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白祁头上一痛,睁开眼。机械狗的尾巴刚缩回原本的长度。
“……”
“胡思乱想是没有办法入定的。”
白祁幽幽望了他一眼,再次闭上眼,尝试连以观所谓的入定。
这是一种很古老的方法,和omega学院推崇的冥想很像,但又不同。冥想没办法内观,冥想也没办法在脑袋中凝聚一个所谓精神核。
精神核就是精神力运作的根源。
白祁首要的目的就是在意识深处凝塑造出一个蓝色的精神核。
听着简单,实际运作才知道,比登天还难。
不,也可能只是对白祁而言,他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散漫的思维。
思想就像小孩的手非要去捂巨人的脸,遮住这边,就漏了那边,没有办法完完全全的盖住,就像他没有办法清空杂念。
所以白祁真的很讨厌omega学院的冥想课。如果非必要,他也不会安静地坐在这里。他讨厌一切安静的环境,偏偏他要静下心去领悟。
据连以观自述,当初他一个小时就完成了精神核的构建,但实际动手只花了七分钟,剩下的时间都在思考搭建什么形状的精神核。
一个上午过去,白祁一点动静也没有,对比简直不要太惨烈。
又一次,白祁睁开眼。蓝灰色的眼睛一片死寂。
连以观说话声变得又小又紧,“做咩?”
“吵。”白祁的话比连以观还短。连以观果断闭上了嘴巴,注视着白祁起身,抽出光剑,哐哐对着试刀墙就是两刀。
粗粝的墙面留下两道痕迹,就算有超强的“治愈”能力,一时间也没办法修复。
白祁转过身,气定神闲地放下了刀,重新打坐。
“我可以再试一次。”
连以观连连点头,不敢再说话了。他一眨不眨,等到白祁闭上眼,才猛地舒了一口气,吐着石头摊在地上。
特殊材料让训练室异常安静,脉搏跳动、呼吸、血液流动……甚至连以观还听到春日阳光下花朵的绽放,一朵一朵撕裂开,白祁躺在草丛中,头发摩擦在植被上沙沙的,呼吸变得微不可闻,他像是脆弱的泡沫,一碰即碎。
连以观猛地打了个颤,清醒过来。
白祁正盘腿在他面前,看状态,是入定了。他舒了口气,又重新趴下,这次没敢放松警惕,机械眼死死落在白祁脸上。
入定是种玄而又玄的感觉,让白祁很难以形容,非要说,那就是“自由”。那种没由来的自由让他一如回到之前的军校生活。
干净、透彻、没有管束,他只需要向着目标冲刺。
什么都不需要管,只要杀了斯瓦诺拉。
杀死斯瓦诺拉。
白祁平静地睁开眼,“你说的不对,精神核是只是形容,它没有具体的实体,也不是圆的。”
只是一种散漫的气体,不知在什么作用下凝聚成一团,看着像小球,实际还是一团气。
连以观噗呲笑了:“老婆饼里也不一定真要有老婆啊。”
“什么?”白祁愣了愣。
那双蓝灰色的眸子难得露出片刻的茫然,连以观又噗嗤笑了一声,就算没人理解他的冷笑话,他也不在意,抖了抖身子,“没事,蓝星的黑话。”
白祁沉默了。
上午的修行到此结束,中午吃过午饭,稍微休息了会,白祁又开始在训练室打坐,以彻底感知到所谓的精神力为任务目标,结束了修行。
但不代表训练就此结束了。
白祁还需要进行体能及武术训练。
他身为一名omega,又有六年的空白期,哪怕曾被冠上“单兵之王”的名号,也只能通过自己努力,一步一个脚印重回到众人面前。
乃至白祁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才能让世人撇去omega的标签,切切实实看到他这个人。
那一切努力都值得。
所以白祁只能拼命往前跑,拼命往前跑。
不停歇的训练,累了就倒在地上,困了就睡一会,醒了接着训练。不停学习格斗技巧,不断汲取最新的军事理论。
那种能够明确感知到的成长让白祁触动,仿佛真的回到了军校,每天被连以观步步紧逼的状态。
可是还不够,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不够。
“还差…点。”极限神经反应测试结束,白祁身中“数枪”,体力透支倒在了地上。光线刺眼,视野中有个人影晃动,白祁看的不是很真切。
智能镜框一体战盔、止咬器、全黑作战服,防护甲……那个人不可一世地站在他面前,“白祁,你这也太弱了吧?今年的第一归我了。”
白祁有一瞬间晕眩,再次睁开眼,墨晴关切地蹲在他面前,“需要我扶你起来吗?”
“谢谢。”白祁拒绝,闭了闭眼,企图把最后一点晕眩感杀死,可胳膊,小臂,手指头,忽然失去了控制,不停地抖动。
墨晴的声音变得飘渺,像是从沙漏里艰难地挤了出来,“您…怎么?”
白祁一脸不明所以。
仅用几秒消化完事实,墨晴指了指他的脸,“您在哭。为什么?”
白祁的表情更加茫然,“不知道。”
为什么会哭?
