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准点到达发车点，尾气声带着机油味让晏如感到有些不适。
他第一次坐大巴，跟在丘禾身后，下意识地靠得很近。
找不到安全带的扣子，还是丘禾帮他系上的。
晏如坐在位置上，鼻腔里满是皮革味加剧了他的不适。
“晏如？”丘禾坐在过道那边，注意到他微皱的眉头，手紧握着下摆，显得拘谨。
“你是不是有点晕车？”
她凑过来，语气里带着担忧。
灵魂带着的微涩的清甜从沉闷的空间逃逸钻进他晕胀的脑袋。
让他想起来少年练剑时，庭院角落还未被铲除的那颗木棉树。
每到春末夏初，总是结满红火的花。
在他黑白的记忆里留下红色的笔触。
潮水般的记忆泄洪一般涌向他，只有丘禾那股味道牵引着他。
他侧头靠在丘禾的肩膀上。
“晏如，你哪里不舒服？”
丘禾急了，压低声音，以免惊动周围的活人，内心暗暗祈祷别出大问题。
这祖宗这个时候出问题，那凡人怎么办？
早知道就不带他吃路边摊了！
对了！手心还有符！丘禾都准备随时划开掌心求助。
“抱歉，我有点晕车，能让我靠一下吗？”
晏如抓住她抬起的手，制止她的动作。
丘禾可能不知道，每次她着急的时候涩味就会更重一点。
晏如通过味道就知道她的心情。
上天赋予他异于常人的能力，以前他不知是福祸，如今也算有些用处。
丘禾坐正，挺直腰背让晏如能靠得更舒服一点。
“是不是刚刚吃得有点油腻了？对不起哦...”她有点内疚，看前面有阿姨出门旅游带来好多水果正分着吃。
“不是这个问题。”晏如有点虚弱的回应。
“晏如你等一下。”
丘禾走到阿姨旁边开启社交模式。
“阿姨您们也是去小镇玩吗？准备的好全啊。”
“诶对！小镇那边凉快很多，我们闲着也没事就过去乘凉。”
阿姨很好客，直接把手里的橘子分了一瓣给丘禾。
丘禾吃进嘴里，几乎没有酸味，入口甜润细腻。
“谢谢阿姨！这橘子选得真好！”
“我们也是去小镇，但我同伴第一次坐这种大巴车，他有点不舒服，我想买几个你们的橘子可以吗？”
旁边的阿姨一听，“正好我也有点晕车备了些风油精啥的，你看看能用不。”
给丘禾好几个橘子，又给了一张晕车贴和风油精。
丘禾心里有些愧疚，本打算给钱，但阿姨热情的态度让她反而不好意思开口，只能真诚地道谢。
回到位置上，晏如还紧闭着双眼看起来很不舒服。
丘禾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橘子放进他的手里。
看他不会用，准备剥了吃掉。
丘禾赶紧把橘子放在鼻子下，“这样。”
晏如学着样子闻着清醒的橘子味，阿姨转头看见他们的互动笑着在那边讨论。
“这个风油精，涂了以后会感觉凉凉的。”她沾了些，斜坐着，点在晏如的太阳穴上。
这是他第一次被人触碰脸庞。
在这个狭窄的车厢，吵闹的环境中，晏如却清晰的闻到来自她的味道和她碰到自己的触感。
他目不转睛，视线跟着她的动作移动。
明明还坐在位置上没动，晏如却感觉像是被她拉着从回忆中拽了出来。
神奇的感觉。
丘禾过去把东西还给阿姨，嘴甜的祝他们玩得开心。
晏如看着她回来，降落在自己身边。
笑着问他，“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属于她的味道变甜了。
他想，原来自己不舒服会让她也难受，自己变好她会开心。
晏如点点头，小声的嗯了一下。
丘禾打开手机，见晏如还在一旁看着自己。
“还有好久才到呢，你不舒服就先休息一下吧。”
又挺直腰杆，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借你靠靠？”
晏如笑着摇头然后仰头靠在椅子上，看着散发冷气的空调出风口。
丘禾默默嘀咕，晏如对现代化的事情了解如此之少，崔钰也真敢放心让他出来。
不过，他或许根本不用坐大巴，自己走过去就行？
丘禾深吸气，自己也不差啊，起码也力所能及的解决了问题！
停！别再夸自己了，还是专心看资料吧。
她低头看着手机上的资料，晏如闭目养神，感受着旁边少女时浓时淡的甜味，在心里猜测她在想什么。
出城后，走到山里周围都种着翠竹，偶尔绕过一个弯会有几户人家沿街居住。
夏日知了蝈蝈的叫声随着烈日曝晒而时强时弱。
到地方了，一车人叽叽喳喳的走下去。
丘禾感觉确实比城里凉快好几度。
和阿姨们告别后，点开手机里地府察查司人员专用的地图软件上面清晰的显示着目的地和自己当前的距离。
他们穿过了复古商业街，走过被整理成景点的王家古寨前段。
