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三刻前,谢翩关上雅室门,回避了室内假模假样的清净素雅,转而又踏进真正的纸醉金迷与载歌载舞。
他脸色冷沉,思绪繁复,只一路向门外走去,欲逃离这污秽之地。
忽然有一个女人径直跌入他的怀里,娇声甜腻,听着使人骨子都酥了半分,“谢公子……”
谢翩始料未及,第一时间把她推了出去。
女人冷不丁撞到墙,没忍住叫骂道:“你能不能温柔点!”
再听却是正常的男人声音。
谢翩冷漠地喊他的名字,“秦芩。”
“在呢。”秦芩笑语盈盈,“一向不近女色的李公子也来逛花楼啊。”
秦芩称呼他为李前玉,联想起李府,谢翩心中已有大致猜测,但不妨碍他不喜这位爱好女装的男人,更难以想象所谓的挚友之交。
谢翩未理会他的调侃,直白地问:“这里有雪融香?”
秦芩惊讶:“你问我?你一手经营的听雪小筑,你不知道吗?”
“……”
二人静静对视一个呼吸。
谢翩神情毫无波澜,“胡编乱造。”
“是吗?”秦芩颇为无辜,“黑水门李前玉外号雪见春,怎么这么巧这里便有个听雪君,万一真是你私下搞的勾当,又有谁知道呢?”
谢翩听得不耐烦,“有话直说。”
时间急迫,秦芩也不再插科打诨,“小筑特色的裁玉,都说吃了使人欲罢不能,与雪融香特性颇为相似,你取来便可一探真假。”
他语气十分正经,“这身衣服是我偷来的,麻烦你扮演听雪君,更便于行动。”
谢翩不明白其中门道,“他们不会认出来吗?”
秦芩道:“他们只认面具,但你最好一套穿齐了。”
谢翩了然,正欲离开,又见秦芩摸摸下巴,“至于魁首,你自己选罢。往年都是以美色为准,我方才转了一圈,若不论身份,没人比九公主更适合了。”
可经历方才在雅室那么一遭,谢翩面色不变,心中冷然几分,此时由赢驷带路,再看谢长晞满脸藏不住心思,一副“我知道情况不合适但我有好多问题啊”的表情,谢翩敛眸掩住神情。
于公于私,不管她问什么,他都不可能理她。
待领入一间寝房,嬴驷关上门退去,谢长晞兴致勃勃地说:“你说你赴京做生意,就是这个吗?看起来还不错啊。”
谢翩:“……”
他闭了闭眼,“不是。”
他更不可能经营这种勾当。
谢长晞恍然,“真的是你啊,方才为何不回我的话呢?”
想起她问的男宠问题,谢翩压着眉间的情绪,冷声表明态度:“我不会给任何人当男宠。”
“如此便好。”那时的面色不悦似乎仅是幻觉,谢长晞又单纯地问,“对了,这地方真奇怪,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一些商家吸引人的小把戏罢了,公主若是着急,待满一时辰后我会送你离开。”
谢翩不怎么走心地解释,“至于半宿日,只是一种娱乐活动。”
秦芩并未和他强调,想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二人这么一交代,谢长晞跑到书桌那边不知道捣鼓什么,谢翩则独自坐在床边。
这间寝房较深静,耳边唯有烛火的燃烧声,谢翩渐渐陷入思虑。
李前玉。
他唇间无声地复述了自己的名字,但心头空落落的,只有陌生感。
秦芩是江湖散客,参与此事纯粹好奇雪融香案是否判冤,也有刻意搅混水的意味。
谢翩不喜肆意而为的作风与动机,但因为失忆,一无所知,几日来不知不觉总会被人牵着走。
这种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
谢翩的舌尖不自觉顶住上颚,青丝垂落脸侧,在幽黄的光线中显得冷郁沉凝。
真是不爽。
他如此想着,忽然全身一震,身下的床开始诡异地震动。
谢翩顿生惊愕,立刻抬头望向谢长晞,“你在做什么?!”
