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官方统计鉴定,林久在程望帆讲完故事离开之后点了五袋香辣脆皮鸡翅,五盒上校鸡块,还有两个特辣藤椒鸡排牛油果酱超级塔可,一边打开吃播,一边吃。
塔可的广告林久很多年后还记得,是当红偶像tfboys之一王源做的,宣传片中说可以消除黑暗力量。结果林久吃了,被上面的青芥末辣成一只吐舌鬼。
自暴自弃。
小同学恨恨地想,凭啥。程望帆这程序猿,没来文学社可真是屈才。大概,程望帆知道她的听后感是这样的话,会吐血而亡。混迹在祖国的花园里,有那么一种花,世称——奇葩。
在消化了这故事超过十小时后,林同学终于悟到了那么一丢丢,于是三更半夜地起床,打开了电脑。
哈哈是的,她,要开始写小说了。
如果程望帆知道,估计会心梗绝倒。
说故事的那个,苦心孤诣,听故事的那个,懵懂无知。莎士比亚老爷爷在天上嘿然一笑,他几千年前早已看到,人生就是一个白痴讲的故事。
至于,某朝某年某月,诸君不必挂心,不过敷演而已。
却说曾有个侍郎,许姓。家有一公子,唤作许三少。
“等等,只有一个公子,为何叫三少?”林久是个较真的家伙。
“就叫三少。”
“哦。”林久摸摸鼻子。
这公子生得神仙模样,天资慧秀。佳人自有良人配。当朝丞相恰有个掌上明珠,姑娘如花解语,似玉生香,唤作星杼。
“杼,是木字旁,一个予。”程望帆在手心上比划。
“很重要?”林久疑惑。
“重要。”
红丝天上系,鸳鸯宜作匹。
二人在京城皆举举有声名,毕竟那三少琴棋书画,六艺皆通,风流雅致无双,品性一等一的好,一众纨绔子弟皆望尘莫及。而那星杼呢,更是女工有则针黹无匹,德容俱是出众,实在当得起大家闺秀之誉。
就是这一对妙人儿,不配做一块儿,咏一首桃夭“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世人都是要跌足叹惜的。连老天爷都诚心要成全这桩金玉良缘,府尹与丞相两家本就交好,三少和星杼两个,也是八字皆合天造地设。
那星杼更素是个痴心恋慕三少的。缘起,年十五,上元节,她乘了轿子在四方城中赏灯。因是相府千金又兼待字闺中,姿容自不可轻易示人。
面纱轻泠,那时她虽初具容止风范,却依然未褪尽顽皮的孩子心性。
花市上有一盏灯魁,由南海水晶剔成莲花状,燃起时,花开瓣颤,美如初年。她喊:“停,停。”便跳下轿去。
待要用手去触那灯,却偏另有一只手也恰恰伸了过来。是个油滑的市井小民,隐约辨得星杼貌美,便起几番调戏之意,执意要与星杼夺这灯。星杼睨他一眼,带些骄傲地说:“灯,值何许价钱,我买了。”
“姑娘,这灯不卖。你倘猜中迷,它便是归你。”
“猜便猜。”
“请听谜面,
净瓷洗研落红泥,新妆旧事镜中对。
眼中欢事常稀落,一颗泪尽天涯醉。”
星杼思来想去,不得其解。又担心那市井小民先一步猜出,心下暗暗着恼。
“既是姑娘,实应不难猜出。”出谜题的人露出迷之微笑。
又一只手,骨节修长晶莹。白色的袖划过时有青莲暗香。他提了那灯,灯便在他手中盈然开放。
“既是我的,我便提了何妨。”
星杼愤然,又多了个抢灯的。虽然长得着实好看,但……还是不原谅!
“公子知晓谜底?”
