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做成这样不就可以了吗?殿下脑子转不过来弯,将军也没必要非要求一个结果。要我说,将军有这聊天的闲工夫不如直接来硬的,殿下虽然拒绝得十分真诚,但真要论起来,殿下也不是没在将军怀里睡着过。”
“这不一样。”温韫不知何时蹲在团团身旁,“睡觉和睡觉能一样吗?”
团团吓得叫出声来,而后连忙看向裁云和点点。
“放心,殿下就听见你最后说的一两句。”裁云眉眼弯弯,调侃却是转瞬即逝,笑容带上一抹无奈,“殿下说话真的伤人心。”
裁云也算看着祁缙长大,还没见过小将军这般小心翼翼地照顾一个姑娘,整个渠黄不论的人只怕也没见过。
她生了好奇心,祁缙却显得十分理所当然。
“你不觉得她和蜗牛很像吗?平时懒洋洋的,一有危险就缩进壳里。只是她的壳又薄又脆,一碰就碎。幸好我能护住她。”
祁缙的声音很轻,随风散开至宽阔平野。他说完就低下头,温韫在风中睡得并不安稳,半个人趴在他双腿上,哼哼唧唧的往他怀里缩。
也不知道温韫哪根筋搭错了,风寒没好却想骑着马逛草原,被祁缙严令禁止,转而坐在草原上看夕阳。
他不知道她能在夕阳里看到什么,只是祁缙坐到她身边时,温韫专注的神情和双眸中瑰丽的霞光让祁缙放弃把人捞起来带回去。
裁云伸出手指戳了下温韫面颊,对祁缙说:“将殿下抱回去吧。”
“她出来就是为了看日落,吹了那么久的风还没看到会难受吧,”祁缙将薄毯一角重新塞到温韫身下,“过会儿说不定就醒了。”
那个瞬间,裁云发觉祁缙大概动真心了,于是长叹一声,忧愁慢慢染上眼角眉梢。她少有地劝祁缙回头,又明白她眼中的将军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个性。
温韫过于坦诚的语气让三个姑娘不约而同叹气:“现在不说清楚,以后祁缙会更伤心。”
点点蹲下来瞧着自家公主,说:“殿下嫁到北梁,那就不只是大齐的公主,也是将军的夫人,传宗接代的职责肯定会落到殿下身上。”
“嗯……我想想,”温韫小半张脸埋进双臂中,“你给我时间想一想。”
3.
这一想就到了三更天末。
祁缙死活睡不着,起身坐在桌边,翻看兵书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书一扔,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一饮而尽。
他现在把长乐公主当尊天神像在浮缃阁供着,不闻不问,只十天半个月去上柱香,还来得及吗?
正想着,踢门声突兀响起,轻轻的,一下一下。
祁缙满怀疑惑地开门,和抱着被子枕头的温韫四目相对。
他眯起眼,砰一声关上门。
撞鬼了?他怎么看见温韫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再次拉开门。
温韫和他对视了一瞬,默默垂眸抱紧被子,语气很是尴尬与无措:“你…你还生气吗?”
“所以呢?你来给我道歉?”祁缙从上而下打量着温韫,“用投怀送抱的方式?”
温韫想了想,点头。
“团团说我总是要与你圆房的,我觉得她说的对。与其一味抗拒,不如试着接受。假如我真的能生个孩子,大家都皆大欢喜。”
哪怕温韫披散头发只着单衣,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祁缙也不觉得她真能接受,更合理的情况大概是她也没睡着,在思考过后认命了,抱着睡觉的家伙跑来找他投宿。
就像她现在把祁缙床上的被子扯到外面,自己的被子铺到里面,掀开一角就打算进被窝,随后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一时间待在床上陷入迷茫。
她好像是来同床的。
“温韫。”
她听到祁缙叫自己,撑着身体转了个角度来到床边,朝外望去。
温韫被笼在祁缙身体的阴影下,祁缙低着头,双目忽明忽暗,反衬得温韫一双眼澄净而坦荡,除了些许疑惑什么都没有。
温韫并未觉得不妥当,有什么悄无声息地存在于一瞬而过的须臾之间,念头有抓住的动作时便已消失无踪。
“你想好了?”祁缙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
温韫眼中疑惑更甚,她潜意识觉得祁缙在委婉地提醒自己,可她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危险是什么。她对祁缙有一份背离她生存常理的松懈和信任。
祁缙轻轻笑了,他高估了眼前这位公主的心思。
他伸手捏住温韫下巴,在温韫清澈见底的目光中俯身吻了上去。
温韫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眨眼,瞧见祁缙眼中的自己,瞬间回神,却被祁缙扣住后颈,挣脱不了,她双手慌乱地拍打祁缙胸膛。
祁缙顺从地远离,顺便提醒她呼气。
“我对你做的事不止于此,殿下可想好了?”祁缙的手抚上温韫侧脸,滚烫的温度和绯红的颜色彰显了公主殿下心情起伏巨大。
温韫大口呼吸,头晕目眩的感觉过去后,她瞪了祁缙一眼,虽然没有任何威慑力但能表达自己的脾气,掀开被子将自己裹起来,不理人了。
祁缙趁热添柴,将自己的被子放进衣柜,贴近床上隆起的一团,低声询问:“分我点被子成不成?”
