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的云霭遮住了天空,暮色显得凄凉而又苍茫。
南初刚上楼就看见自己的经纪人正坐在最上一层的台阶上抬头看着忽明忽暗的楼道灯。
又要请人来修理了,电路老化太过,非得重新安装不可,但是住在这里的人一直固执地保持原状……
“什么事。”南初打开门,将钥匙轻轻放在了置物架上,完全没有邀请进门的意思。
即使主人千般爱护,钥匙上挂着的兔子玩偶也早已褪色,色彩斑驳。
就像面前这个女人,早就在多年前的某一天将所有的一切全都抛下,只余下了一具空壳。
而这具躯壳,就此苟延残喘存活在这栋老旧腐朽的建筑中。
陆悦转过脸,将脸上即将展现出来的复杂神色藏好,又很快面露微笑:“南初,之前天使基金的人联系过我,邀请你参加今晚的慈善晚宴。”
她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之前你不是让我资助了一个学生,要我说天使基金的那群人实在是太过于讨巧,还以为……”
但不得不说,她确实没办法在请示南初前就立刻拒绝这个邀请。
陆悦看着眼前这个形单影只的女人,完全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南初蹙眉敲了敲桌子,依旧没有想起陆悦口中的女孩是谁。
窗外闷雷炸响,她却突然忆起下午那个叫做谢稚鱼的女孩抬眸直直望向她眼底的模样。
很像,但不是。
她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过去的一切又在脑海中翻涌不停。
阳台上的花朵早已换了一批又一批,此时正肆意盛开着。
“去。”
“什么?”陆悦依旧没有踏进房门一步,只是站在门外有些惊讶,“要去吗?那我现在联系造型师过来——”
南初站起身:“不必。”
水晶吊灯的光芒打在参加晚宴的人身上,不时闪烁出耀眼的星辰,有交谈恭维声响起,声音逐渐变大,轻缓的乐曲环绕在这个宴会厅内。
落地窗外矗立的花树如细雨缤纷飘落,谢稚鱼站在人群的最后,看着经纪人带着她的同事围着几个导演大肆讨好。
听了许久,这才明白为什么许丽今天厚着脸皮到处拉关系。
南初据说要过来,而且还是以投资人的身份。
现在的南初,已经不是当年等在试镜选拔现场就为了一个角色的小演员了,她不仅成为了南家唯一的继承人,就连在演戏上也有无数编剧拿着剧本等待挑选。
“南初小姐什么时候过来,那边的自助餐快点撤掉换新的,还有那些混进来拍照发通稿的人,让保镖把他们赶出去!”
“怎么样,小琼打扮好了没有?一定要以最活力四射的状态过去迎接……”
见没人关注,谢稚鱼转身推开了阳台门。
冰凉的细雨缓解了刚才在室内感受到的沉闷的气息,她习惯性地捡起眼前被雨打落在栏杆上的不知名花朵,再细致地将其摘下一瓣瓣排列好放在花盆中央。
只要心情烦躁,她就会不由自主的做出一些机械性的动作,那时南初在阳台上养了几盆仙人掌,上面的刺全都被她霍霍干净,再加上汤圆也很喜欢这盆能够挠痒的工具,她们家的仙人掌就没有活过一个月的。
后来她实在是受不了,终于抽了一个时间从隔壁市场上买回来了一盆假的仙人掌。
那时周围最高的建筑只有城市最中央的钟楼,夜晚有星辉洒下,和灯光交辉映。
她们会坐在椅子由她诉说对未来的各种憧憬,而南初会在她的恳求下在一旁工作,直到她撒娇撒痴后才会勉强开口应付一句。
后来作为南家继承人的南初越来越忙,就连这唯一的相处时光都失去了。
一侧发出杯勺相触的清脆声响,谢稚鱼心脏猛地跳动一瞬,往后退了几步。
她这才发现在被花草挡住的拐角处还有另一个隐蔽的休憩场所。
南初百无聊赖地放下面前绘着鎏金图样的茶杯,视线却一直跟随着她,也不知道在这里看了她多久。
黑色长裙上绽放的繁复图案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在光线下摇曳,领口处点缀着一颗水晶,就如同刚才随着花瓣滑落的露珠。
长发被用一种并不繁琐却又优雅的弧度挽起,气质高洁,苍白的脸上笑容清冷,眼角周围却带着一股胭脂春色,她先是注意到谢稚鱼指尖上被沾染上的花汁,又很快抬起头。
“……”
阳台外细雨迷蒙,雾气弥漫。
南初如同黑夜中的女妖一般凑近,冰冷的指尖轻柔地抚摸过她手上沾染上的痕迹,带来一种酥麻的刺痛感。
明明脸上带着甜蜜的微笑,却让谢稚鱼有一种连带着越下越大的雨也要燃烧起来的错觉。
“之前的结果还不满意?”