“哎?”谢长晞闻声看过来,新奇地说,“是机关床吗?”
谢翩深深呼出一口气。
他走过去,发现谢长晞在摆弄一尊四口檀木笔筒,筒底固定在书桌上,看着并不简单。
谢翩声音平静了许多,“殿下还懂得机关术?”
“那是。”谢长晞哼了一声,“你真以为本殿下不学无术?”
谢翩静静地望着她。
谢长晞未有察觉,专心致志摸索,“这整张书桌应当是操作台,方才我转动了这里。”她的手指捏在笔筒中最长的一只狼毫,“这些毛笔拔不出来,需要用点巧劲。”
她凑近了些,凭着感觉,不出片刻,一声轻轻的“咔”,像是底下有什么嵌合在一起,几步之外的床榻停止了震动。
谢长晞秀眉上挑,得意之色流于言表,“怎么样?厉害吧?”
她坐在桌前的椅上,谢翩垂眸,恰好看见烛火投进那双又圆又亮的眼睛。
他轻声道:“殿下厉害。”
“殿下是学过机关术吗?为何之前从未听你提过?”
“唔,”谢长晞歪着头回忆起来,“有一年在同洲,遇到一个老头,自称精通机关制器,非说我是天纵之资,要收我为徒。”
她叹了口气,“我才不愿意呢,但他身边有个小女孩,粉雕玉琢,就是爱哭,缠着我陪她玩,我跟着学了五日,就被皇兄找回去了。”
“我听老头说,波符人精通机关技艺,大靖以后失传于世,怎么这里还会有机关出没?”
最后一句话谢长晞仅随口一提,转而又被一枚八卦小匣锁吸引了注意力,“你可知如何解开?”
谢翩沉默一瞬,摇摇头。
谢长晞满意颔首,哐哐把匣锁晃了两下,再稍有调整,八卦锁便开了。
未待她开口,谢翩已道:“殿下聪明。”
谢长晞睨了他一眼,唇角微扬,“还不算完全是个呆子。”
谢翩还在想着谢长晞提到的波符机关术,他早先从蓬莱客那儿过来便起了疑心,现在看来,雪融香牵扯的人群远超他想象的。
但唯一的食香者正在他眼皮底下兴致勃勃地摆弄一些小玩意,对外界风云全然无知。
谢翩的视线渐渐从她的手心移至她的脸侧。
一片润白。
明明喝了一壶酒,脸上为何不见任何醉意的红?
脑海里刚冒出这个想法,谢翩只觉眼前被烫得一灼,下意识要拉开距离,却敏锐地听见门外传来轻微的动静。
寝房似是被风吹开一道窄缝,纱帘微拂,烛火旖旎,二人的说话声有些远,便显得温柔小意,好似亲密无间。
嬴驷躲在门外,支棱起耳朵听他们又是“聪明厉害”又是“呆子笨蛋”,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又睁着眼透过小缝见那二人身影一冷一热,一红一蓝,心头禁不住跳了跳,随后悄悄把门关严实了。
今年的魁首与听雪君真是般配啊。
嬴驷乐呵呵地悠闲离开,殊不知关上门的一瞬间,房内二人当即拉开了距离。
确切而言是谢翩单方面退到几步远之外。
谢长晞嗔怪道:“你怎么愈发得不稳重了?”
她浑然不觉门外情况,谢翩抿了抿唇,应道:“殿下恕罪。”
谢长晞“嗯”了一声,但目光仍停留在男人身上,看不清什么态度。
桌台的烛火已经静静燃烧一半,滴下蜡油,凝成小块。
“殿下……”
“谢翩。”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谢翩一怔,把后话吞进喉咙里。
谢长晞未有停顿,直白地问:“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恭喜翩翩解锁真名[猫头]
嬴驷不男不女,文中使用“他”的代词是实在不能重复太多名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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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听雪半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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