被子里传出平静但不满的声音:“你欺负我。”
“这都算欺负,那你以后不是会被欺负到哭?”
被子里的人思索良久,将被子分享出去。
祁缙也不含糊,躺下后长臂一伸,就把想要缩到最里面的温韫捞进怀里。
温韫一惊,声音不自觉带上恼怒:“祁缙,你放开!”
祁缙放开温韫,少有地感慨道:“你现在看起来像个活生生的人。”
温韫发出一声疑惑,转身看向祁缙。
祁缙支着头,眼底清明而温暖:“在北梁,别说公主少主,就是各个部落有些权势的小姐都没有你活的憋屈。讨厌,介意,不满,愤怒,鄙夷,这些感情你不是没有,为什么非要隐藏?喜欢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你怕什么?我不会帮你还是我无法善后?”
“温韫,你在北梁的靠山是我,你得利用我让你自己过得舒心畅快。你把三长老气到当场晕厥,不什么事都没有吗?你学着裁云狐假虎威不是挺高兴的吗?你在军营里,我的书房里誊抄的东西都没有用,能拿走的早就被人拿走了,还用得着花拳绣腿都不会的你?”
祁缙有时候见温韫默不作声,真是恨不得走到她面前问一问她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我这么好的背景,这么高的地位,这么大的权势,你就算杀了皇室我也能保你平安落地。你不选择依靠,客客气气唤我将军,对我敬而远之,只在别人的行为会祸及身边人或者故乡的时候加以利用,根本就是浪费!
听到祁缙的话,温韫盯着漆黑的床顶,回忆自己迄今为止在北梁经历的一切。
“不是怕,是觉得没必要。”温韫温声细语地说。
“北梁和大齐交战百年,恨不恨早就说不清了。有人朝我砸石头,丢菜叶,也是因为我是皇室,生杀予夺的源头是我们。我只是被人说几句,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侯爷在这里,怕是会被当街刺杀。至于那些小姐公子,或者是渠黄的长老,都是因为事情已经结束,有悲有喜罢了。”
她瞥了一眼祁缙,话锋一转:“要说的话,我的靠山是你,风波也由你而起。要是你没那么令人艳羡,要是你和颜小姐终成眷属,我的日子会平静许多。”
“所以,你后悔了?”
说出这话时,温韫清楚听见了祁缙的紧张。她蓦地想到和颜温慈的初次见面,祁缙赶回将军府时,也是满溢而出的紧张。
一晃半年过去,无论是她还是祁缙都转变了心绪。
“不。”她坚定地说。
在卧房内,她下定决心收拾被褥时,脑海里悬挂一轮落日。
玉秋风总说,爱是一块极尽奢侈的珍宝,爱自己都嫌不够,如何轻描淡写就将爱托付给他人?这世上能让你活下去的唯一意义,就是为了自己活下去。
她看了四年逢场作戏,悲欢离合,大起大落,深觉世间最可怕的是情。都说青楼女子薄情,却从不说那些信誓旦旦的男人寡义。但她有时听到傅徵和林维桢的消息,又觉得世间最美好的也是情。
她一直都是清冷的看客,但她一直也在好奇,如果有那么一天,有那么一个人,她会是什么样?