“寻常女子所用,水粉胭脂。”
星杼姑娘在很久之后回想起来,觉得那天那个谜面,古怪支离得着紧。连带上元节的花好月圆良辰美景,似乎也蒙了阴翳。
泪湿胭脂,似也总不得圆满。
但那天,他走了过来,将那盏灯轻轻放于她手中。“灯盏,归了姑娘,倒也般配。”
她仰头,便认得了他,许三少。
这认得,会要了命。
许三少没能帅太久。
他走过城西的庙,庙旁一棵老樟盘虬卧龙。是棵姻缘树,树上累累红条子,都是什么李郎王郎张郎一生一世,翠花春花阿花至死不渝。也许求的人多了,也会出点灵异邪门。不然,何以潇洒许郎经过树下,被什么东西,给砸晕了呢?
圆球形状,一囊蠢物。
三少片时悠悠醒转,环顾四周并无其他,唯觉头顶上如火烧火燎。回家,家丁家仆一众俱是惊怪神色,以手指镜喏喏。
许郎镜前站定,不觉也神色一变。变是当然的,他的脑袋上,平白多了个……木疙瘩。
他用手去抠,无用。用菜刀砍,没法。点香烧,不动。
夜间,他疲惫不堪,放弃了。觉得许是命中有劫才平白惹祟,染了恶病。
他不自觉以手轻抚头上的“瘤子”,奇了,越摸,它越软。最后,竟是软趴趴地掉下来了。像是一团……小小的油面筋。
然后,“油面筋”开口说话了,显是乐呵得膨胀了:“公子啊,摸了我,就是我的人了。”
许三少眯起眼睛,笑:“许久不涮锅了。”
油面筋傻笑:“一块儿?”
三少从灶间搬来一口锅。支柴生火,煮起红油底料,旺火沸汤,长筷头一夹那“面筋”,就要抄下锅去。
面筋呜呜哭了。面筋又赖回了三少头上,做个木疙瘩。
三少冷笑:“行,看谁耗过谁。”
夜半。
三少醒来,一摸头上,平的。刚要松口气,却眼见身侧的被褥隆起一块。
小心掀开,那口要松的气,愣是憋回去了。
天上掉下个小姑娘。
她的额发茸茸,呼吸软软,懵懂模样。月光在她的颊上,不,月光就是她的颊。菱唇脂红未抹,却也如五月石榴,莹红剔透。
看了许久。三少决定……把小姑娘给丢出去。
翌日。
三少一边研墨,一边杀气腾腾。那方素来宝贝的湖砚,此时有如磨刀石,霍霍霍。
早知道,昨儿丢出去倒得个痛快。今儿讨了便宜也不卖乖,反倒撒泼打滚地缠着。三少夹个水晶饺儿,她一口吞了。三少的云水银丝袍,她玩儿也就算了,还在上面淌了口水。三少念书,她抱三少腿。
念在今日是要给丞相府下庚帖的大日子,且忍字头上一把刀,不与她闹。
“油面精,你要做什么?”
“我不是油面精啦,自家是姻缘小仙。”小姑娘撇下嘴角,“而且,我有名字,我叫木木。”
“是两个一样的字,木头的木。”程望帆停下来解释。
“木木,这名字出戏啊……重要?”林久忍不住笑了。
“很重要。”
“我要你给我写字,我说,你写。”小姑娘端端正正坐好,小脸难得严肃认真。
“听着呢。”三少匀了墨,展了纸。
“等等,我不要这个纸,太草率了。这个写的,我可要留好些好些年的。”
三少额上,青筋跳舞。
他换了一张笺子,“听好,这笺子,同我向丞相家的千金求亲用的庚帖,是一式一样的。上好的冰丝红笺,你可满意了?”