白祁也不知道,他只感觉到一片不真实的云被人捉了下来踩在脚底,踩扁了,渗透进了土壤里。他踩在上面,恍惚中积压了许久的,巨大的悲伤,弥漫在他心底。
真的哭了吗?白祁不确定,伸手摸了摸脸颊,的确有水。
“谢谢。”白祁接过纸巾,擦了擦脸,四处看了看,那只烦人的小狗不知道不见了踪影。
“是在找那只狗吗?它好像在楼上玩。”
白祁便起身上楼。
训练场处于全封闭状态,智能设备代替了日月的更迭,没有时间概念。
出去白祁才发现此时深夜,窗外黑漆漆的,像巨兽的嘴。连以观的家是黑夜中的一点星光,一只萤火虫。
他的目光搜寻了片刻,那只机械狗像是玩累了倒在沙发上休眠。
动作比他的意思更快了一步,白祁捞起那只机械狗,脑中才反应过来,不是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够明确的区分出,连以观在哪里。
就像此刻,他敏锐察觉出连以观不在这只机械狗身上,甚至不需要用到精神力。
是……回去了吗?白祁迟钝地想到。
如果说连以观对他有隐瞒,他或许猜到了是什么——连以观的精神力不稳定。
白祁仔细观察过那只机械狗,尤其在学过精神力后,更加明确发现,连以观的精神力如同潮汐,时盛时衰。
衰弱时,让白祁想到那场爆炸中轻柔托住他的手、想起奇迹般消退的高热,想起身边诸多离奇古怪的事,连以观的状态就是虚弱的。
那么,这几天,连以观又是因为什么虚弱?
还是单纯因为这种修行本就存在弊端?
白祁暂时无法得知。他安静的躺在床上,过度疲劳让他的大脑清静下来了,如同一台收音机坠入了水里,真空下,说话声含糊不清。
“白祁,白祁,睁开眼,别睡了。收拾东西,快走!”黑夜中,白祁被人推醒,睡意朦胧,他大脑还有发蒙。
有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他脸的正上方,这么近的距离,白祁应该发怒的,但他没有。他听到自己发了个不耐烦的声音。然后起身,迅速收拾起睡袋和帐篷。
周围和白祁一样收拾东西的人还有好几个,都哆嗦着吐气,低声交谈几句。
“这鬼天气也太冷了吧,有几十度了?”
“-60?抗寒服都没用!”
“该死的赤鬼小队,有毛病吗大半夜搞什么偷袭,一个对抗赛而已,有必要这么较真吗?”
“嘘,他俩都没说话呢。”
抱怨很快消下去了。
白祁有预感,他们说的“他俩”,指的是白祁和连以观。
哦,这是几年前的事了。白祁想起来了,当初他和连以观一起参加过军事演习,降落在荒芜星,半夜还遇到对手偷袭。
军校的两个天之骄子,狼狈地潜伏在灌木丛中,大气也不敢喘。
没多久,白祁感觉自己的手被扯了一下。他没办法看清那个人的面庞,但能听到他低沉有力的声音,强硬地和他保证,“白祁,我出去掩护,你先走,277方向,绿洲边白树下。”
“等我。”
“我会来找你的。”
“白祁,我没死。”
“白祁,我回来了。”
白祁的思绪混乱了,一时分不清他们是潜伏在草丛中,还是在那场枪林弹雨的战争中,又或者只是一起躺在训练室的地板上。
“白祁?”
“白祁!”
刺耳的声音穿透白祁的大脑,他缓缓睁开眼,阳光照在吊灯上,大克拉的钻石吊坠晃眼,白祁不适地眯了眯眼睛,清醒了过来。
连以观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用着机械狗的身体围着床边打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样的…连以观,太割裂了。和他闭眼时看见的,不一样。
白祁冷静下来,还没什么反应。
机械狗急上了,“白祁不许去!千万不许去!”
刚开机的脑子运作有点慢,同时产生了不小的疑惑。白祁定了定,发现胸前有一封被拆开的信,他撑着胳膊起身,纸张掉落在他的大腿上,展露无疑。
是一张邀请函,来自詹姆斯。
“白祁,你现在的重心是好好准备军校招考!”机械狗如同每位警告孩子不得早恋的父母,“而不是谈情说爱!”
小狗汪汪的叫,白祁难得起了作弄的心思。下床,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你知道我为什么和詹姆斯相亲吗?”
白祁的脸凑的太近了,狗脑袋宕机几秒,退后了几步,“为、为什么?”
“因为……”白祁笑了一下,低头,露出从不轻易示人的脖子,白皙的脖子上贴着一片黑色的阻隔贴。
黑与白的交织,晃了连以观的眼,还没等他回神,就听到白祁慢条斯理道,“我是个omega。”
“omega和alpha结合,不是天性吗?我只不过遵循的是适者生存法则。”
长期没有得到纾解的omega,很大概率死于发情热。
白祁脸上带着笑,声音却让连以观无端发冷,还没等连以观看清他的表情,他径直走进了浴室。
“那也…那也……”
面对现实,连以观一时也不知该说着什么。只好又开始盛装舞步,表明自己反抗的意图,然而踢踏声被揉进了柔软的地毯中,气得他嚎了两声。
白祁出来就见机械狗追着尾巴打转,很有活力。
大概是恢复过来了?
他毫不停留,下楼吃东西,接着又开始新一天的训练。过度使用身体的后遗症便是浑身酸软,四肢无力。他盘腿坐在地上打坐,休息了一会。
金属质感的脚步,哒哒哒,有规律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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