那天她被叫醒,迷迷瞪瞪地听见祁缙让她看落日。
她揉着眼睛坐起身。
云海翻涌,白浪层层,阳光从炽烈的灿金色一点点变得柔和,太阳被流云切开,上半霞光满天,下半像极了融化的铁水,在碧草和长天之间流淌成河。天边渐暗,云层和草原之间却陡然生出一线刺目的光,像是湮灭前的最后一舞,耀眼而绚丽。
她看着天际橙红色的光逐渐暗淡,想起上元节在良安见到的打铁花。
废铁在炉膛里融化,流淌进木勺,被铁匠朝空中高高抛起。这瞬间,火星四溅,天地之间的颜色被剥夺,无数金花蓬勃生长,怒放滚落,高空的银河在人间沸腾,眸中,心中,都被灿烂星河填满。
一样的流光溢彩,惊心动魄。
当光线尽数隐藏在云中,温韫打了个喷嚏。
“回去吃药。”祁缙在她身边幽幽地说,语气听起来不是很好。
她瓮声瓮气嗯了一句,吸吸鼻子,又打了个喷嚏。
祁缙居高临下看着她,忽然俯身,手臂穿过膝盖,将她连着毯子一块抱在怀里。
“我很感谢你。”她侧过头看向祁缙,像面对神佛一般虔诚而真诚,“谢谢你成为我的夫君。”
温韫擅长认命,但骨子里的不服气又总让她暗暗不认命,就连颜温慈都说,她经常在人前挨近祁缙,又在人后从祁缙身边抽离。
她的夫君是护国大将军,是国舅爷,是渠黄部落的族长,剑眉星目,模样俊朗,威仪赫赫,年少有为,战功卓越,大权在握,那又如何呢?在别人眼里的好儿郎,好情郎,好夫婿,好女婿,在她眼里,只是一个手里沾有她子民鲜血的陌生人。
她不恨祁缙,就像她不恨温凝,她体谅祁缙的无力,也体谅温凝的私心。但不恨到爱有很长一段距离,她觉得太累了,不想走,就想这么相安无事相敬如宾地过一辈子,她呆在浮缃阁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看春天百草,夏夜明月,秋日凉风,冬寒白雪。
但祁缙不随她意,见她不打算离开自己安逸的壳,就在她周围建造了一个厚实的屋子,好让她躲进壳里以后还能咕噜滚进屋里,在炉火边探出脑袋舒展身体,外面风刀霜剑噼里啪啦都和她无关。
她分不清那如溪流般轻缓而澄澈的暖意该被视作感激,还是被叫**,但事已至此,她一定要活的那般分明吗?她既然不恨祁缙,便无所谓是何种爱。
温韫攥紧被子,虽然踟蹰,仍旧淡淡出声:“中秋之后适宜牡丹栽种,我带来了种子,你要不要种几株试试?”
祁缙没有回她,打了个哈欠就躺床上睡觉了,反倒让她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哪里出了问题。
她凑到祁缙身边,带着一腔不自知的执着:“也许能活呢。”
“肯定能活。你我都养活了,还怕养不活几朵花?”祁缙翻个身将人拥在怀里,“我明日要上早朝,你让我安心睡一会儿。”
温韫连着眨了几下眼,被这个理由说服,没有再挣扎。
4.
梧桐大批的落叶,已是深秋,树叶已干,往往是一夜大风,第二天起来一看,满地桐叶,树上一片也不剩了。
厨房内,温韫和点点团团将收集好的桂花摊开在铺好的白布上,一朵朵去掉梗,分三次倒进木桶中清洗干净。
点点和团团最初不同意温韫干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根本和厨房八字打不着一块去,但架不住温韫说左右闲得无聊不如找点事做,做起活来虽然生疏却也认真,点点团团相视一叹,随她去了。
“殿下真喜欢桂花,之前用桂花酿酒,现在做桂花蜜和桂花糕,月饼不会还要用桂花做馅儿吧?”团团一面将洗好的桂花从水中捞出沥水,一面忍不住问。
“倒不是因为喜欢。”温韫帮着点点倒水,“小时候中秋节,娘亲精神好的时候就会用桂花做这些。”
点点舀水将木桶洗干净,侧眼看了看温韫,又收回目光,咬着下唇似是有些踟蹰。
“殿下,”她最终疑惑出声,“殿下还会牵挂家乡吗?”
