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熙路,蓝宁已经在这里徘徊了一周。
上周前蓝宁在网上看到了许君言在春熙路打架的视频,他来这里找人,走遍了春熙路的每一处地方。
高三没什么课程要学,蓝宁已经请了长假,不找到许君言他不会回去。
正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走。
前方街道口走过几个身穿紧身裤,头发染的花花绿绿的社会青年。
只那么一瞬,蓝宁瞳孔骤然一缩,拼命朝着他们跑去。
社会青年中间,簇拥着一个少年,少年染着银白的发色,包裹在卫衣里的身形十分高挑,两条手臂随意的垂下,指尖夹着一截燃烧的烟草,有一个小混混搭着他的肩膀说了句什么。
少年微微扯了扯嘴角,薄唇吐出一阵烟雾。
白雾升腾后,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那张脸不似以前的圆润,下巴削尖了许多。
蓝宁不可能看错,是他找了一周的许君言。
几个人拐进一间酒吧。
蓝宁跑过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踪影。
灯红酒绿的酒吧里,蓝宁艰难地穿过人群拥挤的舞池。
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搜寻着一排排卡座,终于在最里面的那一排找到了。
灯光闪烁着,咚咚作响的音乐刺激着人的兴奋神经。
里面的卡座烟雾弥漫,几个穿着大胆的女孩正坐在一旁轮流给卡座上的男人喂酒,其他人在一旁兴奋地起哄。
桌上摆放着成堆的酒瓶,烟盒还有钞票。
烟酒味和香水味混合,呛的蓝宁咳嗽几声,起初找到人的喜悦已经完全消退,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和不安。
“许君言。”蓝宁叫了一声。
许君言坐在卡座中间一手拿着骰蛊,一手夹着烟,整张脸隐匿在变换的彩光中,闻声只是挑了挑眉,摇晃着手里的骰子哗啦哗啦作响,“叫我干什么?”
声音不大,但足够有辨识力。
其他人纷纷停下刚才的惩罚节目,看向蓝宁。
“哎呀,这谁啊?”一个穿着打扮十分妖娆的女人软声细语地说。
“他们是谁?”蓝宁慢慢攥紧了拳头。
“我们是他好哥们喽。”黄毛搭着许君言的肩膀嗤笑一声,又说:“你要一起玩?”
蓝宁看向许君言,许君言垂着眼睛摇完骰子,打开,周围一声惊呼,黄毛惊叫:“我靠,又让你小子赢了!”
周围一阵起哄声,“来来来,黄荻,继续喝酒,哈哈……”
黄荻被灌的东倒西歪,酒水洒了一地。
“哈哈哈,操。”许君言仿佛没看见蓝宁,笑着看他们给黄荻灌酒。
蓝宁站在一旁,一股强烈的惶恐不安侵袭了他,许君言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许君言,呆愣楞地出声:“我给你发了很多短信,还有很多电话,你都不接.......”
“哦,我没空,还有你骚扰我,我他妈的真的觉得很烦。”许君言往后一躺,轻飘飘地说。
蓝宁脑子反应不过来,瞬间一阵空白,“很烦?”
旁边的男人搭在他的肩膀上,说:“这小矮子你朋友?”
“不是,我跟他不熟。”
蓝宁脸上浮现诧异,“许......许君言,你......”
怎么会不熟,一个月前还牵着他的手。躺在他身上,被他抱着。
要他陪着睡觉。
怎么会不熟呢?
他不是这样的,他从不抽烟,蓝宁依稀记得他说要保护好自己的嗓子,连吃糖都叫他监督,说要克制自己。
他还记得许君言说要考大学。
因为许君言喜欢音乐,学习再难,他也愿意接受。
所以他不是这样的,他不该是这样。
“许君言,你跟我回学校。”蓝宁固执地上前牵起他的手:“跟我走。”
“我干嘛要跟你走?”许君言一动不动。
“我知道你家里出事了,我会帮你!”
“我帮我什么?”许君言好像在嗤笑,问他:“你觉得你能帮我什么。”
蓝宁抓紧他的手臂,“我养你,你想做什么我养你,家人不在身边,我做你家人,想考大学我赚钱让你上大学,许君言,你不应该在这,你跟我回学校,跟我回家。”
四周晦暗不清,许君言眼神微动,随即迅速被摇晃的彩光遮蔽,他含了一口烟喷在他脸上,“你以为你是谁啊?救世主吗?别把自己看的太高了。”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我知道。”蓝宁抓着他,轻声说:“跟我回家好不好,待在我身边,在你父母回来之前,我会好好照顾你,我发誓。”
四周仿佛安静了一瞬,许君言嘴唇动了动,猛地抬手用力甩来他,“滚开,黏糊糊的缠上来恶心死了!”
