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马车里,拾月捡起碎成两半的棋盘,斜截面平滑齐整,可见叶飞惊的长刀非常之锋利,而他出手又准又狠。拾月不禁打了个激灵,轻轻地放下了这两块为她而碎的棋盘。

现在平静下来,虎口处的痛感也清晰起来。她一向怕痛,刚才被吓得竟没有感觉到,得亏了黑衣男及时开口,没准儿再迟个一霎,她就变成了叶飞惊的刀下亡魂,被他给劈死了。

不过棋盘是她掀的,也正因为被她拿着当盾牌用才损坏的。黑衣男那么喜欢下棋,这可如何是好,她是又把人给得罪了吧。

眼下能够弥补的,只有拾起棋子,尽量把车厢内的东西归位。手还在流血,痛觉也已苏醒,但是棋子不能不捡。拾月从袖口中拿出条丝帕,擦了擦手,然后蹲下来,一颗颗的捡棋子,再按照颜色分装好。

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流点血没什么大不了的,刚刚都差点死了。

外面时有说话声传入耳中,除了同行的三人外,还夹杂着陌生的声音。不过拾月得捡棋子,且她又不能言语,多管闲事也轮不到她,她就不操这个心了。

棋子四散在车厢内的坐榻上,脚毯上,拾月一枚一枚的捡,还未捡完,黑衣男就掀开车帘进来了。

拾月稍稍侧身,让出位置给他。

李琮栖见这小哑巴把面上的灰迹抹掉了,脸蛋亮堂了不少,不觉多盯了片晌。

此前他认为这人的易容手法拙劣,在他看来属于多此一举,实是没想到肤色竟会如此影响观感。现下即便她脸上污迹未完全褪净,衣装发饰是男子模样,仙姿佚貌却是显露无遗,迎面而来。

如此模样,很难看不出是女子,还是个娇嫩明媚的美人。

李琮栖落座后,马车就动了。拾月诧异,比划道:“这就走了?”

适才外头打的那样凶,这么一会儿就没事啦?

“你还想下去?”李琮栖声音淡淡,无甚起伏,“不怕做噩梦?”

拾月瞠目,比划:“有人死了吗?”

李琮栖“嗯”了声:“很多。”

拾月:“是来杀你的?”

李琮栖又“嗯”。

两人目光相接,不约而同的静默。

拾月很快移开眼,没再多问什么,低下头继续捡棋子。

李琮栖挑了挑眉,心下了然,这就是哑巴的长处。尤其对他而言,需要的时候她在,不需要的时候可以当她不存在。且她长得不赖,身形苗条,皮肤雪白,干干净净的,此时蹲着身子捡棋子,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只占用了一点点的空间,活像只低幼的小兽。

这样的小东西跟在身边,和养只小活物有什么两样。

其实外面没死几个人,他就是随口扯个了谎,想唬一唬她。方才他们的马车行经一处茶水摊,未走出多远,便与一对赶老牛车的“乡间夫妻”迎面对上了。老汉赶车,老婆子瘫坐在车上,身下是一堆稻草和木柴,旁边还有一筐子农具,都是常见的家伙事儿。由于那处道宽,容两车行过绰绰有余,无需避让,而且天还没有完全黑下去,叶飞惊也就未当回事儿。不成想,相向的两车将将擦车而过,那牛车上的妇人便暗用袖弩朝他们的马车射了过去。

叶飞惊反应自是不慢,然刺客既敢在光天化日里行事,又岂会是泛泛之辈。那牛车上除了一妇人,稻草下面还藏了两个人,俱是身材矮小的侏儒。

四个人八只手,每个腕上都绑有袖弩,身手敏捷,有备而来。

叶飞惊没有受伤,也没让他们伤了李琮栖,不过四人中有一个给逃了。

因着事发地距离茶摊颇近,茶客中有人听见响动就来到了路边,叶飞惊担心他们是这四人的同伙,不敢走远,只能留在马车近旁保护王爷,是以他只杀了没来得及逃远的牛车上的一个侏儒和老妇。

赶车老汉与另一侏儒,分别往两个方向逃窜而去,其中老汉正对上了从茶摊那边闻声出来的江湖人士。江湖人士自是明白发生了什么,就顺手把老汉给逮住了。老汉见逃不脱,当即便咬毒自尽了。

江湖人士自报家门,浣剑山庄梅林,还有他的师妹,梅苏苏。浣剑山庄是江湖第一大门派,李琮栖并不陌生。不过这对师兄妹是小辈,他并未有听说过。道过谢后,就回到了马车上。

拾月捡完了棋子,悄声坐回榻上。蜷曲着拇指,主动认错,比划道:“棋盘坏了。”

李琮栖瞧见了她手上的血迹,遂瞟了眼棋罐里的棋子,洁净透亮,未见血污。

他道:“老规矩。你若赢了我,一笔勾销。”

拾月心下一松,这不跟棋盘没坏时一个样。

不过很快她又感觉出不对。

棋盘损坏,怎么能全部算在她的头上呢?