点点是家里人没办法养活她,被家里人卖进宫中。团团比她经历凄惨,团团的父亲欠了赌债,本打算将团团卖给太监做对食,然而内侍总管心善一回,将团团带进宫做了宫女。她们二人对大齐没什么念想,跟着来到北梁也认了命,打算在这里扎根。
温韫的境遇比两人好上不少,但十几年来一直处在流离颠沛的牢笼中。一开始是母亲的冷宫,后来是她自己的寝宫,再后来是醉**的卧房,最后是北梁的将军府。照理说,她不应该对让她人生变成这样的大齐有什么留念才对。
温韫望着点点和团团,意识到她们都是这般想法。
千般感慨万般无奈都化作唇边清浅的笑意,温韫倚着灶台,手指在台面上敲击,眼底一片随遇而安的坦荡:“那里有我的亲人,我的知交好友,我为什么不牵挂呢?”
纵然她半生颠簸,但年幼时有护她敬她的琉羽,有视她如珍宝的温庭彧,有陪伴她扑蝴蝶捅鸟窝的霖玲和司远道。被温凝软禁时有和她彻夜聊天的温煦秋,温凝的婢女雨眠也从来没有为难过她。温庭彧跪在地上求玉秋风善待她,玉秋风做到了,青楼里的姐妹即使自身难保也待她不薄。
如此种种,如此佳节,她怎么会不思念呢?
见点点和团团仍是不解,温韫笑着掀过这个话题,说我们来做月饼吧。
深秋的日光带着惬意躲在门窗后偷懒,浅浅零碎的温暖被风一吹就散了,凉意溜进营帐,直钻领口与衣袖。
祁缙将手中细竹片放在烛火上烤,崴成宣纸上画的兔子灯骨架的形状,裁云坐在一旁捣鼓米浆,幽幽地说:“你别把殿下宠坏了。”
听到这话,祁缙不由得笑了一声:“你跟着温韫那么久,什么异样都没注意到吗?”
漆黑的睫羽快速翻飞,裁云问道:“哪方面?”
“温韫想学骑马,想有自保的手段,但我一直不让任何人教她。只有你陪在她身边,军营巡逻的士兵才放她进入,只有我陪在她身边,她才能离开阕都,去不同部落转转。迄今为止,我像养金丝雀一样将她圈在能看见的地方。”
裁云眼中漫上寒意。她似乎轻视了温韫和祁缙之间的关系。
“发生了什么?”
祁缙语气平静,手上活计没停下:“她曾经骑马到过天阙关,也翻过我的书房。”
他刻意给温韫透出消息,温韫竟然真的跳进陷阱中,幸好她在门外犹豫许久,否则他都会怀疑公主殿下的身份,毕竟这可是在大齐混乱夺嫡中活下来的人。
估摸着时间从树上跳下,和温韫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无论是他还是温韫都真正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长达百年的怨与仇,刀枪下的累累白骨,深埋于黄土流不尽的血,横贯在他们名姓之间的是无数条过去的生命。
无言的沉默在营帐内累积,逐渐漫过裁云脖颈,令她生出窒息的感叹:“在北梁,不同部落彼此攻伐;出了北梁,大齐和北梁相互对立;出了国家,人类与异兽,妖怪也有分别。就算是一个部落,内部也有派系之分,一个家族,也有兄弟阋墙,甚至是你死我亡。除了自己人,就不是自己人,不是自己人,就一定是别人吗?”
“对于平民百姓,无所谓头顶哪一片天,但对我和温韫,我们之间泾渭分明。和亲是大齐不得已而为之的低头,我迎娶她是北梁居高临下的怜悯。除非两国和平共处,否则永远不会兼容。”祁缙心平气和回答了她的问题。
若是谢禹川要攻打大齐,祁缙一定会倾尽全力将温庭彧和温凝的头颅交给谢禹川。他相信若是温韫有朝一日得知温庭彧攻打北梁,她也不会无动于衷。
副将掀开账布走了进来,说陛下让将军进宫。祁缙将兔子灯的组装交给裁云,策马来到皇城。不是上朝的日子,谢禹川很少找他,但若是极大的事,来军营找他的就会是祁轩歌。
这只兔子灯最终被放在沉木箱中,和温韫那只紧挨着。裁云眼见温韫欣喜和惊讶的神色转换为了然,抱着灯问她祁缙去哪了,忽然脱口而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殿下,你觉得大齐和北梁会有和平共处的那天吗?”
