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太初之乱

公元前453年,南北朝时期,元嘉三十年,冬十一月。

刘宋第三代皇帝刘义隆与心腹大臣彻夜在合殿商议,欲废除与已故皇后袁齐妫之、所生的嫡长子刘劭的太子之位。

寅时刚过,天色未明,雪花乘着呼啸的北风,在殿檐处的灯笼下飞舞,随着烛影摇曳,檐角被融化的雪水滴进地面的积雪中,发出闷声。

门外的内侍抖了抖履面的雪花,边搓手哈气在鼻尖道:“今年冬日实在寒冷,刚铲的雪又堆了一寸厚。”

“别抱怨了,官家灯还没熄,我们得赶紧去清理积雪,否则官家出来不好走。”另一内侍捂紧衣袖,缩了缩脖子道。

随着两人身影走进黑夜,合殿内突然传来椅凳划擦石面声。

“官家,太子如今手握重兵,若此时废除太子再立,恐…恐朝廷动荡,” 徐湛之惶惶起身双手作揖道。

徐湛之出身东海徐氏,能文善武,且为刘义隆外戚,多年来身居高位、备受宠爱。

案前的蜡烛早已融化,烛火逐渐被囤积的蜡油吞噬,侍女低头拨弄着灯芯发出嘶嘶声,昏黄的烛光映照在徐湛之的脸颊上跳动由弱渐强。

刘义隆面色凝重道:“卿所言我自是知晓,是我念在他母亲薨逝,无人教导,对他一再纵容,

致使刘劭如此狼子野心,与次子刘濬结党营私在前,欲以巫蛊之术弑父在后,实在罪无可恕,若刘家江山交于此子手中我愧对先祖们啊。”

刘义隆已过不惑之年,说话间喉咙处气音不断,仿佛这几句话已经花尽了心力般,鬓角处垂下的白发,丝丝蔓延直至幞头下。

以往杀伐果断的模样也只剩下对儿子不孝举止的痛心疾首,宽大的袍子在刘义隆瘦削的脸庞下映衬得格外刺眼。

“我要废黜刘劭、赐死刘濬,其他太子心腹余党张超之等人连坐三族。”刘义隆终是落笔写下裁决。

取红印,落章。

“陛下,奴有事启奏”突然传来高内侍失声呼叫。

高内侍是刘义隆身边多年的老人了,一向办事稳妥,规矩烙印在一举一动上的人都如此惊慌,徐湛之顿感不妙。

“陛下,守城来报,说是、说是太子于凌晨五更时分将袁淑袁中丞斩杀于奉化门前,与萧斌萧长史率一万规模的东宫卫队,

诈称奉有敕命要带兵入宫收讨,迫使守门军士打开万春门,现卫队已直攻破万春门快到殿外了。”高内侍跪缩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说道

其余侍从、女官乍闻此事皆吓得跪拜在地上抖若筛糠,门外隐隐已经传来禁军将领卜天与率麾下细仗队与东宫卫队厮杀声。

刘义隆听闻此事一时错愕愣在原地,还没等众人将门闩插上,就听得“砰”的一声,大门被屋外众人撞开。

顿时冷空气带着丝丝雪意肆虐、席卷了整个屋内,烛火也在寒风裹挟下瞬时熄灭。

顺着寒风鼻间仿佛已经传来似有似无的血腥气,张超之等人身着铁甲手持刀剑,一脸肃杀的闯入殿中,随即抬刀直指刘义隆。

残留的血液顺着刀刃滑向尖端,无声的恐吓蔓延在整个屋内,不难想象外面又是怎样一副人间炼狱。

而太子刘劭就在张超之等人杀出的血路中缓缓走进殿内。

“太子,你放肆,咳咳咳,你是想造反吗?” 刘义隆被眼前一幕震惊,一时气火攻心加重咳疾。

“爹爹误会了,是徐湛之等人造反,我率东宫卫队前来救驾,但徐湛之等人负隅顽抗,欲将陛下斩于刀下,我救驾来迟,

爹爹在临死前传位于我,我自然不能让爹爹失望,必会守护好我刘家的江山大业。” 刘劭一身戾气道。

“你、你这副说辞以为能得天下信服?我怎么立了你这么个胸无点墨的逆子当太子。” 刘义隆痛心疾首道。

“太子?爹爹有把我当作太子吗,你宠信徐湛之这等奸佞,对我处处打压,朝堂根本无我立足之地,我欲先军功后政绩,彻夜苦思冥想的计策被你尽数推翻,但我对你耳提面命的结果是什么,

北伐三次皆遭惨败,丧师割地,不仅寸功未立,反而尽失江北之地,致北魏饮马长江,你就谋略过人了?

