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魏夏活过来以后,第一次在人形状态下见到陈珏。
鉴于从前陈珏办的事情实在是太恶心了,魏夏看着她就有些反胃,几乎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接着准备扭头要走。
但好在她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坚定地站在原地,重新睁开眼睛,看着陈珏。
一边在心里缓缓吐出一口气——还好还好,若是自己先撤了,看起来既不正常,又没有任何气势。
而在魏夏面前的陈珏,见她立住不动,忍不住挑了下眉,双手抱在胸前,斜眼看着她。
魏夏报以回视。
她毕竟经历过死生大事,重活一遍,气质多少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尤其是这样不言不语且面无表情地凝视什么人的时候,甚至有一种阴森的压迫感。
陈珏和魏夏对视几秒过后,率先移开了目光——她现在年龄也不大,娇蛮,但没遇到过什么真正有威胁的事情。
陈珏避开了魏夏的眼睛,目光却移到了她的头顶,然后把她整个人从上往下扫视了一遍。
最后停留在魏夏那双豆绿色的、毛茸茸的、因使用时间过长而起了明显毛边的厚款拖鞋上。
陈珏勾了勾嘴角,四周很安静,于是魏夏清楚地听到她发出一声嗤笑。
非常标准,非常不屑。
魏夏不打算憋着自己生气,也不打算惯着陈珏。
她想了想,漫不经心地从口袋中摸出手机,假装回信息实则打开录音键后,又揣回了兜里,这才问陈珏:
“刚才看到什么东西了,这么好笑?”
陈珏嘴角一抽,明显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直接,但又需要端着自己的形象,便道:“只是想到有意思的事情了。”
魏夏微微仰头:“哦,说来听听,让我也一起开心一下。”
陈珏的声音这次带了几分恼意:“我忘了——我们说点正事吧。”
魏夏无所谓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但陈珏看起来……好像更生气了。
魏夏见她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毫不掩饰其中的暴躁:“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住呢?这个小区里明明还有很多没住人的套房。”
此话一出,魏夏几乎乐了——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那样的不讲道理。
魏夏便慢悠悠道:“可是我就看中了这套呀。”
陈珏:“你看中什么了?”
魏夏:“看中你和文溪了……”,她看了眼陈珏迅速变绿的脸色,补充道,“哦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有你们两个小伙伴在,我感觉很有安全感。”
陈珏:……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几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再次开口:“可是,你要是害怕的话,完全可以找男生合租……”
魏夏被气笑了,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那你怎么不找个男的和你一起住?”
陈珏自己引火上身,反而恼羞成怒,上前两步:“你在说什么!”
魏夏摊手:“只是把你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哦,顺便提一句,不要离我太近,你身上有股药味。”
她确实是奔着把陈珏气狠了的目的去的,“有药味”这三字简直一语双关,陈珏平时会用药包泡脚,加上平时身体不好吃药也多,此时被她这样形容,手都开始抖了。
魏夏却生出一种快意的满足:这才哪到哪里,才第一次见面,自己还没上强度呢。
毕竟从前,陈珏可没少这样对自己。
她要一点一点还回去。
……
陈珏手抖了几秒,怒而叉腰,对魏夏道:“别给我扯那些没用的!我警告你,少来勾搭我们文溪!”
魏夏:?
她表情变得有些奇怪,陈珏,这是吃醋了吗?
——仔细想一想,这也正常。陈珏对文溪确实在利用,但同时,她对文溪的掌控欲和占有欲也是极为强烈的。
魏夏回想到自己自从搬到这里后每日和文溪的相处……嗯,虽然还没有达到她自己的预期,但陈珏这边,已经要气疯了。
于是魏夏一摊手:“你们什么关系啊,怎么管得这么宽?”
陈珏:“我是她朋友!我不许她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这是魏夏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有人用“不三不四”来形容她,一时间,她的新鲜感居然盖过了愤怒,于是便歪歪头,问道:“啊,我怎么不三不四了?”
陈珏气得连她棕色卷发的发梢都在抖:“你又不上班……”
魏夏打断她:“居家办公。”
陈珏:“你还不上学,不考研,没有上进心——我们学习的氛围都被你带坏了。”
魏夏摊手:“我一个专升本,学不过你们,不去浪费时间了。”
这句话后,她果然看到陈珏眼神一亮:“你看,你当学生的时候不务正业。”
魏夏就等着她这句话呢。
闻言,后退一步作心碎状,语气柔弱:“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陈珏:?
她惊疑不定,也下意识地撤后半步,拉远了和魏夏的距离,硬邦邦地说:“你在干什么?”
