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掀开米缸盖子,一股霉味直冲鼻腔,里面仅剩的半斗陈米都发霉了。
霉米毒性大,吃了之后轻则腹泻,重则送命,裴玉只好将米缸又盖上。
他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找到半罐脱壳麦粒,闻了闻,还能吃,便取水煮麦粥。
灶台下的火坑燃着烧红的木柴,没什么烟灰,烧水很快,眨眼的工夫,锅里就咕咕嘟嘟地冒起泡来。
麦粥需熬上一会儿,裴玉走出厨房,望向后院里高耸的银杏树。
天光俯照,金灿灿的银杏叶挨着屋顶,分外夺目。
那树边有个凉亭,亭内有口水井,此时段昀正蹲在井边,浆洗昨日换下来的衣裳。
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一双手既能拉弓挥剑,也能洒扫浆洗,什么活都会干。
在边疆的那几年,段昀必定吃过很多苦,受过很多伤,或许还有命悬一线的危机。重逢后他却只字不提,仿佛真的无坚不摧。
但裴玉知道,也只是……仿佛。
秋风穿庭过院,拂动树梢,传来一阵沙沙轻响。
正午的阳光滑过屋脊,落在他冰白的脸上,他下意识往后退,抬手按住坠在胸口的硬物。
隔着三层软布,方形硬物紧贴皮肉,源源不断地散发出蚀骨的寒意。
厨房里,空气中弥漫着麦粥的香味,灶台下的木柴还在燃烧。
裴玉回过神,蹲下身去熄火。发红的火光映着他漆黑的眼瞳,摇曳闪动,似是鬼魅乱影。
吃过饭后,裴玉出了厨房,一路走到后院。
进门有一片开阔空地,洗净的衣衫整齐地搭在细绳上,随风摆动。绕过空地,粗壮茂盛的银杏树下,段昀背靠树干,席地而坐,似乎在闭目养神。
裴玉缓步走近,轻唤了一声:“溯光?”
段昀并未回应,像是睡着了。
裴玉弯腰,摸了摸他的侧脸:“溯光?”
段昀毫无动静。
裴玉直起身,定定地俯视他,片刻后默然无声地离开了后院。
段昀醒来时,悬日西照,已经过了未时。
秋风停歇,虫鸟不鸣,周遭万籁俱寂,整座宅院听不到一点声音。
怪异的心慌感随之袭来,段昀立刻起身,疾步冲进厨房。
没人。
再去卧房。
没人。
一路又去堂屋、前院、花园……全都空无一人。
“裴玉?”
“裴玉你在哪?出来!裴玉!”
段昀里里外外地找了一通,心脏越收越紧,最后竟有种绞痛到撕裂的错觉。
“裴玉!”
他嗓子几乎破音,迸发的呼喊像野兽的哀嚎,在偌大的段府里回荡。
直到他跑到大门口,看见门闩被推开了一半。
霎时如遭雷劈。
裴玉逃走了!
段昀瞳孔猛缩,死死地盯着门。
可怕的幻想让他慌得昏了头,以为他打个瞌睡的工夫,裴玉就在府里遭遇了不测。
原来裴玉没有失足落水,也没有在偏僻处晕倒,更没有凭空消失……而是趁他睡着的时候,悄悄逃走了。
他早就该明白。
裴玉并非心甘情愿地嫁给他,迟早会离开。
段昀手掌青筋毕露,按在门上,往外一推。
一声刺耳的尖鸣划破寂静,大门应声而开。
“除了你,我不想看见任何人……”
可笑,他居然对这话信以为真。
裴玉不过是想府里无人看守,趁他松懈不备,方便逃走罢了。
他不该心软,不该睡觉,不该让裴玉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段昀踏出大门,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然而眼底暗流涌动,压着一股阴森到令人胆寒的戾气。
与此同时。
裴玉提着布袋子穿过热闹的长街,往段府的方向折返。
他戴着一顶白绡斗笠,步履匆匆,行动间薄绡飘扬。
“公子,这位公子,暂且留步!”
路过算命摊子,长须灰发的老者陡然出声喊住他。
裴玉停住脚,偏头看向算命先生。
老者坐在竹椅里,眉须皆已灰白,但一双眼睛清亮有神。他直视裴玉,沉声道:“你乌云罩顶,黑气环身,近来怕是有血光之灾!”
“哦?”裴玉波澜不惊,“大师如何得知?”
算命先生:“老朽有术法神通,开了天眼,自然能看出来。”
裴玉点点头:“大师能否看出是何物纠缠作祟?”
算命先生抬手掐算,神色凝重道:“乃是桃花煞!你可曾负过痴情女子?”
裴玉顺着他的话回答:“未曾。”
“未曾?”算命先生又是一番掐算,叹息道,“你前世负过一人,她投井而亡,一直没有转世投胎,化为厉鬼,要寻你结阴亲。”
裴玉笑了笑,平和道:“那便让他来寻。”
说罢,抬脚继续走。
“……”眼见一单买卖要黄,算命先生顾不得大师作态,急忙起身招手,“等等!”
他仓促间嗅到一股药味,便扬声道:“你已恶疾缠身,若不化解,恐怕活不了几日!”
“无妨,能活一日算一日。”
裴玉话音刚落,后方传来一声响亮的呼唤:“昭华?”
他心底一沉,当即想溜,身后的人却快步追上来,一下撩开了斗笠垂纱!
来人是个尚未及冠的少年,穿着一身锦缎华服,神采飞扬。
他一见裴玉,惊喜万分,双眼发亮道:“昭华,果然是你!”
裴玉无从掩饰,只得开口应付:“松吟,你怎么在这?书院还没散学吧?”
少年心虚地笑了几声,避而不答,扬眉道:“我还想问你呢!昨日我作了新乐谱,抱着琴去你家,想请你品鉴一番,谁知扑了空。”
裴玉:“我近日要出趟远门,归期未定,你别再去找我了。”
少年瞪大眼睛:“这么突然,伯父没跟我们提过啊!”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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