她爱怜地凑近,从他人的角度就像是一对情侣在甜蜜地窃窃私语,可语气却十分薄凉:“或许我更应该问你,是谁让你过来的。”
谢稚鱼紧贴着身后还带着水汽的栏杆,张了张嘴:“我是繁星娱乐的……”她停下介绍,伸手扶住了南初窈窕柔软的腰肢。
滚烫的热气从指尖一直往上,触碰的地方有一个轻轻的凹陷,她像是被烫着了一般在女人站稳后立刻松开了手。
不知名的花雨随之而落,冰冷的雨点敲打在木地板上,某些话语哽在喉咙深处,但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都没有再说出口的意义了。
南初在沉默地凝视她片刻后突然伸手钳住了她的下巴,眼眸中的讥讽终于毫不保留地倾泻而出:“你的演技很好,但用错地方了。”
谢稚鱼愣愣地看着她,彼此的呼吸交错在一起,鼻尖闻到了浓郁的红酒夹杂着淡淡的花香。
看来是误会自己得寸进尺想要从她手中得到更多的好处了。
“南初小姐,”她的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礼貌恭敬,“繁星娱乐被邀请参加今天的慈善晚宴,我是跟着经纪人一起来的。”
“我并不知道您就在这里,只是想过来吹吹风。”她抬手扣住南初的双肩轻轻推开,示意自己并没有任何想法。
原本因为难以自控而放任,差点陷入梦境中的南初终于清醒。
在这昏暗的天光之下,女人的一缕黑发被雨沾湿,缠缠绵绵地顺着修长的脖颈粘连在胸前,她的瞳孔很湿,有莹莹水光顺着眼角一侧滑落,可人并没有这么多的眼泪要流。
“你可以走了。”她偏过头,将视线投向随着风雨摇曳的花枝,就好像是用这个动作躲避什么脏的东西。
谢稚鱼缓缓吐气拉开阳台门,却不妨和另一个人对上视线。
穿着复古荷叶边短裙的女孩轻飘飘地环视她一眼,先是撇撇嘴,很快朝着阳台露出一个甜美可人的微笑:“姐姐,小琼好想你~”
“可是陆悦姐说什么你很忙,哎呀我每天都……”
谢稚鱼转头看了一眼气氛尚佳的两人,脑海中只转过一个想法。
南初和十年前似乎是没什么变化,依旧喜欢在有绯闻女友的情况下和其他女孩勾勾搭搭。
不,似乎是……有未婚妻?
她贴心地为两人关上门,重新回到了宴会厅中。
可阳台上的气氛却并没有如同她想的那样美好。
“姐姐,那个人是谁?”小琼想动手挽住她的胳膊,却被她不着痕迹的躲过。
南初看着她刻意夸张展现的表情实在是有些意兴阑珊,饮酒后的头疼让她皱起眉头:“你又是谁?”
小琼甜美的笑容一滞:“我、我是——”
“不像。”南初垂下眼睑,仿佛被栏杆上摆放的花瓣刺痛,挥手将上面的东西全都抚落在地。
她转身拨打了陆悦的电话,眉目带着些厌烦的戾气:“我要她的全部资料。”电话对面回复了些什么,她毫不怜惜地将散落在地的花瓣碾碎,“不,不需要这么麻烦。”
以她的身份,自然会有许多想走捷径的人前赴后继地贴上来。
但是她不允许有人——
南初眸底的冷漠将小琼死死地钉在原地,等即使沾上雨色也不显狼狈的美丽女人远去,她这才恼怒地将摆放在上方的盆栽全都打落在地。
哐当!
她盯着木地板上的划痕碎片,在工作人员听见声音赶来后焦急无措地说道:“抱歉,刚才我和南初姐姐……”
落地窗上缓缓划过一道道雨水,水珠折射着宴会中觥筹交错的灯光,细碎的光斑像是涟漪。
谢稚鱼坐在休息区,看着细雨将窗台的缝隙填满。
“谢稚鱼,你又跑哪里去了?”许丽用力扯过她纤瘦的手臂,将其往宴会最中心的位置带,“你可算是走大运了,那位看到了吗?大导演!可别说我没给你创造机会!”
谢稚鱼手中不知何时被塞了一个倒满酒的高脚杯,许丽带着她讨好地放低姿态:“傅导,这是我们稚鱼,您看看这脸蛋,多清纯!”
“是不错,但是我们稚鱼好像没什么代表作啊。”傅导用打量货物的眼神暧昧地表示了一番。
许丽很快察觉了更加深层的含义,露出谄媚的笑容,擅自作主道:“傅导,您完全可以……”
南初轻轻放下酒杯,居高临下地站在最上一层,她乌黑的发如同海藻般披散而下,冷冷看着可怜的女孩即将被扯入更可怕的脏污沼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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