魏夏充耳不闻,虽然现在的观众只有陈珏一个人,并同时兼了演员,但魏夏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中了:
她双目哀愁,语气深沉:“你读没读过《了不起的盖茨比》?”
陈珏看起来并不是很想回答。
魏夏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你知不知道,开头那一句话?”
“每当你要批评别人时,要记住,世上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么好的条件。”
陈珏再次后撤一步,在震惊中开始眼神飘忽。
魏夏突然间回想起来自己生前作为文溪时,和陈珏一起上过的影视编导选修课程,于是更加投入了,情感直接又长了一个层次:
“我当年读书的时候,根本没你们那么好的条件,每天上学要自己走五公里。”
“回家之后还要帮着家里带弟弟,干家务。”
“而且我上了大学之后根本没找家里要过钱——就连专升本的学费,也是我自己一点一点攒出来的!”
魏夏说这些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毕竟这是从前这具身体主人的故事。
而且真的太励志了,怎么不能算是一种战绩呢?
魏夏不觉得是什么丢人的过往,顶多是有些辛酸和风霜罢了。
而站在她面前的陈珏,闻言,面色变幻了一番。
她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再次把魏夏全身扫描了遍,半晌,挤出来句:“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魏夏了解她,知道陈珏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但是非要逼陈珏说出口,于是作疑惑状:“怎么了吗?”
陈珏皱皱鼻尖,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嫌弃:“也不嫌丢人,有这样的家庭难道很光彩吗?”
魏夏摊手:“啊,这也不是我可以选择的。”
陈珏看起来不想再跟她浪费时间了。
魏夏见她侧过头,抬手去捋精心打理过的发丝。
这个动作本应该是非常有气场的——如果不是陈珏动作突然间顿住的话。
陈珏保持着侧脸的姿势,魏夏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能感受到,她的目光正死死盯着门口。
于是魏夏也自然而然地扭过头去。
然后就看到了……拎着两个饭盒、在玄关处站了不知多久的文溪。
魏夏:!
她下意识地很开心,毕竟她又见到了从前的自己。
而当魏夏猜测到,文溪可能已经站在那里听了很久,但自己和陈珏因为吵架太过投入而根本没有发现时,心中的喜悦开始疯长。
……根本不用自己有意对文溪说陈珏的坏话,陈珏自己就能拆自己的台。
魏夏心里慢慢安定下来,同时产生了一种期待,她对远处的文溪挥挥手,一边想:
文溪,你到底听到了多少呢?
文溪依旧站在玄关处。
这个小区年头很久了,采光不好,就连里面的电路和灯具也在老旧的。
整间客厅都是昏昏暗暗,但恰恰在文溪头顶,悬着一盏橘色的吊灯。
自上而下的打光,让文溪面部有些失真。
魏夏没能看清她的表情,想来陈珏也是一样的——因为她现在这具身体的视力非常良好。
三个人沉默着,形成了一个沉默的三角。
陈珏清清嗓子,无视了站在对面的魏夏,对着文溪率先开口:“欸你怎么才回来?”
这句话只是为了缓解尴尬,她根本不用文溪回答和解释,抬手对门口招了招,姿态随意:“回来了,我们吃饭了。”
文溪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往屋子里走着。
她的脸庞在灯光下明明暗暗,但魏夏终于能看清了:
文溪面无表情,嘴角微微绷着,是少见的严肃。
她目不斜视,终于走到了距离陈珏和魏夏二人各距一米的位置。
魏夏了解自己,并预感到了什么。
而一旁的陈珏却皱了皱眉,催促到道:“怎么不走了?”
说罢,去拽文溪的手。
陈珏确实拽住了文溪,但没能成功把她拉走。
其实文溪的力气是比陈珏大的,所以当她铁定了心要做什么事情时,陈珏是拦不住的。
在魏夏好整以暇的目光中,陈珏的脸色慢慢变了。
那种用来掩饰心虚的随意和蛮横渐渐褪去,陈珏声音沉沉,似乎有些恼羞成怒了:“你这是怎么了?”
文溪低着头,不去看她,也不去看魏夏,只是小声但清晰地说:
“你刚才都没有听到我进来。”
“嗯,从不三不四那句开始。”
魏夏下意识地去看陈珏,果然也对上了陈珏凉冰冰的目光。
魏夏报以一个礼节性的微笑。
她没有浪费过多目光给陈珏,而是再次仔细看着文溪。
看她耳侧的发丝在轻微抖动,看她拿着饭盒的指节发白。
文溪又开口了,语速是一贯慢悠悠的,但正因为慢,才显得格外坚定:
“珏珏啊,我感觉这样不好。”
“还是……给魏夏道个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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