来到路边一个破败的土地庙。
这个刚到膝盖处的土地庙，小得可怜。
房顶瓦片已经布满青苔，被烈日和雨水侵蚀的水泥墙面坑坑洼洼。
丘禾蹲下，用纸把简陋的供香的地方擦拭干净。
看晏如手里的三支香，叹一口气。
虽然景点有不少人来往，但这土地庙建得偏僻，在田埂上也就只有当地人耕作才会来了。
加上临近王家祭祀死亡之地，很多人觉得晦气也不愿往这边走。
自然香火稀少。
丘禾让晏如拿出一捆香火，她点燃插到缺了一角的香炉里。
烟雾刚升起，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干裂的泥土中钻了出来，尖声叫道：“啊啊啊！发中元补贴了！”
一个小女孩，只有大拇指那么大，抱着香炉，眼睛闪着贪婪的光，疯狂地吸入供奉。
丘禾蹲在旁边，仿佛看到以前被工作压杆还没钱买线香的自己。
风吹开云朵，阳光洒下。
丘禾的阴影笼罩在小小的土地婆身上。
她猛地意识到自己被看见了，干咳一声，身体迅速恢复到正常高度。
“你们就是察查司今年派来检查的人员对吧。”
她接过两人手机仔细确认后，施法让丘禾和晏如可以不被人察觉进入祭祀之地。
“你们检查完出来，再给我点三支香。我就出来，给你们恢复原样。”
土地婆说得很理所当然，又悄悄用眼睛去瞟两人观察反应，见没有异议她便故作神秘的回到地里消失。
丘禾和晏如悄无声息地绕过安保，进入了王家祭坛。
在以前看来，王家祭坛太正常了。
除了规格和其他家的相比，大一点以外没有任何差别。
毕竟王家曾经稳坐术法第一家多年，修的祭坛大也是众人能理解的，甚至有一段时间不少家族也跟风，扩建自己的祠堂。
若没有五年前那场由王家掌权者亲自进行的屠戮，恐怕没人会知道这里的邪神传说。
现在的王家祭坛已经全被拆除，连曾经深埋在基地里的巨大同心衔尾蛇也剔除干净了。
如今只有茂盛的野草在疯涨。
所以对察查司的新人来说，这简直是最简单的工作了。
风吹过，阳光下绿浪起伏。
这里没有了曾经的祭祀气息，土地回归自然的模样。
丘禾按照地府要求，在专属软件上按照规定拍照上传。
晏如在前面清除杂草，开辟一条狭窄的小路。
他们来到祭坛的深处，那里没有杂草覆盖，但原本雕刻的图案已经被专门磨去。
这个祭坛是由天然的巨大陨石削去突起的部分形成的，所以没有办法完全挖除。
这块圆形的石块有戏台那么大，很难想象是多大一块陨石在亿万年前遨游宇宙中被引力吸引，伴着火光砸在这里，造成灾难，又被王家花力气削平做成吸收邪力的器皿。
要怎么形容，陨石只是经过，却被引力吸入这个星球，无意识的造成了灾难又见证了王家的辉煌和死亡。
大家都觉得此地晦气，可真正运用进行杀戮掠夺的却不是陨石本身的意志。
这片土地，它只是存在着。
丘禾有些惆怅。
查看前几年前辈们拍照的样式，她也依葫芦画瓢在相同的角度取证上传。
阳光斜射，橙色的夕阳染红石块，在她眼中扭曲，像是五年前的血液。
丘禾低头发现脚边有块深色的图案。
奇怪。
抬起脚后，赫然发现那是一块鲜艳的血迹。
“这怎么可能？”丘禾轻声自语。
太阳迅速下沉，黑暗笼罩了祭坛。
只有她手里的手机发着惨白的光。
丘禾感觉诡异抖生。
她急忙转身跑向晏如，但脚步突然停住了。
没有晏如也没有疯长的野草。
早已毁灭的建筑，在她眼前以极快的速度重新崛起。
“咚！咚！咚！”
成年人都无法环抱住的巨大朱红圆柱凭空出现，垂直撞击大地。
响声传到山谷里又回弹，带着树木老旧的枝叶被震落。
每一次震动都在撕裂现在和过去的边缘。
丘禾感到一股冰凉从手脚蔓延，巨响下她腿一软，失去了所有支撑。
喉咙被镇压，干涩得几乎无法发声，心跳随地面的抖动如鼓点急促。
恐惧在这黑夜弥漫。
这次只有自己一个人面对，她感觉要死了。
红柱白墙高瓦。
繁盛的王家旧景，就这样荒谬地，眨眼间出现在她面前。
飞檐翘角上的灯笼自燃，火焰无风摇曳，诡异的红光下铺展开无尽的回廊。
五年前被屠杀的人民经历的恐惧与痛苦都在这瞬间复苏。
如此惊心的场景，她无法说服自己是幻象。
来了伟大的ddl降临！[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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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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