事出危急,她也是为了保护他,而且棋盘确切无疑是被叶飞惊砍坏的。叶飞惊急躁狠厉,不分青红皂白,还差点儿对她恩将仇报呢!

拾月抿了抿唇,见黑衣男眉目舒展,便大着胆子讨价还价,比划道:“这是外面那人弄坏的。我拿棋盘,是为了保护你。”

李琮栖显然没料到她会计较这点小事。他瞧着面前的巴掌小脸儿,明眸善睐,朱唇秀眉,楚楚可人。刚刚被吓成那个样子,哆哆嗦嗦直往他身上凑,竟还说想要保护他。不过当时她挡在他身前的动作,却也不可否认是企望护住他的。

以为他不会武功。

现在来挟恩,又是图谋为何?

难道就为了计较棋盘不是她弄坏的么?

李琮栖直白问道:“你为何要护我?”

拾月赧然,抿了抿唇,比划:“我会一点武功。”

李琮栖:“很厉害么?”

拾月摇头,如实交代:“不是很厉害。”

“同不会武功的人比,应该算有一点点厉害。”

李琮栖微一点头,像是信了她的话,悠悠说道:“棋盘当然是外面那人弄坏的。”

语毕,静静看着她,在等她的下文。

然而拾月这厢重重松了口气,浅浅地对他展露了笑颜,只为没有增加债务而欣喜。

李琮栖失算了,没有等到小哑巴和他谈条件。或许她跟今日的刺客是一伙的,才刚的行为是为了取信于他。毕竟他仇人众多,希望他死的人不可胜数,还都是有权有势手眼通天的高官显贵,皇亲国戚。

隐瞒了身份的他,怎么就值得陌生人出手相救了?

先皇后育有三子,嫡长子身为正统,在先帝登基后便被立为了太子,可惜英年早逝。同为皇后所出,遵从宗法礼制,李琮栖的胞兄李昀嵇按理说该是下一任储君。可惜,先皇迟迟不肯松口,太子之位就一直空悬着。

为了助胞兄登极帝位,十三岁的李琮栖从南境返京后,就开始谋划除去对李昀嵇皇位有威胁的几位皇子。并非构陷栽赃,只是搜罗罪证,从中搅弄风云,使用离间之计,让他们狗咬狗,互相揭发攀咬,两败俱伤。

之后为避免被怀疑到自己头上,连累胞兄,李琮栖选择了献祭自己,故意让人抓到了把柄,把他送进了刑部大牢。后来是皇兄向父皇求情,说监牢幽闭阴寒,而他自小在南境戍边,躯体已经习惯了温热,久居幽寒之地,恐伤及根本。先帝对李琮栖本就心有亏欠,便下旨把他移到了法国寺囚禁起来。

三年后,先帝病危,李琮栖被放出法国寺尽孝御前,在外地就藩的三皇子收到消息后也赶回京都,可惜三皇子到的时候,先帝已经薨逝,遗诏传位于皇后次子李昀嵇。可没成想,先皇宾天当夜,刚刚赶到的三皇子就以李昀嵇谋害皇帝矫诏篡位为名,与因年纪尚小暂居京都的八皇子里应外合,打着清君侧正朝纲的名义发动叛乱。

宫城内一时间血流成河,朝臣宗室內宦禁军皆有折损。关键时刻,李昀嵇下达皇帝口谕,令承王李琮栖接替统领禁军,带兵平叛。

三皇子晚到是早有预谋,然李琮栖也有所准备,皇城内遍布高手军士严正待命,等待时机瓮中捉鳖。最终,两位皇子造反失败,全家尽数被诛,牵连甚广。

历朝历代对谋逆叛乱者都不会加以通融,刑罚皆是夷族尽诛。至于诛几族,则要根据实际情况以及上位者的决策来定夺。造反的是皇子,母族妻族子族都该获罪,何况这些族人在当中没少出力,李琮栖也找到了他们与贼首密谋的罪证。

不过对于夷子族的刑罚,当时在朝中是有争议的。一些老臣念及先皇尸骨未寒,就屠其儿孙血脉,有些不近人情,罔顾人伦,何况先代王朝都有子叛乱,父不杀的先例。

然李琮栖作为新朝第一功臣,上疏奏表除恶务尽,以绝后患。一些朝臣或是见风使舵,知道这位王爷今后必定一步登天,是以识时务的选择支持。或是在叛军闯宫当夜身心受辱差点成为刀下亡魂,所以对叛乱二王心怀恨意,支持连坐。

最终,叛乱二王全家被尽数诛杀,裙带姻亲两族全数覆没,幕僚门客亦是削官的削官,流放的流放。然而朝中还有不少获罪亲王的党羽,以及与他们有私交的大臣,当面不敢反驳李琮栖,背地里都道承王小人得志,不忠不孝。

李琮栖对此并不在意,反而变本加厉,继续以狠绝手段为兄长肃清威胁,充当新君的刽子手。这期间,积下了多少怨怼和敌意,李琮栖哪里算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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