽然。

“…怎么了?”犬山晓犹豫地问,“你生气什么?”

“生气?我没有生气。”克拉拉回过头去。

但是犬山晓看着克拉拉一言不发但头越来越低的样子,知道对方就是在生气,或者说在不满些什么。她回忆自己说的话里有哪部分噎住了对方。

“你生气我说你在利用我们吗?”犬山晓不可置信地问,“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在乎自己的道德形象了?以前你被交易对象骂黑心的时候你明明很得意来着?而且你不就是这样做了吗?作为一个大人你做了难道还怕被说吗?”

“我,没有在生气。”克拉拉说,“而且你少来评价我的作风啊一个下午做掉四个半个的机车族高中生。”

说完克拉拉又沉默了下来,头越来越低了。

“…我又不是主动的,都是她们先动的手。”犬山晓也有些不满了起来。

“你倒是真的有在不满这个啊?”克拉拉不可置信地抬头问,“你居然也是唯心派的吗?你年纪轻轻活得如此形式主义居然如此在乎自己的自卫合理性啊?”

“我不满这个才是合理的吧?你那样说我是在凭空捏造,但我说的却都是确有其事不是吗?你到底在不满什么?”犬山晓反问。

“我没有在不满!”克拉拉终于忍受不了这争端了,她站了起来,深呼吸,白大褂上下起伏,她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我一个大人和你置气什么?”

“对啊?置气什么?”犬山晓问道。

“…我该知道你会这样问的。”克拉拉叹了口气,转过身走向冰箱,从下层摸出一个药罐,又转身去另一面墙边的架子下方的储物柜翻东西,翻出来不需要的就随手扔到地上。

犬山晓看不下去了,起身去收拾那地上的东西。

“你怎么也不问我在做什么?”克拉拉头也不回地问。

“你在做什么?”犬山晓头也不抬地问。

“…你怎么还在生气啊?”克拉拉回头看了一眼犬山晓,又回过头去,“我在给你配药。”

“给我?”犬山晓意外地说,“我没生病诶。”

“正常小孩没生病也会打疫苗的,你没打过,谁知道你哪天就生病了?”克拉拉说,“以防万一哪天你生病了,看医生医生问你怎么没打疫苗,那时候你怎么说?”

“…我不会生病的吧。”犬山晓说。

“你自己都不确定不是吗?”克拉拉终于掏出了她需要的东西,一个黑色药罐,她回头将东西摆在桌上,摸了个手套戴上就开始把冰箱里拿出的东西往黑色药罐里面倒。犬山晓将地面上的杂物都收回抽屉里,把抽屉合上了。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你哪天死外面了,这个药给你。”克拉拉将黑色药罐递给犬山晓,“经我调和过,会清除杂质但不会导致本该存在的被剥离,你自己看情况吃吧。药罐也是我根据之前找到的容器结构研发的,随身携带,知道了吗?”

犬山晓捧着药瓶,比寻常塑料药瓶沉很多,摇晃时没有发出内部填充物的碰撞声。

“…谢谢。”犬山晓抬头看向克拉拉,为自己被担心,被考虑,被赠予感到欣喜,“谢谢你!”

“不客气。”克拉拉得意地笑了,又坐回桌边,“虽然我不认为会出现这种情况,但保险起见你得知道,这份的剂量是你专用的,而且只能口服。你的那些魔法少女朋友们不能碰,最好是闻也别让她们闻到,知道了吗?尤其是那位没来做体检的。”

“艾克里普吗?”犬山晓有些惊讶,在她看来艾克里普不该会被药物影响。

“她,存在方式与人类不同。”克拉拉皱眉说,“她是否是碳基生物我还没办法确认,但我不确定她的靶点,总之别让她碰到就行。普通人也别让闻到,不是每个人生命力都和你一样顽强的知道了吗?”

“知道了。”犬山晓点头,又看向克拉拉,“那你有针对我们的剂量上限研究类似的药物吗?”

“怎么可能呢?”克拉拉义正严辞地说,“那当然得更速效一点才行。”

“…等等。”犬山晓意识到了什么,“所以你刚才生气是因为我说的话有暗示我没有从你这里学到什么东西吗?”

“好了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了不要再提了。”克拉拉翻了翻桌边的杂物翻出了之前犬山晓带来的照片,“照片我也做了画质还原,不过拍的时候就没拍好,用AI尝试复原之后也没看出什么细致的东西。”

“那个照片上的人都是谁我们倒是已经知道了。”犬山晓也在桌边坐下了,“是研究人员伊提,她的丈夫,天不渡真寅的儿子Matora,以及她们的女儿爱丽丝。”

“这个我倒是也有猜到。”克拉拉抬起照片看向那模糊的面孔,面色如常,对自己导师一家三口的幸福时刻没有感想,“我搜了一下这个照片的可能拍摄地址,所有的房产相关信息中都没有线索指向她可能留下的东西。”

“啊!说起来她留下了一段话来着。”犬山晓摸出手机,调出那段留言的照片,“上面说了去找你呢,你看看。”

“怎么说得像是债务转移一样?”克拉拉接过手机看了看,冷笑一声,“还真是差不多的事,这家伙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的不负责。”

“你之前又说她什么都没给你留下就跑了,现在至少能看到她的留言不是吗?”犬山晓摸过照片,盯着看,随后她发现克拉拉又在盯着自己看了,“又怎么了?”

“…没什么。”克拉拉顿了顿,说,“你喜欢那张照片?”

“也不是,我应该不喜欢它才对。”犬山晓低下头,又抬起头,“但是现在我看到这张照片时会想起我妈妈。”

克拉拉很长一段时间低着头看电脑屏幕没有说话,随后,她又抬起头,“你要留着它吗?”

“不。”犬山晓摇了摇头,“还是放在你这里吧,我想看的话就自己过来。”

“你觉得我的实验室长得像云服务器?”克拉拉说着,叹了口气,“随便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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