蓝宁被甩到一边,微微发愣,有些不知道许君言是真的因为讨厌他,还是父母出事了,他在自暴自弃的发火。
“哎呀,真他妈逊。”黄荻呵呵一笑,推了蓝宁一把,把蓝宁推到卡座外面。
旁边一个成熟性感的姐姐走过来搂住许君言的胳膊,说:“黄荻,干嘛这么粗鲁对待小言哥哥的朋友啊……”
许君言拿起桌上的一叠纸钞塞进她的领口,指向蓝宁,“给他跳个贴身热舞。”
“好呀。”女人起身,随着音乐的节奏,蓝宁睁大眼睛。
“小言哥哥,我能不能也跳啊。”另一个姐姐又开口。
“行啊。”许君言躺在沙发上,轻飘飘地说:“老子有的是钱。”
说完拿着钞票手枪,纸钞像雪花一样喷洒而出。
周围人兴奋地尖叫着,音乐躁动着,刺痛着人的神经,蓝宁再也忍受不了,推开贴在身上的人跑了出去。
许君言靠在沙发里,目光在小小的身影上停留了几秒,他闭上眼睛。
操,真可笑。
黄毛叫黄荻,托了许君言的福,他终于不是三天饿九顿,下半年房租都交清了。
黄荻遇见这么个大财主,当然客客气气的把人请进那套破旧的小公寓。
还没有电梯的那种。
早上,黄荻打开门把一袋子垃圾扔在门口。
坐在门口的少年动了动,抬起头刚要说话,黄荻眼疾手快地关了们。
小公寓只有一张床,走进去一览无遗,黄荻爆了一句粗口说:“哎,那小子还在门外等着呢,都好几天了。”
自从那天酒吧遇见,这小子就一直跟着他们,跟到他们住的地方,好几天都没挪窝。
“叫他等着吧。”许君言在卫生间里干呕了几声。
黄荻叼着一颗烟,走进卫生间还没解开腰带放水,我草了一声,“这么多血?去不去医院啊?”
便池里通红一片。
“不用。”许君言擦擦鼻子上残留的血迹,按下冲水按钮。
“我草,照你这流法,你还能活多久?”
“谁知道。”许君言把卫生间让给他,走到床头柜前,拿起药瓶,倒出一把药片,顺着水吞咽下去,然后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黄荻出来说:“真可怜啊,哥们儿,外面是你什么人呐?你弟弟?临死之前不打算跟他好好相处吗?”
“别他妈提他。”许君言闭上眼,他现在最不想要的就是别人的可怜。
至于蓝宁,他更不想见。
“有什么好玩的叫我就是了。反正我也快死了。”许君言翻了个身说。
“那包的啊。”黄荻拍拍胸口,“跟我混包你爽,晚上再开个卡座,这次要清纯妹妹。”
下午许君言跟黄荻出门,蓝宁见到门响赶紧站起来,嘴里的面包还没吃完,掉了一地。
蓝宁刚要上前,黄荻推了他一把,“滚开。”
“许君言,跟我回去。”蓝宁叫他叫了好几声,才吐出清晰的字。
这几天一直在等,等的蓝宁有些感冒,嗓子哑了,头也昏昏沉沉的发着烧。
许君言恍若未闻,路过他,大步走下楼梯。
蓝宁抿着唇,跟在他后面。
蓝宁又说:“跟我回去。”
“又来。”许君言说:“他妈的烦死。”
“许君言跟我回家吧。”蓝宁上去抓住他胳臂,被他用力甩开。
“滚开啊。”
“我不走。”
“烦不烦?”
“跟我回家。”蓝宁抓着不放,有一股坚决不松手的顽固劲,许君言不耐烦地扯着他,“放手。”
“我不会放,除非你跟我回家。”
“妈的。”许君言用力甩。但蓝宁死活不松,两个人在楼梯口推搡着,一来二去,许君言顿时一股邪火上来,只觉得理智全无,猛地抬起脚。
哐当一声,蓝宁从楼梯上滚落下去。
许君言喘着粗气,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他怔愣着看着楼梯下的人,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走,又僵硬的停住。
他,他是混蛋。
对,这样做吧。反正他是混蛋。
这样对蓝宁,他就不会纠缠自己了。
这样很好。
那些亲戚都不管他了,蓝宁管他干什么?
蓝宁狼狈地趴在地上,肚子阵阵发痛,嘴角被坚硬的台阶磕掉一块皮,冒出丝丝缕缕的血珠,但是他根本不在乎,他抬起头,倔强的看着台阶上的人,沙哑出声,“许君言,跟我回家。”
“妈的!!有完没完!”许君言大吼,“给我滚!!!!我不需要你,我不需要!”
“你讨厌我,不需要我,我不在你身边就是了。你不能这样下去!!!”蓝宁忽然大喊,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
许君言身体一顿,表情扭曲了一阵,转过身,冷声说:“看见你就恶心,我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少多管闲事。”
“走吧。”黄荻拍拍他的肩膀:“别被这狗皮膏药影响心情,咱们还得继续快乐是不?”
许君言深呼一口气,快步略过他下楼。
黄荻吹着口哨:“再把我兄弟和清纯妹妹叫过来一起玩,行不?”
“行啊,有没有别的游戏玩,总玩一个游戏我腻了。”
“没问题,什么好玩的游戏都有。哈哈。”
两个人渐行渐远。
蓝宁捂着肚子想起身继续追,一时间居然没能站起来,他咬紧嘴唇,眼底酸涩的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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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黑夜,许君言分不清。
那些看起来好玩新鲜的东西,其实无聊的要死。
他坐在地板上大口喝着酒。
血液混合着酒水从他嘴边流淌下来。
黄荻哼着小曲儿,刷开五星级酒店的门,财主财大气粗,被那小子纠缠的烦了,一个月前带他搬到了这个奢华的富贵乡。
黄荻走进去觉得空气都是甜的,他看了眼地板上的人,顿时一脸复杂,“我去,又吐血了。今天去医院检查回来了?一会儿去酒吧还是台球馆?还是俱乐部啊?操,走啊。”
“我不去。”许君言扔掉酒瓶,说:“医生说我只能活三个月了。”
“哦,怎么了,不是说过好好玩的吗?”
许君言没回应,忽然问了一句:“今天高考吗?”
“对啊。”黄荻啐了一口,说:“真他妈烦啊,刚才路过按个喇叭都他妈不让,这群□□崽子,考试考的那么他妈的金贵。”
许君言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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