“唔,勉勉强强。”姑娘的眉毛皱成一小团,三少的一大团。
“我要你写四个字。”
三少打小习书,师承京中第一名师,字体有颜筋柳骨之称,遒劲非常。那日却不禁有些使不上力,还差点把墨水滴了,险毁了上好的笺子。
姑娘却欢欢喜喜,抢过笺子。这回是小心翼翼地吹干了墨,再小心收好,藏在贴了胸口的位置。
相府不久回了庚帖,果是水到渠成之事。帖上都是些圆圆满满的话,
“金风玉露,蔼然银河;玉杵金瓒,姻联瑶岛。盟谐两姓,欢谛百年;伏冀钧函,曷胜荣荷。”
三少自当欢喜,欢喜这人人艳羡的圆满。
可喜着喜着。欢喜裂了一条缝,再也成不了欢喜了。
他掀开帘子,坐在床边。床上躺着个小姑娘。
小姑娘很不好。
小姑娘病了,奄奄一息。
他冷着脸端过药,冷着脸望着她失血的脸颊。
“你不是个仙吗?能逞着厉害骑我头上吗?怎么,连自个儿的小命也保不了?”
姑娘费力地从胸口掏出那张笺子,放到唇边。笺子红艳艳的,像血。映得她的唇回复了第一夜的红。她亲了亲那张四个字的笺子,那四个字刻在她的心上。
你
是
我
的
直接,霸道,够愚蠢。这么愚蠢的……爱意。
“谢谢,够啦。”
许三少大婚前接连三天不见人影。
连许侍郎都不由焦急,儿子性子澹然持重,未尝做过什么出格之事。派人全城去找,找到他时,正在城西寺庙,姻缘树下。
他面容平静,站起身来。
“回吧。”
一日之后,他迎娶星杼。
婚后星杼好奇,问三少:“婚前,听闻你在姻缘树下跪了三天。这是作何?”
三少平静地说着,好似一件稀松平常之事:“自然,是希求我们平安喜乐,得配百年。”
星杼动容。三少却是转过身。
那三天,他烧了百支香火,精诚所至。
树终于说话,叹息,问:“痴子想知道些什么?”
答:“什么也不想。只想为她续命。”
树说:“她不是姻缘之仙。她不过是你前世的过路之人,恋慕你,用粗笨的爱。为救你,交付了自己这一世的姻缘。命中应得。”
三少低头,三少问:“我怎么还给这个……不要命的笨蛋?”
树说:“简单。用你的姻缘,为她续命。她离了你,便平安无虞。你和星杼小姐,我瞅着便很好,世人瞅着,也都很好。”
三少回家。三少摸摸姑娘的额发,一方凉凉的小额。
“我和星杼要结婚啦,她是我意中人。你该起啦,我要问你讨一个祝福。”
姻缘树上,有一张最最拙劣的红条子。那红条子风吹雨打却日久弥新。人们路过时也会纷纷指点,笑一笑:“这是许三少写过的最差的一张书法。”然后叹一叹:“真真是人间难得的鹣鲽情深呢。”
人们不会知道。
树上曾有个小姑娘,挥笔写下这红条,亲手系在树上,而后闭眼祈祷。
“三少星杼,百年好合。”
树下的三少看着她,她不曾见着他笑而落泪的模样。
可以好合百年了,她只有四字的笺子,他只有一半的魂魄。
“谢谢。不谢。”
而故事外,葫芦僧依旧要判那糊涂案。
程望帆微笑讲完,凤眼微挑,瞅着林姑娘将云欲雨的样子,思索,如果告诉她,这个故事并非纯属虚构,她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现实中的星杼对三少表白了,三少拒绝了她。星杼很是失落,求三少拉一首小提琴曲作为礼物。三少沉吟,可以拉。但他求星杼帮他一个忙,演一出戏,让木木对他死了心。
他自认故事编得很妙,就看林久有无这个悟性了。
他自认自己有点卑鄙,去W医大天台听了人家的壁脚。
林久在半夜三更爬上床的时候,忽然福至心灵,猜到了一点。
确是。
不假。
诚然。
三少是沙。木木为林。杼,取自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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