若不是我最后誓死捍卫,你可还能有命安坐皇位,如今你还要废除我另立他人,难道我还要在家乖乖候旨不成?” 刘劭说道此处神情激愤。

“战场之事瞬息万变,胜负更乃兵家常事,但你以巫蛊之术弑父是真,我废了你的太子之位,本就是应当。” 刘义隆还没说完,刘劭便开始反驳。

“什么应当,我是你的嫡长子,我大嬢嬢袁齐妫是皇后,若不是你专宠潘淑妃,害得她闷恨成疾以致病死,何以我走到孤立无援,奋死拼搏这步。” 刘劭说到此处言行举止,状态癫狂。

“张超之,动手。” 刘劭漠视阴冷道。

随着张超之挥刀砍下,刘义隆下意识以手遮挡,徐湛之上前扑救不及,只看到刘义隆右手指的四处关节被尽数斩断,身首异处。

徐湛之挥舞上前却腹背受敌,命丧当场。

刘劭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刘义隆,心中畅快,随即更是肆无忌惮的武力镇压不服从之人,欲在天明前彻底控制建康宫城-台城。

玉华阁内,一阵窸窸窣窣声后, “吱呀”木门快速打开又合上。

细碎的脚步声走近,让本就有些失眠的刘楚玉愈发浮躁,彻底睁开眼道:“这个时辰了是有什么事吗?”

刘楚玉的贴身侍女采月,上前掀开帷幔。

昏暗的烛光洒在刘楚玉的脸上,衬得面上一层浮光,细小的绒毛完美勾勒面部轮廓,一头青丝柔软细腻,衬着刘楚玉明眸婉转流潋,虽未及笄便已难掩绝色。

“郡主,有飞鸽传信。”采月将鸽筒呈上道

“飞鸽?”刘楚玉挑眉惊诧得侧撑起身子道

因刘义隆近年身体每况愈下,台城早被各方诸侯王子势力渗透,因信鸽传书目标过于明显且一直是重点管理,所以刘楚玉与外部联系从未使用,今日竟然启用信鸽想必定有大事发生。

刘楚玉随意扯了一件大氅披在身上,忙下床借着烛光将鸽筒放置在木案上,拢紧身上的大氅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地将内部的布条扯出放置一旁,接过采月取来的匕首,

从中间将鸽筒割开,用手帕沾上水一点点浸湿鸽筒内壁,随着文字显现,刘楚玉将鸽筒凑近后脸色大变。

‘台城生变,速回’

刘楚玉不自觉得用力捏着鸽筒道:“采月,派人去趟临华殿,务必避人耳目小心行事。

“采莲,把包裹取出替我更衣。” 说罢刘楚玉看着窗外鹅毛大雪,紧张的来回踱步思考对策。

一身侍女装扮的刘楚玉拿着盛满佛经的柳木篮,从偏僻的小门处走进大雪中,深一脚浅一脚的往临华殿赶去。

临华殿庭院内

青石在门口处冻得瑟瑟发抖,透过门缝眯着眼往远处看去,因天色昏暗导致视线受限,直到刘楚玉出现在七尺内,青石才看清来人,连忙探头探脑的查探四周后,小心将刘楚玉引进内院。

“阿秭。”刘子业急切上前掸落刘楚玉身上的雪花,拉着刘楚玉的手搓热道:“阿秭,这一路上可平稳?”

“路上倒还好,”刘楚玉看着鼻子通红的刘子业,翻过他的手心疼道:“不是让你在屋内等我吗?看你满身的雪,手都青紫了。”

“寒冷些好,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屋里过于温暖,等会怕是逃跑都腿软。”刘子业看着安好的刘楚玉打趣道

“胡说,”刘楚玉语气不满打断道:“爹爹来信,太子凌晨率卫军于合殿外伫立,恐台城将大乱,

趁现在太子未能控制整个宫城,你我赶紧离开,城外备了马匹,一路到鄱阳郡与爹爹的人汇合后你我就安全了。” 刘楚玉将手中的鸽筒交于刘子业道

突然院外传来隐隐的呐喊声,刘子业瞬间警觉道:“阿秭。”

“快,赶紧走。”刘楚玉头皮发麻道

“阿秭,此刻屋外恐怕叛贼林立,且这个时辰宫门处恐怕还落着锁,这。。。。”刘子业有些焦急道

“无需担虑,等会出去小心跟着我。”刘楚玉拉着刘子业坚定道

趁着天色掩护刘楚玉与刘子业出门前小心观察四周后快步离开寝殿,刚要转弯就听到一阵嘈杂声。

刘楚玉与刘子业见此状立刻放缓呼吸侧身贴在宫墙上。

“还请各位公子好好配合奴办事,少挣扎你们也能少受些皮肉之苦,奴也好跟上头禀报。”

三两个内侍站在前面对着中间被压制的十多名诸侯王之子说道,众人看着身后持刀的东宫卫兵皆敢怒不敢言。

还好因为天色尚早,周围环境并未明朗,加上看管人数众多,亲王之子们多不配合,所以这几个东宫的侍卫并未察觉到异常。

待众人走后,刘楚玉拉着刘子业走一路从后巷往宝善殿走去,路上不乏有趁着宫内大乱,卷了殿内细软欲逃出宫去的内侍,

刘楚玉等人只能一路躲藏,刚进宝善殿,刘子业便被砸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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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日付一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