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时候的心境总会和上班是不一样的。
栩婧在毕业奔波的这一年后，仿佛终于能体会到自己当年所说的对学生时期的怀念了。
学校变化很大，有新修的教学楼，翻新的学生公寓，当然了，还有那些早在记忆中存在的旧的建筑。
它们每年都会有新的痕迹，和树木一样，它们有自己的年轮。
雨水冲刷的印记，大风侵蚀的痕迹，植物攀爬的轨迹，都是时光荏苒的见证。它们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毕业生，也迎来了一级又一级的新生，仿佛时光里的智慧老者，用灼灼的目光俯瞰世间所有沧桑变化却只微笑不语。
校园里参天的乔木，蜿蜒的藤蔓，绽放的花朵，都成为了青春里明媚的回忆。
漫步于校园之中，不知不觉栩婧来到了毕业生榜。自己曾经是其中一员，但现在也只是完全按牛马中的一粟罢了。
好在自己没有辜负过青春，便依然觉得那段时光短暂又美好。
一眼扫视过去，栩婧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周朗源——排在19位。
栩婧微笑，“还挺争气，这个排名，上清北是挺困难，但是国内大部分985应该都没有问题吧。”
栩婧掏出手机，拍了张照发给了紫瑜。
“我弟也是出息了，都上榜了。”紫瑜回道。
“报了哪里的大学了？”栩婧好奇道。
“听我二姨说是尚江吧。巧了也是，跟你在一个城市。”
“哦？是挺巧的哦，不过我也好多年没见过他了。”
“别说你了，我除了过年过节的，也很久没见过他了，以前还总是喜欢来我家玩，后面听我妈说是学习忙，没空，本来说今年暑假好好聚的，没成想这小子满世界旅游，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现在在北京，估计这个暑假是见不到他了。”
“理解，估计是高考结束撒欢去了，咱们当年不也是这样吗？”栩婧笑着回答道。
“哈哈哈，也是，大家其实都一样。”
“你在北京怎么样？”栩婧问道。
“挺好的，我给你看照片。这几天玩的挺累，等我回家找你。”
紫瑜发过来一张合照。是紫瑜和男朋友在央视总部大楼前的合照，两人笑靥灿烂，看得出来很是幸福。
“得了吧您，您这见色忘友的习惯还真是一点都没改，本来也没请几天假，刚好我高中刚退休的班主任过生日，过完我就打算回去了，想见我的话去尚江吧。你们玩得开心，咱们下次聊！”
“你也是大忙人，注意身体啊，我有空一定去尚江看你！”紫瑜说得振振有词。
放了手机，栩婧摇头，“也不知道这个言而无信的家伙什么时候能去找我，我可是不报什么期望了。”
栩婧拎着买来的礼品，跌跌撞撞来到了赵老师家门口。
已是八月下旬，暑意未消，阳光的余热像是穷追不舍的影子，一直燥到心房。
栩婧身着浅色的衣裙，细密的汗珠悄悄爬上了额头。
还未敲门，便听见屋内笑语连片。
栩婧本人是不抵触社交场合的，所以在班主任提前跟她说今天人多热闹的时候，她也并未怯场回避，更何况是可爱的学弟学妹们了。
那些毕业后时常被长辈邻里“问候”的同龄人回避的问题，她倒应付得游刃有余。
在很多长辈眼里，这个懂得察言观色，脑瓜机灵又心直口快毫不避讳的女生天生就有讨人喜欢和讨人厌恶的本事。
爱者爱，厌者厌，恨者恨。无妨，那些长了心眼存心让她吃瘪的，没人拿她有什么办法。
和曾经的老师、同校的学弟学妹，吃个便饭聊聊家常而已，她必然是游刃恢恢其间罢了。
进了屋子，栩婧和赵老师寒暄拥抱，一如往常。
谈起和她的缘分，除了自己弄丢饭卡那次，就是高二那年秋季，自己生病住院挂水，家离得远，不想让爸妈跑一趟便没跟家长说，赵老师在旁边守了一夜直至自己退烧。早上醒来的时候，可把栩婧心疼坏了。
打从那会儿开始，这个亲切的长辈便住进了栩婧心里，哪怕是毕业了，栩婧还时常与她联系，逢年过节也不忘给她寄东西送祝福。
这边寒暄热络，那边却是鸦雀无声，看到有陌生面孔进来，大家保持了短暂的沉默。
直到有人轻声问——这是刚才老师说的学姐吗？
客厅才渐渐恢复原本的分贝。
“应该是吧。”“听老师的意思，学姐现在已经工作了。”
三两开口，言语轻传。只有朗源一人默不作声，只是一味地嗑着瓜子，一个接一个。
他不是没有看到她进来。
只是抬头他的面容映入眼帘的那一刻，心中那汪湖面便泛起涟漪。曾经那个被深埋心底的秘密又得见天光，回忆涌入脑海。
时间应该过了很久吧——已有两年之余。朗源告诉自己，和以前一样，漠视就好了。
没什么了不起的，当年对她的感觉，只是一个青春期的好感罢了。
现在的自己脱胎换骨，早已过了那个年纪，也属实应该忘了那份感情。