温韫没想到裁云会问这个,沉吟许久,抬起眼目光坚定:“会。”
浓云渐渐遮住太阳,未时刚过,雨滴就从云层中跌落。八月十五一场雨,正元十五雪堵门,蒙蒙细雨反而让北梁的人心中蒙上尘埃。
太阳深埋于天与地的交界,祁缙没有回府,也没有让温韫进宫的消息。雨势渐歇,几个姑娘围在桌子旁吃月饼,吐槽乌云背后若隐若现的月光。温韫和点点团团都不喜欢五仁月饼,但裁云喜欢,她们勉为其难做了几块,祁缙没说过喜欢的,温韫索性每个馅儿的月饼都做了一个。
直到温韫回房间点起蜡烛,将五根琴弦都用松香仔细擦过,包好琴准备关窗沐浴,房门才被慢慢推开。
温韫凑到他身边轻嗅,祁缙身上没有水汽,反倒有散不尽的酒气。只是看上去没有喝醉,烛光映照下,双目显得清澈明亮。
似乎眼前人没什么需要帮忙的,温韫转身欲走,被祁缙突然拽进怀里。
“干嘛?”
她话刚说完,祁缙就将头埋进她颈边,默不作声。温韫不明了情况,但祁缙除了二月醉酒那一次,没在她面前流露过一丝一毫的脆弱。她抬手揉搓祁缙脑袋,发觉祁缙一点反抗的意图都没有,便任由祁缙抱着。
祁缙很少有厌恶谢禹川的时候,但这个中秋节,祁缙恨不得把谢禹川绑在稻草人上,弯弓搭箭射穿他那一门心思搞事的大脑。怎么会有兄弟在这种阖家团圆的时刻插他一刀呢?遇上谢禹川真是倒霉催的。
他垂着眼,见温韫兢兢业业当支撑他的架子,闲到把玩从侧颈垂落的头发也没有挣脱,默默将对谢禹川的愤恨埋进土中踩实,想起临走时祁轩歌问他什么时候纳妾。
“你什么时候让我进去?”祁缙幽幽出声。
温韫不明所以嗯了一声,尾音上扬。
祁缙放在温韫腰间的手绕到前面,沿着小腹往下伸,温韫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当即惊慌失措掰开祁缙的手,挣扎着要跑,被祁缙死死禁锢在怀里。
六个月以来,温韫头一回对祁缙吼道:“登徒子!”
祁缙被惊得一愣,察觉温韫没有真的生气后才镇定地说:“我好歹是你夫君。而且你不着寸缕的样子我又不是没见过。”
温韫俏脸通红,扭过头,声音不自觉变小了些:“那是意外,我哪想到你会从窗户翻进来。”
她把门拴都用上了,请君勿入的意思够明显了吧,结果祁缙理解错,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毕竟她很少在晚饭前沐浴,就从窗户翻了进来,正好和拿搭在屏风上的衣服的温韫撞见。
那时候的温韫尴尬到哭了。
见温韫心情缓和了些,祁缙凑到她耳旁低声问:“今晚上好不好?”
潮湿的热气激得温韫一抖,她垂下眼,无意识扣着手指。
晚秋凉夜,风吹灯笼,烛火摇曳,一起一落的心跳声随火苗摆动的频率响若擂鼓。
月光从半敞的窗棂坠落,漫到地面,延伸至两人目光所及。
不知为何,她想到了一句诗,忍不住偏过头,抬眼注视祁缙。
祁缙默不作声望着她,一直望着她,眼底满是笑意。
恍若纷飞的桃花瓣落在她脸颊,温韫快速别过眼,目光飘忽,耳朵脖颈脸颊尽数泛红,支支吾吾从喉咙里发出小声到听不清的声音。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祁缙仔细听都不知道温韫到底说了什么,他想了想,轻轻咬了下温韫的耳朵。
温韫吓得一激灵,像个受惊的兔子,却犹豫着没有说话,也没有脱离祁缙的怀抱。
她习惯了,也贪恋了。
细细想来,温韫觉得她和祁缙好像也差不多就剩最后一步了,偶尔她醒的比祁缙早,轻易就能发现祁缙越来越放肆的举动。她会生气,但怒气悄悄过去后就不去管了,继续靠在祁缙身边睡觉。
沉默良久,她拍了拍祁缙的手臂,祁缙卸力松开了她。
温韫转过身望向祁缙,双眸波光粼粼,手指在身后不自然地纠缠,别扭地说:“好。”
或许爱一个人,就会拥有最长久的耐心,用手掌来捂暖岁月留下的疤痕,用唇齿在对方胸口画出绚丽多姿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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