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呢？
他越是这样想，却又忍不住想抬头。
手里的动作停不下来，也不能停下来。他急需一件事情来分散注意力，可是越这样，他越慌乱。直到赵老师领着她，介绍，落座，他都未曾看一眼。
“这位是我以前毕业的学生，就刚才给你们说的要过来的学姐，哪一级来着？”
“赵老师，是11级，14届。”栩婧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哦，对，前两天跟我说要来看我那会儿还跟我提了一嘴呢，我是年纪大了什么都记不住了。”赵老师自嘲笑了几声。
“我叫蒋栩婧，比你们大几岁，你们可以叫我的名字也可以……叫我学姐。”栩婧的脸上带着笑容。
“学姐好。”
“学姐好。”
“学姐好。”
“学弟学妹们好。”大家三言两语，场子也就渐渐热了起来。
除了最外边一个人，他全程低着头，也没有站起来过，看起来甚是眼熟，但是想不起来是谁，栩婧歪头皱眉，觉得有些疑惑。
“赵老师，我听您说，刘老师也在是吧，怎么没看见他。”
“他在厨房忙呢，说我年纪大了，不让我帮忙。”
“那我去打个招呼？您先跟他们聊着？”栩婧询问道。
“好，你去吧。”
进了厨房，栩婧轻声叫了声刘老师，他才转身从忙碌中停下来。
面前的刘老师已过中年，身形却未见发福，皮肤有晒黑的痕迹，他身着居家的短T，头发因掺杂丝丝缕缕的白发显得有些灰黑，直至他听闻话语，嘴角咧开，漏出略显疑惑的笑意，才能从他脸上看到些许皱纹和沟壑。
“刘老师，您好，我是您以前的学生，您还记得吗？”栩婧补充道，“蒋栩婧。”
“哦，我想起来了。我有印象，你就是那个前几届那个语文成绩很好的理科生……”刘老师有些惊喜。
“哇，刘老师，你记性可真好。是我，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当时我们跟语文组在一个大办公室，那个组长你知道的，开会嗓门大，我大概是听到他们开会提起过你的名字，本来也确实没什么印象，后来有一次月考，我记得你作文是全年级最高分，我这个门外汉也大概看了一眼。后来学生传阅的时候，被我在课上逮到了，这帮孩子，数学自习课，开小差，偏偏那次班里成绩又是实验班倒数第一，我当时就气得不行。”
刘老师继续说道，“当时正在气头上呢，我没收了卷子，就批评了你们两句，本来也没真想怎么着你们，大不了就是多布置几套卷子的事情，谁知道被哪个小崽子添油加醋告了一状，被你们语文老师知道了，找我算账来着。”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其他的语文自习课，大家都在写数学卷子，说我布置作业太多，根本写不完。”
“哈哈。”栩婧听着笑出了声，“刘老师，我们确实经常在语文自习课上写数学作业。邢老师也知道很多理科生不喜欢在语文上下功夫，我们经常这么干，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知道后来全班都这么干，你让人家面子往哪里搁啊。”
“那这么说是我的问题了？”刘老师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微笑。
“那不是，当时数学成绩确实给老师丢脸了，是我们的问题，我们的问题。”栩婧连忙解释道。
“哎呀，都过去了。”刘老师笑出声，“不过，你那篇作文，我后来确实仔仔细细看过了，写得真不错，有思想有态度还有文采。”
“是嘛，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能因为写作文被夸，我今天真是有点扬眉吐气了。”
“可不是嘛，当时就有很多人夸你呢。”
栩婧看着灶台上锅气沸腾，火好像有些大了，“刘老师，你看那锅里的东西是不是快好了？”栩婧指着后面的锅问道。
“哎呦，光顾着说话，给忘了。”
“刘老师，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你们这些孩子，不用动手了，等着吃饭就行。”
“刘老师，你可别小瞧我们了，我什么都会，洗切炒都能行的。”
“哎呦，那敢情好，你帮我备点菜吧，锅里炖的肉需要放点素菜，东西都在那里，你切一些吧。”
“好，我洗个手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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